她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個精美的瓷娃娃一般，帶著令人心悸的憐弱之色，讓人忍不住心酸不已。

“葉公子。”倏忽她的眼眸中染上胭脂色，整個人的神情頓時鮮活過來，“你……沒事兒吧？”

后面這句話聲音小小的，似乎是被葉梓陽臉上的陰沉給嚇到了，下意識把自己往床榻里側挪了挪。

葉梓陽一步一步像是沒法著地一般走到小紫床邊，坐下，整個人的神情頹廢又絕望。

“葉公子……”小紫遲疑了下，強忍著疼痛從被窩中把自己的手掏了出來，冰冰涼涼的覆在葉梓陽的手背上，“你不舒服嗎？”

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就像是一只不懂事兒的小貓咪，盡管自己難受，卻也想要依偎在主人身邊，守候著主人的悲歡喜樂。

“小紫……”一開口，小紫便嚇得不輕。

她這聲音，完完全全就已經啞得不像話了，就像是一架破敗的大風車在她嗓子眼呼啦啦的扯著，不復從前的清朗冷凌。

“葉公子……”即便是再遲鈍，小紫也察覺到了葉梓陽的不對勁兒，不由得有些心有戚戚。

“是我的身體很不好了嗎？”她倒沒覺得哪里很不好，只是覺得傷口有些疼，眼睛好像也有些睜不開，特別想睡覺。

可是葉公子坐在跟前，她就強撐著，不讓自己睡下去。

如今葉公子這神情，卻是讓她有些迷惑。

“你的身體很好。”葉梓陽強忍著心酸，扯了扯嘴角，“大夫說你失血過多，所以要好好休息。”

“哦。”小紫乖乖答了一句，“從前葉公子和我說過外面的天很好看，今晚我就看到了彎彎的月亮呢。”

她有心要和葉梓陽說話，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綴滿了柔軟星子的沉沉夜幕，“葉公子，月亮一直都是這樣好看嗎？”

她想要將自己的手縮回被子，卻被葉梓陽一把抓住。

“不是的，月有陰晴圓缺，它會隨著時間的變化不斷變化的。”葉梓陽將那纖弱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那樣冰冷的手，又那樣顯弱無力，像極了抓不住的流沙。

他眼角有些濕潤，卻還是強撐著道：“我們小紫要快快好起來，我答應了要帶你看遍所有美好的花草樹木，魚蟲鳥獸的。”

“嗯。”小紫點點頭，“我都記得，那是葉公子對小紫的承諾。拉過勾的，是一輩子都要算數的。”

小紫眨眨眼，似乎想要睡覺，嘴巴卻還是在慢騰騰的動著。

“梁婆婆說了，承諾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她說著，懶懶打了個哈欠，想要將自己的手縮回來，“葉公子，我的手好冷，能不能讓我縮回被子里呀，這被子香香軟軟的，特別暖和。”

葉梓陽卻是松不開手，騰出另一只手替她摁了摁被角，“我的手很暖和，我替你暖著。”

小紫登時便瞪大了眼睛，“這樣也可以嗎？”

葉梓陽溫柔的點點頭，“我答應你的，以后都會替你暖手的，你再也不會挨餓受凍了。”

“那……這也算是承諾嗎？”小紫微微笑了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是葉公子，小紫好困啊，好像特別想睡覺呢……”

眼瞅著小紫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葉梓陽心中猛地一痛，手勁兒忍不住一下子加大。

手中那纖弱的手瞬間一個哆嗦，似乎被這強烈的力道給嚇到了。

“葉……葉公子，怎么啦？”小紫猛地睜開眼睛，虛著望進葉梓陽布滿紅血絲的眼眸。

“呀，葉公子也該好好休息的啊……”

“小紫……”葉梓陽生生打斷她的話，低頭一個淺淺的吻落在小紫的額頭上。

小紫疑惑的眨眨眼睛，“葉……”

“聽我說。”葉梓陽閉上了眼睛，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落在小紫的臉上，她乖乖的閉上嘴巴，下意識反手將葉梓陽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遇見你，我很開心。我以前也見過很多好看的姑娘，可是你是我見過最美好，最可愛的姑娘了。”

“可是……”小紫眨眨眼，“我覺得神仙姐姐也很好看呀……”

“小紫，我愛你。”葉梓陽閉著眼睛，抬手撫上小紫的腦袋，“你要記得，無論在什么地方，我都會來找你的，知道嗎？”

小紫懵懵懂懂點頭，閉著眼睛低低的嗯了一聲。

她實在是太困了，困到已經沒有辦法再說上哪怕一句話。

葉梓陽抱著懷中纖弱的瓷娃娃，靜靜的聽著懷中的呼吸聲越來越弱，手中的小手越來越涼，直到再也聽不見那微弱的呼吸聲，他才一頭栽倒在床上，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他昏迷的前一瞬間，萬丈霞光從窗戶中透了進來，一輪暖黃色的朝陽緩緩爬上了天際。

“葉公子，你說……太陽是什么樣子的呢？”

“葉公子，月亮呢，月亮又是什么樣子的呢？”

“葉公子，我覺得月亮很好看……”

他從前光明正大的在太陽下行走，后來有一天太陽被摘了下去，他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原以為會一直在黑暗中沉淪，直到生命終結。

可是黑暗中有一輪小月亮輕輕的升了起來。

他告訴小月亮，以后要帶她去看太陽。

可是……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竟然是小月亮落下的時候。

而他的小月亮，從此之后再也升不起來了。

最后一刻，葉梓陽似乎看到小紫淺笑盈盈站在萬丈霞光中，正歪頭沖著自己笑。

“葉公子，你看，是太陽呢。”

他想要太陽，也想要月亮……

玉兒推門而入的時候，沒有聽到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只有安靜和停滯……

走近了，微微凝神似乎還看到了葉梓陽唇角寵溺的笑容。

然而他的嘴角，卻是溢出了黑色的血跡。

萬丈光芒下，他終究是隨著他的小月亮走了。

玉兒沉沉嘆了一口氣，“真的沒想到……”

“葉公子也走了。”梁婆婆以一種安靜的陳述的語氣將玉兒的后半句話接了出來。

玉兒回頭，只見梁婆婆滿臉哀傷的站在門口，陽光下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長，長到似乎要給這對苦命鴛鴦找出一條往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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