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衣袂紛飛間，尖利的石塊兒卻是突然從石洞壁上毫不留情的往前掃射。

謝黎瞳孔猛地放大，下意識的往后一撲，整個人撲在蕭逸身上。

肅肅寒風在背后響起，尖利的石塊兒砸在背上，疼得謝黎雙眼發昏。

她咬著牙，將身前的蕭逸抱得更緊了些，身后登時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卿卿！”石塊兒激起之時，瑤光便一個閃身躲在了一旁。而就這么一個錯神兒的功夫，謝黎竟然不知道躲。

她睚眥欲裂的看著玉衡，“玉衡，停下！”

玉衡歪歪頭，嬌俏的笑了起來，就像是從前趴在瑤光膝頭那樣模樣，“娘親，衡兒是您最喜歡的女兒嗎？”

面上的神情于是嬌俏可人，手下的動作便愈是不留情面。

瑤光大怒，尚未來得及說下一句話，玉衡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翩躚前行，在漫天的飛沙走石中閑庭散步般一步步朝著謝黎走來。

石子兒不認人，一顆顆重重砸在玉衡身上，道道血痕逐漸浮現。

頭臉，手掌，甚至是赤足，全都被鮮血所包裹。

可是她卻笑得明媚如春花，生生叫人激起一身不寒而栗的雞皮疙瘩。

謝黎卻是沒有功夫注意到身后這詭異的一切。等她察覺到玉衡時，玉衡已經笑吟吟的站在了謝黎身后。

“姐姐。”她的聲音親昵，恍若是久別重逢的倆姐妹一般。

謝黎霍然轉頭，只見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被她高高舉起，舉過那明媚燦爛的笑臉，舉過插著芍藥的發髻，高高的舉過頭頂。

然而，對準謝黎的背后，重重往下刺去。

謝黎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那匕首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眨眼間便到了身后。

她突然迸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不甘心和憤恨，以及惱怒。

究竟是為什么，一個個全都要殺自己？

謝黎究竟做錯了什么！

顧卿卿又做錯了什么！

強烈的求生欲望陡然涌上心間，謝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動作的，眨眼間便徒手抓住了玉衡的匕首。

一手撐在蕭逸身上，一手死死抓住匕首，謝黎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護在蕭逸面前，如同是護食的老虎一般，眼眸中閃爍著濃烈的殺意。

玉衡冷冷一笑，半句話都不說，直接狠狠往下壓。

“玉衡！”瑤光終于是反應過來，隨手將手邊的大花瓶朝著玉衡的腦袋一扔。

只聽見“砰”的一聲。花瓶被砸了個粉碎，“叮叮叮”落在玉衡腳邊。

她的腦袋上頓時有更多的鮮血落了下來，隨著那嬌俏動人的眉眼，隨著與謝黎有三分相似的輪廓，隨著她簌簌往下滴落的眼淚，一滴滴砸在了地上，將一眾飛沙走石都給砸得安安靜靜。

她緩緩轉頭看著瑤光，臉上是深入骨髓的不可置信。

“娘親，你打我？”她的語氣似哭又似笑，血液在那蒼白的臉上肆意流淌，玉衡看起來就像是被撞斷了腿的貓兒又被主人遺棄了，整個人搖搖晃晃，瑟瑟發抖，甚至連手中的匕首都握不住，直接被謝黎卸了下來。

謝黎拖著疲憊的身子，拖著醒不過來的蕭逸往后挪了挪，咬牙撕下一片衣袂，包扎好自己的右手，抬眼去看瑤光和玉衡。

其實她的親生母親瑤光……誰也不愛，她愛的人就是她自己罷了。

然而玉衡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她皺著眉頭，似乎想像從前那樣，做出一個討巧的，令瑤光高興的撒嬌表情，但是皺著的眉頭上全是血污，雪白的羽衣也全被血污染得透徹，每動一下，便能看到有鮮血隨著脖頸往下滴落。

謝黎垂下了眼。

“娘親。”玉衡朝著瑤光挪了挪步子，“衡兒錯了，原諒衡兒，好不好？”

瑤光厭惡的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玉衡，你太令我失望了！”

就這么一句話，直接將玉衡最后的祈求擊倒在地上，她雙腿一軟，再也支持不住。

“咚！”重重摔倒在地上的時候，她的眼神還是癡癡的望著瑤光，嘴邊仍是輕輕的，一聲聲喚著“娘親。”

“娘親，衡兒錯了，衡兒不敢了。”

“娘親，抱抱衡兒，好不好？”

“娘親，衡兒好痛……”

“娘親……”她大大的桃花眼中似乎落下一層碎碎的桃花雨。

看起來可憐極了。

“娘親……最后抱抱衡兒吧……”玉衡往前爬了幾步，爬到瑤光腳邊，仰頭看著瑤光，“娘親？”

瑤光卻是嫌棄的往后退了一步，聲音中的嫌棄愈發明顯，“玉衡，我養你這些年，你如今如此回報我也算是我的報應了，現下娘親我也不過是……懲罰你罷了。”

玉衡的眼中陡然涌現出一陣光來，“娘親？”

瑤光的話毫不留情面，但是聽在玉衡的耳中，卻是如同天籟。

她最怕的，就是瑤光不理她。

她見過太多的姐姐妹妹，因為不聽話被娘親送走，被娘親丟到男人堆里面，被娘親推下山崖。

每一次，娘親都不會對她們說一句話，只是冷漠的看著五大三粗的下人們一擁而進，拖著曾經依偎在身邊的小姑娘，拖到看不到的地方去，然后轉過頭便會對自己說，“衡兒乖，只要好好聽話，就是娘親的乖女兒。”

那么……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還有機會做娘親的乖女兒呢？

玉衡期待的抬起頭，卻是發現瑤光的目光已經不再落在自己身上了。

她抬起腳，紆尊降貴的從自己身上邁過去，一步步朝著謝黎走去。

身影娉婷，身姿婀娜，可是她知道她的娘親已經放棄她了。

玉衡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終究……還是會被遺棄的。

小的時候，為了養活家中的哥哥姐姐，父親將她扔到蛇窟里面，那樣冰冷的蛇在身邊游來游去，父親卻對她說，“小寶，這是瑤光大人的寵物，你只要乖乖的呆在這里三天三夜，就會有人來接你去過好日子。”

暗無天日的三天三夜，那些冰冷的，漆黑的，五彩斑斕的長蛇纏繞在她的脖子上，頭上，豎著的瞳孔反射著冷冰冰的光。

她連哭都不敢哭，僵硬著身體，足足安安靜靜呆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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