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霄指著趙不語的鼻子道：“你就不能多長出兩條狗腿讓我母親隨意打？！”

趙不語回道：“屬下做不到啊。”

顧九霄煩躁得很，在屋子里亂竄。透過夜明珠的光暈，窗紙上折射出他來回快速踱步的單薄身影。

長公主站在院子里，透過窗紙，看著顧九霄的身影，眸光從心疼變得復雜，又從復雜變成了狠戾。她這一生，看似強橫，實則是怕極了失去。身為皇家女子，大宴的長公主，她除了榮華富貴，還有什么？！而今，這唯一的兒子，萬萬不能再出差錯。

長公主閉上眼后，平和了一下心情，再次睜開眼，卻仍舊掩不住眼中的銳利之色。她眨了眨眼，將那幾分狠戾之色退去，走到門前，開口道：“九霄。”

顧九霄立刻停下腳步，看向門口，如臨大敵。

趙不語上前，打開房門，給長公主施禮。

顧九霄瞬間變臉，笑道：“給母親請安。夜都深了，母親怎還不休息？”

長公主道：“過來看看你。”

顧九霄道：“母親，坐。”

長公主道：“這幾日，你可冷靜下來了？”

顧九霄回道：“兒也沒什么不冷靜的。只是心中惦記著生意，唯恐不出去看看，鬧出事。”

長公主道：“錢財都是身外物，不必太在意。”

顧九霄老老實實地道：“母親教訓得是。”微微一頓，“母親管束兒，不讓兒失了冷靜，本是好事。然，母親想過否，母親既想讓兒撐起顧府的門楣，卻要為兒遮擋風雨，兒就算再有能耐，在旁人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個受母親庇護的孩童，成不了大器。”

長公主微微沉吟，道：“此言在理。”

顧九霄道：“若母親覺得在理，就請退一步，到兒身后去，讓兒保護母親。”

長公主欣慰地笑道：“好。”

顧九霄含笑道：“母親，休息吧。”

長公主站起身，道：“明日云間出門，你去送一送吧。”

顧九霄心中一喜，面上卻絲毫不顯，問：“他去哪兒？”

長公主回道：“渡茳。”

顧九霄點頭，道：“恭送母親。”

長公主離開后，顧九霄高興得一個高躥起，興奮道：“太好了！憨憨！爺終于可以出門了！黑心肝的跛子也終于要滾出帝京了！”轉頭看向趙不語，眼睛亮晶晶地道，“憨憨，我們去見阿璃！”

趙憨憨已然開始愣神，唇角卻悄然勾起一個弧度，好似充滿希望的月亮。

顧九霄在屋里踱步，睡不著，一顆心既興奮又緊張，還有那么一絲絲的羞澀和大面積的愧疚。他覺得，自己誤會了楚玥璃，著實是個混蛋！他很想很想很想和她道歉，卻不曉得這話要如何說出口？若可以，他倒是愿意讓她給他兩巴掌。

好不容易挨到天邊有了一絲光亮，顧九霄已經打扮得當，叫上趙憨憨就要出行了。結果，發現武重已經帶著護衛們等在門口。

武重抱拳道：“奉長公主之命，保護九爺。”

顧九霄沉著臉，道：“這么多人跟著，這不是扎眼呢嗎？若是真有人行刺，一眼就看到爺。快散了散了。”

武重為難道：“這……若是都撤了，唯恐長公主怪罪，還請九爺允許屬下尾隨左右。”

顧九霄知道，既是母親的命令，無論如何他都得帶著這個拖油瓶了。于是，點頭應下。

顧九霄本想直奔楚府去尋楚玥璃，可轉念一想，楚玥璃一定會去送白云間。盡管他心里十分不悅，還是不得不掉轉馬頭，去往出帝京的城門口附近候著。

來得有些早，城門口的人寥寥無幾。

武重道：“對面那家西子樓的糕點遠近聞名，九爺不如坐等片刻，用些早膳。”

顧九霄一擺手，道：“哪有心情吃……”話音未落，竟看見那西子樓的窗口有一女子的身影一閃而過，且留下一句模糊的聲音，道：“來兩盤糕點。”

聽聲音，竟是楚玥璃！

顧九霄立刻改了主意，繼續道：“算了，不能虧了身子，還是吃些吧。”言罷，下了馬，一溜煙來到西子樓，噔噔噔地上了二樓，不著痕跡地一掃，沒看見楚玥璃，便往雅間而去。他走得慢，認真聽，果然聽到了楚玥璃的聲音。

于是，他低聲打發武重去買路上見過的蜜餞，讓趙不語守在門口，然后進了隔壁雅間，將碗倒扣在墻上偷聽。

一墻之隔的另一邊，楚玥璃問道：“六王爺還有多久能到？”

一名男子的聲音響起，回道：“還需半個時辰。”

楚玥璃道：“先用些糕點吧，味道還不錯。”

男子應道：“諾。”

半晌，男子道：“不知九爺是否能來送行？”

楚玥璃冷冷一笑，道：“他？他來與不來，有何區別？本就是顆榆木疙瘩一樣的腦子，就算投到六王爺的門下，也是廢柴。”

男子道：“聽聞九爺和楚小姐頗有交情。”

楚玥璃道：“原本指望他多多幫扶一把，照顧一下我鏢局的生意，而今卻毫不長進，見長公主如畏虎，這種沒用的男人，給我提鞋子都不配。你若再說我與他有交情，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男子道：“是在下冒昧了。”

楚玥璃道：“這世間，唯有六王爺那樣的男子，才是偉岸丈夫。即使他不良于行，也絕非顧九霄可比。顧九霄來不來送行，又有什么關系？！”

男子沒再言語。

隔墻偷聽的顧九霄面如白紙，隱隱透著不正常的青色。他手中的茶杯落地，砸得細碎，他跌坐到地上，坐在了碎瓷上，被刺破了血肉，卻渾然不知。

原本，他以為，他誤以為楚玥璃殺了顧博夕時，便承受了撕裂之痛。而今，聽著她如此輕賤他、鄙視他、愚弄他，竟好似被活活兒挖心一般。沒有什么，比被自己喜歡的女子如此侮辱，更為心痛了吧？！若有，那一定是臨死前的最后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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