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春闈的最后兩日，幾乎就是在這樣的綿綿細雨中進行的。今日那些學子終于可以出來了，可是迎接他們的卻不是什么晴好的天氣。
慕遠征今日親自去貢院接慕子楓，說是還要帶他去泡湯，好好的休整一番。阿音這兩日心情一直不好，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慕遠征卻說她要搬回去了，能一起吃一頓，是一頓了。
說的可憐兮兮的，阿音瞧著他那雙眼巴巴的桃花眼，終究還是抵不過美男計加上苦肉計，還是跟了出來。
此刻，少女裹著斗篷坐在馬車里，看見慕遠征撐著傘等在外面，那背影哪怕是在人海，也是顯眼的。
慕子楓還沒出來，他身邊匆匆走過的都是陌生人。
這個時候，哥哥應該已經回去了吧。阿音不由得想，只是一瞬，又鄙視了自己一把：奇怪，他回不回去的自有杜柳照顧，我管得著么。
“小姐，是傅家四小姐出來。”絲雀忽然說道。
阿音聞言，抬眸看向窗外，果真是傅柔頂著個書袋子，站在雨中左顧右盼的，像是在找人。
“傅家沒有馬車來接？”
絲雀看了看：“好像沒來。”
阿音想，不會啊，傅煊很忙么，他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啊。
“你去請她來車上。”
“是。”絲雀撐了傘，連忙的走了過去，跟傅柔說了兩句，對方隔著雨幕，看見馬車里的阿音，微微頷首，便走了過來。
傅柔一上馬車，便是道謝：“多謝了，我大哥他們不知道怎么了，耽擱了。”
“這兩日下雨，交通不便。”阿音遞了干凈的帕子給她擦臉，“在車上等吧，實在不行，我們先送你回去。”
“多謝了。”傅柔接過帕子，仔細的擦了擦臉，好在外面的雨并不大，身上一點兒雨水也不礙事。
“阿音，你也來啦。”慕子楓忽然挑了簾子進來，一眼就看見了阿音，不由得笑道，“下著雨呢，還以為你不會來。”
“你這遭了罪的，自然要來看看你。”阿音抿了抿唇，看見傅柔擦著臉的手微微一頓。
慕子楓進了馬車才看見傅柔也在，不由得一愣：“傅小姐也在。”
“嗯。”傅柔應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考得如何。”慕子楓坐下，隨口道。
“還行。”
“一會兒傅小姐跟我們一道么？”
阿音不由得看向了傅柔，聽見她問道：“你們一會兒去做什么？”
“哦，就是吃飯，慕大哥說帶子楓去泡湯，我……”
“那就一道吧。”傅柔垂著眸子說道。
阿音沒想到她這么痛快就答應了，明明自己想說不想去泡湯的。
慕遠征最后一個上了馬車，他知道剛才絲雀下去將傅柔請了上來，倒是有些意外阿音還在馬車上。
“你要不要去后院看看。”慕大公子忽然問道。
阿音一愣，看著他道：“看什么，不去。”
“真不去？”
“君子一言……”阿音撇撇嘴，賭氣道，“不去不去，你們還吃不吃飯了，我都餓了。”說著，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貢院的方向。
慕子楓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見阿音不高興，又不好問，只能一臉疑惑的看著一旁的慕遠征。
“不去就不去吧，生氣做什么。”慕遠征無奈道，“帶你去吃好吃的，走吧。”說著便對外面的慕六道：“去七方齋。”
“不去七方齋。”阿音沒好氣道，“去南樓。”說完便將窗簾放了下來，眼不見心不煩。
“好。”慕遠征也是頭一次領教她的脾氣，一時也有些無措：唉，頭疼。
慕大公子默默地想道：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把在兵部的無塵給叫回來頂頂雷呢，畢竟還是他比較有經驗。
細雨紛飛，寒意甚濃。
貢院的后門，白衣公子披著斗篷站在那里好一會兒了，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杜柳見狀，不由得勸道：“殿下，郡主應該是不會來了，我們先回去吧。”下著雨呢。
云墨看著雨幕下濕漉漉的石板路，一雙溫潤的眸子沉了沉：“誰說我是在等她了。”
“……”這還用說么，你倆能吵架，真是稀世罕見。
白衣公子站在傘下，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直到前面的考生都漸漸地散了，才沉聲道：“回去吧。”帶著一絲失落。
南城巷，有一家湯泉館還算不錯，慕遠征將他們安排在了這里。
阿音閉著眼睛坐在大大的池子里，長發束起，感覺泡在這樣的熱水里，還是挺舒服的，不由得長長的輸了一口氣。
“你有心事？”
“……”阿音驟然聽見傅柔的聲音嚇了一跳，睜開眼便瞧見女子婀娜高挑的身影緩緩地步入了水中，靠在了她的不遠處。
隔著氤氳的水汽，阿音看著她纖細的胳膊撈了一捧水澆濕了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結巴道：“沒……沒有啊。”
傅柔聞言，還以為她是心虛：“你可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
你還是頭一個這么夸我的。阿音不由得扯了扯唇角：“真的沒事。”
“我瞧著先前你一直看著貢院的后門，這次大殿下是副考官，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阿音聞言，不禁覺得，果真是一家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沒什么。”阿音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她自己這兩天也沒有想明白云墨究竟為什么生氣，更加沒有想明白自己在賭什么氣。
唉，這才讓她最郁悶的地方。
“你不愿意說算了。”傅柔也不是個喜歡聽人私隱的，“那你跟慕子楓是什么關系。”
“啥？”阿音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時疑惑的看著傅柔。
對方正輕輕的攪著面前的水花，垂著眸子不咸不淡道：“我瞧著他挺在意你的，你們之前在陵城就認識了，是不是有什么交情。”說著不由得看向阿音。
少女噎了噎，覺得這話從何說起：“就是普通的朋友啊，慕家一直待我很好，估計他也將我當做妹妹吧。”總不能說他從前也說喜歡我吧。
“是么？”傅柔冷不丁道，“他沒說過喜歡你？”
“……”這一個個的都怎么了啊。
傅柔依舊看著她。
阿音似乎很受驚，十分坦然的搖頭道：“沒有，這個決定對沒有，我認識他的時候才十四呢，誰會喜歡一個小丫頭。”
“那便行了。”傅柔像是信了，慢慢的將頭潛入了水中。
阿音默默的吐出一口氣：好在說謊這事兒我身經百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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