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傳來賀哲染著愉悅的聲音，莫晴空猛地睜看眼睛，看向馬車內正對著自己的兩雙帶笑的眼睛，原來，莫晴空不知何時竟真的睡著了。

“醒了，不用急，時辰還早著，我們明日一早才出發，今晚也在這里逛逛。”賀蕭母親慈愛的笑著道。

“三哥說今天晚上，夫子河那里有詩會，白日里南山上還有廟會，大哥說你年紀小，正是愛鬧的時候，叫咱們一起去趕南山廟會，我這也是頭次在外趕廟會，不知和合川的有什么區別。”賀思雨見莫晴空醒了，又開始了嘰嘰喳喳的絮叨。

莫晴空看著眼前的兩人，迷蒙的眨巴了下眼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眼前的是誰。

“姨母，姐姐。”

聽著莫晴空剛剛睡醒的稚嫩聲音，賀蕭母親和賀思雨兩人笑的更甜了些。賀蕭母親親熱的將莫晴空拉進懷里，愛撫著莫晴空的發頂，輕聲道：“要是沒睡醒就繼續睡會，姨母抱你去房間休息，廟會人多嘈雜的，沒什么可看的，改明兒到了合川，姨母天天帶你出去轉轉，合川也有廟會，每月初一十五都有一場，每年年上那場是最隆重的，好玩的東西也多，時間也久些，這里的就叫他們幾個坐不住的去。”

“這可不行，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都趕上了還不去，不是太可惜了，妹妹，別睡了，廟會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姐姐帶你去。”賀思雨像哄騙兩歲孩子般引誘著莫晴空，后者靈醒過來，癡癡地笑了一陣，終是點了點頭，拉過賀思雨伸出來的手，跟著下了馬車。

“雨兒你慢著些，你妹妹還小，外面的東西少吃些，早些回來，別到處惹事……”賀蕭目前看著賀思雨將莫晴空提著一根胳膊提溜下馬車，有些氣惱的叫嚷起來，然而不待她說更多，賀思雨已帶著莫晴空朝自己的愛駒跑去了。

“你們也太慢了，咱們都等了小半個時辰了。”賀家兄妹一見面，賀哲便笑著打趣道。

“怎么著，女孩子就是要慢著些，這叫矜持懂不懂。”賀思雨冷聲懟道。

“真不好意思，是我睡著了……”看著眼前對懟的兩人，莫晴空尷尬的紅了臉頰，小聲解釋道。

“原來是你這個小丫頭，第一次坐馬車，可還習慣？”賀哲聽到莫晴空的聲音，笑的只見牙不見眼，火急火燎的往莫晴空身邊湊，然而不待莫晴空回應，有一個人已經強勢的擋在了賀哲面前。

“不是說等久了，還不走？”

一瞬間，原本還因著艷陽高照，熱的有些不耐的眾人，突然就覺得如墜冰河，這溫差不要太大了好么。

于是乎，眾人在賀蕭的嚴肅督導下，迅速的、毫無廢話的朝南山進發，就連一向最愛叨叨的賀思雨，全程也幾乎沒說一句話，直到眾人來到南山腳下，賀蕭因著臨時有事離開，眾人才漸漸恢復正常。

“小妹，三哥我開始同情你了。”

看著賀哲望向自己，眼帶著些一言難盡的復雜神情，莫晴空無辜的眨巴著眼睛，那樣子，更平添了幾分懵懂無知，讓見者都有種楚楚可憐的錯覺。

“行了，小心二弟突然回來。”賀峰拍了拍賀哲的肩膀，難得開了次玩笑，朝賀蕭離開的方向努了努嘴。

這下，就連莫晴空都笑了起來。幾人見目的達到，極其默契的對視一眼，帶著莫晴空開始爬南山。

南山，顧名思義地理位置是在整個合國的南部，而山體又正好在榮都郡的南部，故而就叫了南山。莫晴空出了那處四面環山的地界才知道，原來，榮都郡是遠近聞名的合國十六郡之一，盛產辣椒，是合國最有名的辣椒產地，并且擁有合國的四大名山之一——南山，另外的三山分別是合川的布谷山，嶺川的北松山和豐陽的月度山，這四山當中又以布谷山為尊。民間傳言，四山都有自己的守山人，而四山上也的確都有著自上古傳承至今的宗派。布谷山是賀蕭和樊明宇的師門鶴神宗所在地，在合川城郊；北松山是影宗地界，位于嶺川禁地，而嶺川正是合國有名的十六郡之首，位于合國西部，是能讓國外之人都聞之喪膽的地方；月度山據說原本是莫家本宗地界，位于合國東部，因著與當今圣上本宗的關系，莫家本宗便將月度山出讓給了陽神部族，如今，因著這座山的關系，連帶著所在地豐陽也變得極為神秘，外地人要想到豐陽去，光手續就得等上大半輩子，申請的人便越來越少，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樣子了，只流傳著豐陽是合國唯一一處終年無雪的地方，據說，那里美極了。

今日，莫晴空正跟著賀家哥哥姐姐們一起閑逛著的南山山頂上，有一座上古寺院，名為定合寺，這也是合國國名的出處。寺院本身沒什么特別，都是合國人歷來信仰的佛教寺院樣子，但特別的是，這座寺院從來不住僧人，寺廟的大小事務都是由居住在寺院周圍的一個海姓家族之人來做的，海家相傳也是上古某個神族的傳承者，但對海家的事情，這世上的人知之甚少，只聽說海家的人天生都有第三眼，可以幫人占卜，能知過去、未來，但時至今日，也從未聽說過海家人替誰占卜過，據說，他們就是南山的守山人，是為了等待主族的召喚，替主族看顧好領地的。

莫晴空極其認真的聽著賀哲和賀思雨的介紹，對海家人充滿了好奇。

“總的來說，海家人就是他們自己信仰的主族的忠仆，對他們的主族絕對忠誠，大哥，你也是帶兵打仗的，瞧瞧人家馴養的家仆，你能做到不？”賀思雨將手中剛剛買來的冰糖葫蘆遞給莫晴空一串，自己手中的一串慌忙遞進嘴里，像是有人同她爭搶似的，大口吃著道。

“小心別噎著，海家的事情說來也只是個傳說，誰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全當神話故事聽聽行了，不必太在意。”賀峰看著賀思雨慘不忍睹的吃相，無奈道。

“話不能這么說，九大神族本身就是存在的，咱們賀家、莫家不都是有違常理的存在，海家的事情既然有人這么說，多少還是有原因的。”賀思雨邊吃邊道。

“思雨這話我贊同，空穴來風必有出處，不管是世人歪曲事實也罷，扭曲故事情節也罷，總得有個底板才好傳起來。”賀哲把玩著剛剛買來的菩提手串，笑著道。

“你們這些男的懂什么，也太低估人類的想象力了，合川那些是是非非怎么傳起來的，還不是那些人自己在家里胡思亂想出來害人的，哪有什么事實依據，要是人都等著有依據才說話，你可不得憋死那些個七嘴八舌眼瞎爛肚子的，回頭地獄都沒人去了。”賀思雨好笑著沖自家兩位哥哥翻了個白眼，繼續優哉游哉的吃著糖葫蘆。

“真的有地獄嗎？”聽著賀家兄妹的對話，好半晌，莫晴空終是好奇道。

“當然啦，我之前求著二哥去他師門玩過一次，剛好遇到宗門講法，去了好多人，那是大師夫講的，據說有個菩薩就要成佛了，可他偏不，非要等到地獄空了才去，你說感人不，要是我能成佛，一準趕緊去。”賀思雨咽下最后一個山楂，將山楂棍子丟給賀哲，又跑去找其他吃的了。

“這話才像她，急的什么似的。”賀哲拿著山楂棍，無奈的朝賀峰笑了笑，嘆著氣道。

“姐姐應該是說，成了佛才能真正幫的上更多人吧。”莫晴空看著賀思雨從一個攤兒跑到另一個攤兒的匆忙身影，笑著下意識道。

聞言，賀峰和賀哲對視一眼，對莫晴空的話深感震驚。

“女施主這話有趣。”突兀地，莫晴空身后傳來一聲驚嘆，賀蕭和賀哲也回頭看去，只見來人一頭飄逸的長發，身穿冰藍色袈裟，雙手合掌于胸前，笑看著莫晴空。

見狀，莫晴空也回以一禮，待來人走進了，方才看清，這人有著雙藏藍色的眼眸，眉心處貼著一枚白色冰晶，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與賀峰應是一般大小。

“大師是？”見來人一直緊盯著莫晴空，賀峰下意識擋在莫晴空身前，朝來人行了禮，同樣笑著道。

“施主勿怪，我乃此次廟會的負責人，見這位女施主小小年紀，慧根極佳，便想出來一見，還望沒有驚擾到各位。”說著，來人朝眾人又是一禮。

“哇……你是……海家人？”不待幾人反應過來，買了一堆吃的匆匆跑回來的賀思雨，看著正與自家哥哥們站在一處的藍袍男子，猛地驚叫起來，說完才反應過來似的下意識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朝周圍東張西望起來。

看著這樣的賀思雨，來人朗生笑了起來：“無事的，他們看不到我，或者說，他們看不到我們。”

聞言，賀思雨不太相信的朝自己身邊站著的以為小哥大喊一聲，見對方果然沒什么反應，才真的放松下來，然而，似是想到什么，神情又是一驚，圓張著大嘴，不可置信道：“你，不對，您就是惠安大師？海家的現任家主？”

來人別有深意的掃了被賀蕭擋在身后的莫晴空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不是開玩笑吧，剛才這里的人還念叨著，南山廟會每年一次，每次都有幸運兒得見海家家主，如今的海家家主已繼任四年了，可惜之前的廟會，連著三年都不曾有人見過，他們還念叨著，今年不知道會不會有幸運的……怎么會……”

看著賀思雨激動地語無倫次的樣子，賀哲沒好氣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小聲道：“淡定點兒，說不定是個假的。”

“怎么可能。”賀思雨怒瞪向賀哲，嚷嚷道，“這眼眸子怎么會是假的，這身裝扮那是一般人敢穿的，你再看那眉心，第三只眼啊，那是誰都能長的？”

一番話問下來，賀哲感受到惠安大師的目光，極其尷尬的摸了摸鼻梁，將視線轉向一旁。

“原來是惠安大師，失敬。”賀峰緊盯著惠安大師片刻，雙手抱拳道。

“無妨，是我來的唐突。”惠安大師笑道。

“大師，你是來給我們批命的嗎？”賀思雨將懷里抱著的吃食一股腦兒的全塞進賀哲懷里，朝前緊走兩步，激動道，“聽聞海家家主批命極準，能否幫我看看？”

“這個恐怕不行。”聞言，惠安大師婉拒道，“我這一生只能為一人批命，而且也只能是三次，三次一過，我的使命便也完結了。”說完，惠安大師再次看向莫晴空，意味不明的笑著。

“什么？”賀思雨震驚的看著仍面帶微笑的惠安大師，不無驚訝道，“所以，這就是你三年未出來的原因？”

“是也不是。”惠安大師搖了搖頭，道，“其實每年我都在的，不過是沒有現身罷了。”

話音落下，眾人都安靜下來。

“這位女施主，若是信得過在下，不妨讓在下看看。”良久，惠安大師朝莫晴空笑著道。

“啊？”這次，賀峰不在擋在莫晴空身前，惠安大師看著莫晴空迷茫的樣子，仍不住再次笑出了聲，“果然是你啊。”

在眾人的錯愕中，惠安大師緩步走到莫晴空身前，笑著念叨了句什么，惠安大師額頭上作為掩飾的白色晶體瞬間被吸收進皮膚里，一只被七色花瓣包圍著的赤紅色眼睛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然而，眾人絲毫沒被這只靈動的眼睛嚇到，反而感到身心愉悅，仿佛心靈被什么洗滌了般，沒了任何煩惱。

不知過了多久，當眾人從這種精神狀態中出來時，眼前早已沒了惠安大師的蹤影，身邊又擠滿了來來往往的香客。唯有莫晴空怔愣的注視著手腕上冰藍色的菩提手串，回想著方才惠安大師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十五轉，三年安；九星定，二星合；乾坤逆，再世傳；愿隨喚，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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