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慕云廷已不完全把錢寧當成一位臣子來看待，趕緊雙手將他攙起，并說，“錢大人，這里沒有外人，你有什么話就跟朕說，不用行此大禮。”

錢寧起身，顫巍著身子道：“皇上，這件事情跟多多無關啊，您能不能把她從冷宮里放出來？”

“那是自然，錢妃其實是個挺率真的人，也沒犯什么大錯，朕回去就會把她放出來。”

聽到這話，錢寧才松了口氣，嘆息道：“這些事情多多與拙荊都不知情，其實臣害了多多。”

“此話怎講？”

“臣其實真的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怕死，當年才沒有在相國的霸權之下就義，而是選擇這樣活著。這樣的臣，手撐這么一筆財富，還要裝著與相國一黨，可又不敢真的花這些錢，只好拿多多當幌子，從小到大，就這樣把她養成了一個膚淺驕侈之人，其實臣是想自己的女兒能夠做一個飽腹詩書賢良淑德的女子的。”

“多多這樣也挺好。”慕云廷聽得出錢寧的心痛，他似乎能夠體會到錢寧的心情，就像他從小就在心里面描繪了一幅大好河山之景，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非但無法在這幅大好河山之上自如地揮灑筆墨，還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它被蟲蛀鼠咬。

他不知如何安慰錢寧，只得這么說。

“多多在宮里，朕不會虧待她。”

錢寧拭了找濕潤的眼角，“有皇上這句話，臣就知足了。其實臣知道，多多這樣的性格，又不是什么皇族貴胄，不管嫁給誰都不會被喜愛，臣所求的也只是她被善待罷了。請皇上對多多多一些寬容，就算她以后犯了什么錯，也念在老臣對皇上對大周的這一片心上，不要跟她計較，要是皇上實在不喜歡她，也可以......”

“錢大人想怎樣？”

錢寧大著膽子道：“若皇上不喜歡她，可以不要碰她，將來找個機會，把她放出宮，再許良人。”

未經皇上招幸的妃嬪可以申請出宮再嫁，這是大周自開朝以來對后宮妃嬪的一個恩典，但自開朝以來，除了制定這項規定的太祖皇帝放過一個女子出宮之外，后世再也沒有過哪個妃嬪真的被放出過宮。

不過，錢寧既然提出來了，慕云廷便點了頭，“錢大人，朕答應你，如果朕跟多多接觸一段時間之后，真的接受不了她，朕不會玷污她的清白。”

錢寧朝著慕云廷作揖，“皇上萬歲！”

錢寧親自從后門將慕云廷與秦瑟瑟送出府，本來他還要派家里的小廝雇輛車把皇上送到宮門口，慕云廷怕引人注意拒絕了。

慕云廷與秦瑟瑟走出錢府后面的小巷，沿著小路朝前走，他感覺到秦瑟瑟突然變得安靜，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問道：“朕沒讓你拿東西，你不高興了？”

秦瑟瑟隨手扯了一根柳樹枝條，拿在手里，點了點頭，“是不高興，不過，比起心里所受的觸動，現在臣妾覺得那點兒不高興也不重要了。”

“觸動？”慕云廷饒有興致的語氣，他想不到除了遺憾沒得到財寶她還會有什么觸動，他挺好奇。

秦瑟瑟嘆息了一聲，“錢尚書對錢多多真的是太好了，竟然敢要求皇上不碰她，還要找機會放她出宮，這才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最深沉的愛啊。唉，臣妾呢，卻被父親當成一棵棋子送進宮里，事成之后還得被殺。您說，同樣都是爹，區別咋就這么大呢？

慕云廷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跟錢寧對錢多多的愛護相比，她的確很可憐，他寬慰道：“朕不會讓他殺了你。”

秦瑟瑟頓住腳步，望著慕云廷俊美的臉龐，低聲說，“臣妾入宮做了皇后，還覺得挺優越，但現在，貴為皇后的我，竟然羨慕錢多多了。”

慕云廷暗自嘆息，他何嘗不是呢？他連父皇的面兒都沒見過，只能從畫像與史官的筆下尋找父皇的影子。

“好想回去啊好想我爸爸啊。”秦瑟瑟突然說了一句。

慕云廷一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不愿意讓她回去原來的世界了，他想讓她就留在這里，可是，這樣的話他不愿意說出口。

他看著她，她失落的身影在月色下倍顯單薄。

他該怎么辦呢？

半晌，他說：“朕怎么做你心里才能舒服一點？”

秦瑟瑟瞅著他，“你能抱抱我嗎？”

慕云廷的眼皮一跳，原來她是這個意思，他沒說話，伸臂將她瘦弱的身軀攏進了懷里。在她的腦袋碰到他胸口的那刻，他的心跳的厲害。

“皇上，你心跳好快啊。”

“......是嗎？”

“對啊，撲嗵撲嗵的，你怎么了？”

“哦，這個......”他攏著她身體的雙臂收緊，“朕的心里其實也有很大的觸動，因為楚淮山，朕在一種惶恐與不安的情緒中成長起來，連自己的母后也不敢相信，身邊除了三生，沒有一個可以隨意說話的人，朕覺得朕就是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是現在，朕才知道，朕不是一個人，朕現在有信心能夠做好這個皇帝。”

秦瑟瑟仰起小臉看著他，“那當然了，就連亡國之君身邊都有幾個死忠粉，何況皇上這樣的少年英才？我覺得啊，朝中一定還有像錢寧這樣的臣子存在，只不過他們不知道皇上的想法，真當皇上還是個不成事的小孩子呢，如果他們知道皇上如此英明神武，一定會表明立場，奏請皇上親政的。”

慕云廷動容道：“朕現在也覺得是這樣，朕現在有了錢寧這筆錢的支持，又有沈重年軍中的力量擁護，只要御史臺的人再歸附，大事便可定下了。到時候，朕才是一個真正的皇帝。”

秦瑟瑟起開身子，“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她突然從他懷里撤開，他有點失落，問道：“你心里舒服了？”

秦瑟瑟揮袖，“他又不是我親爹，總有一天我要回去找我爸爸，而且，皇上不是說了么，不會讓他殺了我，有皇上保護，我心里也沒什么不舒服了。”

慕云廷哭笑不得，她的煩惱還真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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