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門時盡管揚著嘴角，但不知是不是整過容的緣故，總讓人覺著，有點皮笑肉不笑的。

她走進來先將在座的所有人掃了一眼，跟著停下腳步，抬手看了看表，問方才跟蘇妮講話的蔣老師，道：“花花上廁所去了？”

蔣老師道：“還沒來。”

付園長收起笑，路過蘇妮身后的時候，抬手重重拍了下蘇妮的肩——這個動作，大家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跟著她坐到靠窗的主座，正準備開會，一個年輕的女老師、瞧著不比蘇妮大多少，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她嘴里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遲到了。”一邊拉開離門最近的位置，趕緊坐下。

付園長斜睨著她，問：“你怎么了花花？又起晚了？”

那個方才遲到的女老師，紅著臉道：“車開到梧桐路的時候，被堵了半天。”

付園長冷冷一笑：“給你買了車，本來是想讓你早點上班的。結果遲到的次數還多了，早知道，就叫你爸媽別給你買車了，還省錢呢！”

“呵呵呵……”諸位老師配合地笑了。

付園長話鋒一轉，進入主題：“本學期我們一共來了兩個新人，李謙謙、李老師，去年在我們這兒實習的，各位都見過了，今年她畢業了，就正式加入了我們的隊伍，我們歡迎她。”

大家鼓起掌，被點到名的李謙謙老師，微笑著，向在座的老師們點了點頭。

蘇妮看過去，只覺這個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兒，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眼神柔和內斂，感覺上挺面善的。蘇妮便不由得對她心生好感，望著她，揚起唇角，和著大伙兒，一塊兒鼓掌。

付園長接著介紹道：“另外一個叫蘇妮。我還不知道讓她干什么，先歡迎吧。”

“噗……”

“嗤……”

幾個老師抿著嘴偷笑，象征性地拍了幾下之后，蔣老師問：“什么情況啦？我剛剛問過，說是學社工的。”

付園長回：“上面塞給我的。”

此話一出，蘇妮唇角的笑容，直接凍結在那兒。而在座的老師們，又像她剛來時一樣，齊刷刷的朝她行注目禮。蘇妮隨便瞥了一眼，就見她正對面，最容易觀瞧的三位老師，那神色里，意味深長有之、審視打量有之、疏離寡淡亦有之。

扎馬尾的老師道：“那就是借我們這兒，當下跳板嘍？”

付園長不置可否，只仿佛愁道：“所以啊，謙謙好安排呀，今年直接跟邱老師你，帶小班去。可她……啥都不會，沒什么用啊。”

幾個老師又在抿嘴偷笑。

蘇妮唇角的上揚，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張臉，是被說的紅一陣、白一陣。

蔣老師又跳了出來：“噯，讓她當保育員嘍，反正我們保育員一直是缺的，按標準，應該是一個班級，一個保育員。可我們呢？一個保育員，基本上要分管兩個班。

我們大班的，尤其慘，一個保育員，三個班的老師輪著搶，好多事，就只能我們老師自己做。所以我們更加忙呀，你說是不是陸老師？”

年輕的陸老師笑了笑，不吭聲。

付園長卻對蔣老師道：“你再叫忙、再叫？你當我不知道呢，就你，小蔣，最會偷懶，什么事兒都推給小陸做！她都沒喊呢，你有資格喊？”

蔣老師被園長臭了一頓，也不怕、也不惱，只涎皮賴臉地回：“哎喲老大，她什么歲數，我什么歲數啊？那年輕人，多歷練、歷練，不是應該的嗎？”

“呵呵呵呵……”扎馬尾的邱老師樂了，“蔣老師一到關鍵時刻，就開始倚老賣老了。下班的時候，那腿腳、跑的速度，可不像是一把歲數的人哦。”

“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蔣老師作勢揚了揚手，朝對面的邱老師瞪眼，那邱老師卻是寵辱不驚，滿臉寫著，“你想打、也打不著我”的得意。

蘇妮坐在這堆“你來我往”的笑聲中，整個人，卻是游離于環境。就覺得自己，特別的格格不入，這里的人、事，于她，是那么遙遠、陌生——她，強烈不適應！

大家玩笑了一陣之后，付園長便開始說新學期的各類安排，人事上的、課程安排上的，等等、等等。又道各種活動啦、親子日啦，之類，蘇妮坐在那兒，就感到自己像個道具，木樁子什么的。是聽也聽不懂、睡也不能睡，橫豎就是一句話——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好不容易熬到會議開完，付園長讓蘇妮跟她去辦公室，兩個人關起門來，終于是面對面的，開始說一些，跟蘇妮有關、并且讓她聽得懂的話了。

付園長道：“你張藍姐姐之前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呢，我是只以為她要找我聚一聚，我對你的出現，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所以，我也沒有細細地想過，到底要讓你做什么。

但你既然來了我這兒，又是熟人介紹，我也不好虧待你。不然，在你姐那兒，也交代不過去，是吧？

剛才會議上，蔣老師的提議，你都聽到了吧？那個提議，我是認可的。畢竟你什么都不會嘛，我要給你直接安排到教師崗位，那也不合適。身為一園之長，我是要為我的招牌、為我的學生和家長，負責任的。”

頓了頓，拿了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才又緩緩道：“你入園后的待遇呢，我就按保育員的標準給了，好吧？我們這兒的保育員，每月1200，交四金，過年過節，有一定的福利，比老師們少一點。

你要想提升薪資的話，那你就盡早把幼教資格證考出來，這樣，我才好安排你去當老師。總之呢，我不好逾規辦事的，不然上頭查下來，倒霉的肯定是我。

其他……也沒什么了。你上樓去大一班找蔣老師吧，以后，你就待在她們班里，她要讓你做什么，你就做，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問她。她是已經評到高級職稱的老教師了，經驗豐富，對幼兒園各個崗位上的職責，都很清楚的。

你有什么問題嗎？有的話就問，沒有就去吧。”

蘇妮微笑著搖了搖頭，起身走到門外的時候，她想：這……就算是入職了？怎么有點兒哭笑不得呢？

抬著沉重的腳步，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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