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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鶴年撥開頹唐的亂發，仔細打量面前的年輕人。那人像是大病初愈，面色還有些蒼白，不過即便是這般，陸鶴年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人生得俊俏周正，竟然還有當年昭明殿下的神韻。

陸鶴年雖然躲在深山心卻在西南政局之中，他想起看到吳王隨云起營到了蜀中，陸鶴年古井不起波瀾的雙眼忽然有了神韻，“你是，吳王殿下？徐徹，是江陵的徐徹，哈哈哈，老夫知道了。”

陸鶴年起身就要給蕭澈行個跪拜之禮，蕭澈連忙扶起陸鶴年：“本王不過閑散小王，將軍不必行此大禮。”

陸鶴年胡亂地整理好頭發，“老夫年輕之時也曾是云林一員，在昭明太子和蕭帥帳下三年光陰。只可惜現在云林軍已經不是蕭云起統領的忠義之師了。”

蕭澈驚訝：“陸老將軍何出此言？林侯乃是當朝一品軍侯。”拋去立場，蕭澈認為林侯是品行俱佳。

“他……也算是將云林軍的番號保留下來，卻少了一分熱血，他老了，喜歡上了權謀之術。”陸鶴年嘆了口氣，“好了，殿下，今日你不是來敘舊的，我也確實又更重要的事要請你想辦法。”

陸鶴年看了公輸銘一眼，公輸銘會意，笑著道：“你們聊，我給你們把風。”

卻說吳王蕭澈與陸鶴年密談之際，荀澍與鄴王已經攻下大南關，席間擺宴慶祝。

這一戰比想象當中要容易很多，占據大南關并非是楚軍主力，他們摧枯拉朽地擊敗敵軍，荀澍收起手中的密信。信是荀小七送過來的，眉州危機已解，蕭澈也大病初愈。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不知為何，荀澍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不踏實。人的這種第六感有時真的無法用科學解釋。

侯原道：“副統領！”

荀澍回過神來：“讓你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侯原道：“那個神秘人似乎像是消失了一樣，完全不見蹤影。”

荀澍：“鬼影迷蹤，像是蘭若璞。”

“北魏的女將軍？可是探馬回報他是男子，那么多人看著。”侯原忽然停頓，對啊，北魏坊間有很多易容的高手：“她是故意露出身形，讓人誤判，卻不料副統領闖進了他們的密謀，看穿她的易容。”

荀澍：“我倒是希望此事與她無關。若是真的與她有關，我們恐怕會陷入腹背受敵之困。”

侯原壓低聲音：“還有一件事，副統領有沒有注意到鄴王軍的輜重少了九架重弩？”

荀澍：“穿云重弩，我自然注意到了，鄴王解釋說被姓袁的貪墨了。我自然不信，依我看袁敬忠不會貪到軍需上來。只是現在戰時，許多事情都無法查證了。”

侯原：“我們這一戰，贏得太輕易了些。末將斗膽猜測一番，這九架重弩會不會被賣到南楚了？重弩可穿透城墻。”

“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憑此破關。”荀澍望了望星空萬里。

“小妹，大哥給你講個故事怎么樣？”

“你和林伯伯都是這樣，就喜歡給人講故事。”

“那，大哥老教你夜觀天象吧！萬里星河滾滾，會告訴你很多東西。”

“小澍，林伯伯會讓你和小雙都成為守護家國的大將軍。”

“小澍，銀鎧加身，為父待你凱旋。”

侯原打了個噴嚏，“都說南疆氣候溫暖濕潤，今年是中了邪嗎？感覺都要結冰了。”

“此處地勢高，山頂都有積雪。”荀澍莞爾笑道：“瑞雪兆豐年，結冰才是好機會。喊上將士們在城墻上灑水。”

侯原當即會意：“冰雕城，用冰加固城墻，屬下明白了。”

翌日清晨，一聲巨響，將士們從枕著的箭筒上醒來，足足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的弩箭插入城墻。

有人驚道：“穿云重弩！”

大南關地勢高峻、曲折回環，攻城車拉不上來，重弩就成了重要的一環。

荀澍早已在城頭，她一夜未眠，眼睛都是血紅的。即便有所準備，荀澍終歸還是低估了重弩的威力。

鄴王軍昨夜大宴，鄴王帶頭宿醉，鄴王的貼身護衛隊清晨亂作一團。

又有人找不到帽子，有人穿錯鞋，還有兵士露著那大白啤酒肚。侯原看著荀澍的臉都氣綠了。

鄴王也是衣冠不整地就走到她面前了。

荀澍官階低人一等自然無法管這位皇親國戚，一時間看著那老匹夫就火冒三丈。

好在鄴王沒有在戰術上指手畫腳，否則荀澍真的會趁人不注意就把他一腳踹下城墻，在把鄴王大人摔死給敵人看。

侯原小聲道：“澍，冷靜！”

鄴王沖她還傻樂上了：“小將軍莫氣，昨夜本王與幾個美妾翻云覆雨一番，睡得晚了，大清早自然起不來。”

侯原從未見過荀澍笑得這么陰森牽強，“鄴王殿下做什么自然都是有原因的。”

荀澍能忍，侯川卻忍不了，接嘴道：“自然都是有那大病。”

荀澍：“你去管好你的人。”

侯川早就不想和這廢物王爺待在一起了，當即轉身就走。

鄴王看看城下，人頭匯集成海，一聲聲吶喊著，“荀將軍，要不，我們降了吧？”

荀澍目光如刀：“王爺說什么？臨陣脫逃是要砍頭的。”

“可……我將輜重都賣給楚國了，哪有東西抵御外敵啊？”鄴王道：“之前我和他們商量，我給他們錢，他們就撤出大南關。誰知道送走了匪又來了一幫當兵的。”

荀澍抓著他的領子，怒道：“你說什么？”

侯原：“王爺怎能私通敵宼？”

鄴王道：“治罪什么的，之后再說吧！現在怎么辦啊？小王全聽荀將軍的。”

荀澍一把丟開他，“重將士隨本將迎敵！”

“諾！”眾人一口同聲。

“轟隆！”另一支弩箭也射入城墻，土墻已經有了崩潰的征兆。

荀澍：“弓弩手，放箭！”

蕭澈又驚又怒，“你說什么？鄴王販賣軍需？袁氏將筑城的石磚換成了土磚？”

陸鶴年：“是，城磚外表是制式石磚，但是只有外表一層，老夫多次上奏，只是奏疏始終無法上呈到陛下面前。”

蕭澈：“城磚換了多少？”

陸鶴年：“除了巴郡，所有都是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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