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只有自稱女兒，她才能壓下心底深處那絲跳躍不止的異樣，和那經久不散的怪異。

帝杌墟很是淡定的繼續剝了一個鳳凰果遞過去，重靨這下很是規矩的雙手接過，然后捧在手心中，心不在焉的啃了一小口。

“我只是好奇，到底是怎么樣的男人，能夠得到你的喜歡，甚至不惜付出一切。”

重靨松了一口氣，目露回憶之色，緩緩道“說起來，也是緣分，那凡人與父君很是相似，不止是外貌，連帶著性子也很像，說一不二，在人界威望極高，是極為出色的領導者和天才，他百歲之齡，便已憑借一己之力元嬰化神。”

“僅是如此？”帝杌墟不以為然，在他眼里，神魔都是螻蟻，更何況一介凡人。

重靨搖搖頭“并非如此，我喜歡的是他肆無忌憚的偏愛，無論何時何地，都站在我這邊，永遠為我考慮著想，父君，你知道嗎？當年身份敗露，所有人都知道我的魔族，他卻來問我。”

“你說好笑不？那么聰明的一個人，豈會看不出我魔族的身份，卻一直自欺欺人，如果我說不是，他就算被天下人嘲笑背叛，他也會一如既往的待我。”

帝杌墟神情微動，輕抿薄唇“你說了你是魔族。”

重靨莞爾一笑，眼眶泛紅“還是父君了解我。我和他身份差距太大，本就是場孽緣，自然想了斷。只是，從我承認的那一刻，他的態度便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以前視我如珍寶，現在卻恨不得殺了我。”

“我們以前那些甜蜜的過往，仿佛都是一場夢，他半點不念舊情，不惜引下天道誓言，也要與我同歸于盡，這是我萬萬想不到的……”

突然，臉頰傳來冰涼的觸感，重靨回神一看，才發現父君滿眼的痛惜，正輕柔的給她擦拭著淚水。

淚水？她竟然哭了……

帝杌墟心疼的將女子抱入懷中，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脊，像是哄小孩子一樣。

而本該盛怒殺戮的帝君，此時只有對寶貝女兒的憐惜心疼，竟然對凌墟塵半點沒有殺意。

重靨雖然詫異，但卻狠狠的松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在人界，其實過得不錯，我拜了一個師尊，他如父君一樣的疼寵我，還認識了兩個很可愛的小丫頭，我所在的門派也挺好……”

帝杌墟的指尖攥緊，聲音微涼“所以你樂不思蜀了？”

重靨緩緩搖搖頭，笑道“怎么會，父君在的地方，我才能安心，凌墟塵再愛我，還不是因身份而疏遠厭恨我，凌霄劍派也是因我魔族身份，畏懼忌憚我。”

“所以啊，除了父君，誰都不會永遠偏愛我。”

帝杌墟冷漠的面龐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輕點重靨的眉心，輕笑道“還不笨。”

重靨聳了聳鼻尖，不高興道“我本來就不笨。父君的女兒怎么會笨的”

帝杌墟很不給面子的說道“撿來的，智商不會遺傳。”

“……”重靨呆了，不帶您這樣人身攻擊的。

帝杌墟揉了揉那一頭青絲，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問題。”

重靨一愣“什么問題？”

帝杌墟意味深長道“你說呢？”

久久，重靨才回過神來，粉色再次蔓延到了全身，尤其她本就在父君的懷抱中，再回答如此羞澀的問題，這不是要她的老命嗎？

任由她怎么厚臉皮，此時也無法坦然自若的與其他男人議論自己的清白，哪怕這個男人是父君！

重靨跳下帝杌墟的膝頭，尷尬無措的立在一旁背對著他，俏臉通紅，一雙黑瞳波光瀲滟，襯著眼角的淚痕，更是一副勾人射魄，可憐兮兮的模樣。

帝杌墟剝著鳳凰果，將晶瑩剔透的果子去皮剔籽放入果盤中，他也不急著催促，就在那么靜靜的等著，眉眼平靜淡然，仿佛他剛才只是隨口一問。

可盡管如此，重靨還是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壓迫感。

“父，父君，情到深處身不由己……”

最終她只能含糊不清的回答問題，可就算這樣，她還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帝杌墟明了，漆黑的眸子如同水墨渲染，勾勒出一幅無盡黑暗的大海，深不可測而令人生畏，席卷著狂風驟雨鋪天蓋地而來，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可下一秒，波濤洶涌的大海恢復了沉寂，陽光從烏云中突破出來，帶來了久違的風和日麗。

“后悔嗎？將最珍貴的東西給了一個凡人。”男人的聲音坦然而隨意。

重靨心頭一緊，猛地回頭“父君是何意？您蘇醒后，似乎變了很多，以前您不愛關心我這些的。”

帝杌墟一派的冷靜自持，四目而對“以前是我不夠關心你。”

“……”被堵的無話可說的重靨。

帝杌墟繼續道“你生來無心，并不知七情六欲的煩惱，可如今，你的心找回來了，愛上了一個凡人，身為你的父君，我自然不能放任你飽經愛情苦楚。”

重靨呆住了，不敢置信道“無心？父君你在說什么？”

帝杌墟站起身子，高大的身軀將她籠罩在陰影中，明明重靨身材高挑，可在男人面前，卻被襯托得小鳥依人。

男人抬手靠近，重靨忍不住的后退，修長白皙的指尖最終落在她的心臟外幾公分的地方，并未觸碰她的肌膚，可還是惹得她心跳不止，怦怦亂跳的心臟幾欲跳出胸腔。

重靨猛地悟住胸口，生怕那劇烈跳動聲引得男人的注意。

“這里。”

“什么？”

“你的心就在這里，你有了愛人的權利。”

重靨呆住了，怔怔道“我以前的心……”

帝杌墟也不掩飾，直接道“假的，那是一塊五彩石。”

重靨明了，怪不得這無盡歲月以來，她從未喜歡上一個人，甚至對什么事物都不甚在意，什么東西都無法引起她得興趣，雖然活了很久很久，可卻是白活了。

只有愛上凌墟塵后，世間萬物才變得多姿多彩，愛也好，恨也罷，乃至于悲傷痛苦對她而言，都是新鮮的感受，所以她才樂此不疲，對一個凡人念念不舍，久久難忘。

因為，那是情竇初開時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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