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降落，古鎮華燈初上，游人逐漸涌入街巷，節日的熙攘拉開了帷幕。

青石板街的兩旁，是古雅的木制老屋，大多做了酒樓客棧之用。臨街店鋪的叫賣聲伴著各色小吃的香氣，擠占了每一絲空氣。

一家客棧的二樓，一扇雕花木窗突然打開，從里面躍出一道鵝黃色的身影，精準地落在了人群的一個空隙里。目睹這一幕的人并不感到奇怪，在這個鎮上居住著頗多能人異士，眾人對此早已司空見慣。

少女輕巧落地，便循著香氣從人群中擠了過去，直擠到糖炒栗子鋪前。不問價錢，一錠銀便拋了過去。

“老板，稱兩斤！”

老板笑彎了眼睛，麻利地稱了，雙手給少女遞過去。

少女從紙袋里拈出一顆微燙的栗子拋向空中，栗子殼便碎作了齏粉飄散，甘甜的栗子落入少女口中。她似是被燙了個激靈，吐了吐舌頭，一邊問老板道：“我說您這鋪子一年到頭怎么就開這么些天？可把我饞得！”

老板笑得含蓄，說出來的話卻不那么含蓄：“這不繼承了家里的礦，一年到頭也沒幾天時間能來這兒打理鋪子嘛！”

少女嘖了聲，又吃了顆栗子，向老板告別：“走了！”

街上人多，少女七彎八拐就進了一條小巷子，僅容兩人側身通過的巷子直通河邊，她便輕車熟路向她的地盤走去。

河邊大多是人家的后院，也有擺了桌椅做生意的。她卻喜歡那座主人家搬走了的清靜院落，躺在一尺寬的石欄桿上吹河風。當然，在今夜，還可賞月。

月亮升到石拱橋的正上方，河面之上，月亮圓潤，橋洞也圓潤；粼粼的河水中，月亮和橋洞則都扭曲成了一道一道的波光，流動著瀲滟著。

“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少女雖說不學無術，此情此景之下卻也詩興大發，便兀自吟哦起來。

“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

“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

“飛鏡無根誰系？姮娥不嫁誰留？”

這一句，卻是分明的又一道清朗聲音。

少女訝異回眸，便見院中立著一個芝蘭玉樹般的白衣少年。

許是在這院中夜夜做客半年有余，少女已頗不把自己當外人，便望著少年張揚一笑，語氣里帶著幾分宣誓主權的味道：“不想在私宅之中也能巧遇兄臺，想來是你我有緣。”

少年微微一笑，又往前邁了一步：“一年未歸，竟遇到姑娘這樣靈秀人物，姑娘說得對，你我確實有緣。”

少女一驚，忙從欄桿上躍下，掩面道：“不知主人到來，實是林某叨擾，這便走，這便走！”

剛跑出幾步，便聽身后少年清風朗月般的聲音帶上了甘醇的笑意：“姑娘相貌在下驚鴻一瞥便已銘刻于心，姑娘此時離去倒是不美。”

少女腳步生生頓住，回身便是一個充滿歉意的笑：“這位……公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只是見院中清靜，才會不請自來，并無惡意，還望公子見諒！”

少年抬步走近，清冽的梅香在衣擺間縈繞。少女一時忘了躲閃，便被困在了他和石欄桿之間。那張瑩白如玉的俊臉在她眼前漸漸清晰，而他頭頂的圓月似乎也比不上他的皎潔。

少女幾乎要翻過欄桿從河里遁走，少年卻抬手摘下了落在她發髻上的幾朵淡黃桂花。

少年看著少女紅撲撲的臉頰和那雙小鹿般驚慌的眼，唇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揚了揚手中的桂花釀道：“姑娘，既然你我有緣，不如共飲一杯？”

孤男寡女甫一相識便相約共飲，即便生性再跳脫不羈，放在平日少女也會細細思量一番。

然而不知是被那清香四溢的桂花釀還是被那純潔無瑕的笑容蠱惑，少女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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