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學習又嚴苛了三分，姑娘們的頭上各自頂了一只碗，碗中盛滿了水，走路的時候，必須要保證碗中的水一滴都不撒漏了出來。初時，大家或多或少地都會撒出水來，重復訓練兩次后，已有姑娘能穩穩地走完全程而沒有水撒了出來。

這姑娘便是花鈿。

花鈿打小便形成了走路時保持身姿挺立的良好習慣，這幾日的宮廷禮儀學習下來，雖然刻板無聊了些，但都學得很好。

錢嬤嬤頗是滿意，對余下幾個姑娘說道：“你們要向文辭姑娘學習。”

花鈿聽著，心中轉念一想，或許自己接下來表現好些，錢嬤嬤說不定善心大發，就讓自己通過了這一輪考核。如此想著，之前還愁腸百結的心胸一下子又豁然開朗了起來。

正想著，萬恬兒已頂了碗，正在走路，別的姑娘們都站在邊上，看著她。

徐輕羽一直注意著挨著她的孫梅香，覷著萬恬兒就要走過來了，腳一點一點地挪向孫梅香的腳后跟處，等萬恬兒到了她們正面前時，腳下狠狠往前一踢。

孫梅香正認真地看著萬恬兒，心里仔細琢磨著一會自己上場的時候要怎么做，左腳后跟卻冷不防被人狠狠一踢，緊接著左腳就不由自主地踢了出去，正正踢在從她面前經過的萬恬兒的腿上。

只聽“啪”一聲脆響，接著又是“哎喲”一聲大叫，眾人便見碗碎了，灑了一地的水，萬恬兒也正正摔趴在地上。

幾個姑娘連忙七手八腳地將萬恬兒給扶了起來。

孫梅香一下子臉漲得通紅，不停地說道：“不是我，我沒有，不是我……”

可這在場七八雙眼睛都看見是她踢了萬恬兒一腳。萬恬兒被扶起來之后，抬腿就要來踢她，被錢嬤嬤給制止了。

錢嬤嬤一雙泛著寒光的眼珠子立即射向孫梅香，厲聲道：“孫梅香，為何無故踢人？！”

“我……我也不知道……好……好像有人在背后踢了我一腳……”孫梅香一下子眼眶泛紅，聲音越說越小聲。

錢嬤嬤看向花鈿，喝道：“文辭，是不是你踢了她？”

正巧花鈿就站在孫梅香的另一邊，她也沒注意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能肯定不是自己踢了孫梅香，因說道：“錢嬤嬤，不是我。”

錢嬤嬤的眸光便轉到了徐輕羽身上，徐輕羽立即矢口否認并栽贓給花鈿：“錢嬤嬤，不是我！我看見是文妹妹踢了孫姐姐一腳！”

從今天早晨開始，錢嬤嬤就對各位姑娘產生了極不好的印象，這會竟公然在她面前耍小花招害人，一直壓著的火氣“蹭”一下冒了出來，聲音陡增八度：“姑娘們到底還選不選妃了？還沒成為妃子，就開始勾心斗角！若將來讓你們入宮做了太子妃，這宮中還不得亂成一團！你們三個姑娘，今日的考核都是下！”

她手指隨著說話的氣勢和胸中的怒火也一下子變得分外有力，只一個眨眼之間的功夫，就從花鈿身上劃到了徐輕羽身上，劉嬤嬤眼疾手快，已飛快地在花鈿、孫梅香和徐輕羽三人的籍冊上各記了一個“下”。

如此，花鈿便有兩個“下”了。

花鈿一下子也眼眶泛紅，大聲道：“錢嬤嬤，這不公平！”

錢嬤嬤見她質疑自己，堪堪道：“哪里不公平了？”

“我沒有踢孫姐姐，為什么要給我記‘下’？還有，那一日我是吃了李姑娘送的米糖才會表現出不雅行為，那米糖上分明就是李姑娘下了藥！秦姐姐她們三人吃的桂花糕也是李姑娘下過藥的，錢嬤嬤您不懲罰真正下藥的人，反而懲罰我們這些受害者，這不是不公平是什么？”

花鈿一通怒懟錢嬤嬤，李茹嬌耳聽得她數次提及自己下藥，急得臉紅脖子粗，正要辯解，錢嬤嬤已沉了臉，盯著花鈿，冷聲道：“文辭姑娘，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

從前她給皇后教導宮廷禮儀的時候，便是皇后也不敢這般大聲地對她說話。

花鈿完全沒注意到錢嬤嬤臉上越來越冰冷的神色，繼續大聲說道：“錢嬤嬤，文辭說的是事實！您這么做，就是不公平！只會讓受害者更加受害，讓心懷不軌之人更加有恃無恐！”

胡嬤嬤和劉嬤嬤倒吸一口氣！

錢嬤嬤瞥了李茹嬌一眼，饒是胸中怒火沖天，聲音卻越發的冷靜了：“文辭姑娘，你說李姑娘給你下了藥，可有什么證據？”

“此事，自然也沒有證據，因為米糖也被我吃完了。不過，雖沒有證據，卻昭然若揭，錢嬤嬤您只要仔細想想，便知是怎么回事！”花鈿胸脯挺得直直的，說話氣勢如虹，仿佛在跟人干架一般，幾次差點把錢嬤嬤的氣勢給壓了下去。

錢嬤嬤也再一次提高音量：“既然沒有證據，此事，便休要再提！”

“不行！這可是關乎我們選妃的大事，怎么能就這么不了了之？再說了，我們這么多姑娘都被記了下，那……還選太子妃嗎？”花鈿細細數了數，如今沒有被記“下”的便只有呂穎一個人了。

錢嬤嬤的臉“唰”的一下全變黑。

場面一下子陷入死寂。胡嬤嬤和劉嬤嬤都抽了抽嘴，瞥了眼花鈿，心說這姑娘還真敢，什么話都敢說。

不過，花鈿這話倒也合了李茹嬌的心，她也正想問問錢嬤嬤，如今九個姑娘八個都被記了“下”，這太子妃到底還選不選了。

半晌后，錢嬤嬤刻板的臉上竟然微微勾起了一抹笑，道：“姑娘們的一切品行記錄，我都會一五一十地呈給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文辭姑娘，你，是一定不會有機會再往前走了。把籍冊拿過來。”

錢嬤嬤伸出手，劉嬤嬤已將籍冊遞到了她手里。她掃了一眼籍冊，堪堪念道：“文辭，兩個‘下’，徐輕羽，兩個‘下’，選妃之路止步于此。其他的姑娘，若有同文辭一樣的情形，選妃之路也將止步于此！”

花鈿眉頭緊蹙，道：“錢嬤嬤，您不是說但凡有‘下’者，都無法進入下一個環節？”

錢嬤嬤將籍冊遞給劉嬤嬤，偏過頭，對其他姑娘說道：“今日的學習就到此為止。”

花鈿還欲說什么，錢嬤嬤已起身走了。

待到嬤嬤都走了，姑娘們也四散離去。孫梅香愁眉望了眼花鈿，被呂穎給拉著走了。花鈿恨恨地跺了跺腳，瞥見不遠處徐輕羽還站在那里。錢嬤嬤發了話，今后的宮廷禮儀學習她們兩個都不必再去了。

“哼，壞了心的小蹄子，你高興了吧！”花鈿罵了句，從徐輕羽身邊經過時，重重地撞了她一下，她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徐輕羽竟也沒鬧，自己站了起來，手指攪著衣角，眸中兀自閃著幾朵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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