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真真看他坐在那發傻，從他手里奪過電報，“想回去就回去吧，之前是沒有錢又不舍得這時間，現在有張大媽幫我，你就是走了也不礙事。”

電報是楊老五發來的，上面只有短短兩個字“莊病”。

一般人發電話會發某某病危，這只有一個病字，也不知道病情如何。說重吧，沒寫那個“危”字，可要說不重，卻又發了電報給他，相信不會輕了。

楊衛國有些糾結，他不放心，想回去看看，他和莊建軍是打小的感情，有一次他餓了一天，還是莊建軍把自己口中的菜餅子分給他一半，他才緩了過來。

他本來想幫他一起復習大家都考出來，卻沒想到他以一分之差沒考上。

陶真真替他做了決定，他也就不猶豫了，“那你也別太累著，我回去看看建軍就回來，正好把瓜子的事落實了。”

既然決定走，楊衛國也不廢話，第二天就去了火車站買了去省城的火車票。陶真真一大早起來烙了些摻了玉米面的餅，又裝了些咸菜，也沒去車站送他，只是送到門口叮囑了幾句就回去接著忙自己的。

楊衛國一路上能買硬座就買，買不著就往座位底下一鉆，或是在車廂連接處找個地方盤腿一坐，閉目養神。就這么連趕了幾天的路終于到家了。

他都沒顧上回家，直接去了莊建軍那小破窩棚里，他們倆可真是難兄難弟，住得可以說是全村最破的兩間草房了。

莊建軍的臉色難看，呼吸微弱，窩棚里有楊老四還有一個隊里和他們一向合拍的年輕小伙子在照顧著他。

楊老四看到他，有些激動的說：“三哥你回來了，你快看看吧，建軍他從山上摔下來摔壞了腦袋，之前還好好的，可前幾天突然就厲害了。”

楊衛國走上前，心里一緊，輕輕叫著幾聲“建軍”，莊建軍聽到有人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衛國？我怎么眼花了，我好像看到衛國……”

楊衛國道：“我沒眼花，是我回來了，我是衛國。建軍，你怎么樣？”說著回頭問：“他這樣怎么不送醫院？”

楊老四苦笑：“之前鄉衛生院說沒事，就是磕破了頭，讓回去養幾天就好了。可沒想到會這樣……”

那位劉姓小伙子更是快言快語的接過話頭，“咱這村里誰要有病最多去個鄉衛生院，前幾天你家老五還帶著他去了趟縣醫院，夠意思了，可是縣醫院也說不清怎么回事，這不就回來了。”

莊建軍強撐著眼皮，“我沒事，不用擔心，我睡一覺就好了。”

都睡了十幾天了，還睡一覺？

大家心里嘀咕，卻沒敢說出來。

他這樣，都怕他什么時候就咽氣了，楊老五斟酌了半天才發了那么封電報。他怕發晚了，人要真沒了，三哥回來不得怨他們沒及時通知啊。

楊衛國看著又昏昏睡過去的人，擰著眉頭想了想：“辛苦你們了，你們再盯會，我先回家去看看，再想想法子。”

他回來得及，只背了個小包，里面裝了換洗衣服，再就是火車上吃的，除此什么都沒帶。

他先回家放下包，簡單的擦洗了下，然后鎖了門去了老太太那。

“媽，老五發了電報，我回來得急，也沒給你和我爸買什么，這些糧四伏，是真真從口糧中省下來讓我給你們帶回來的。”

哪怕大家都知道他們在京都賣瓜子，可是他還是這么說。

王翠花眼里閃過一絲喜色，伸手接過糧票，“喲，這糧票我都沒見過，是全國的吧？這可是好東西……老三啊，你這一路上累了吧，讓你二嫂給你弄點吃的，你看過丫丫了沒有？這孩子，成天念叨著你和真真，你們放假也不回來，她可失望了，哭了好幾場呢……”

楊衛國陪老太太說了幾句話，朱玉霞搟了面條，又拌了個老虎菜進來，還有一碗打了雞蛋的菠菜蛋花湯。“老三，快吃吧，吃完了再說。”

正吃著，丫丫回來了，幾個月沒見，大半年沒住在一起，小丫頭見了他有些怯生生的。

好不容易熟悉一點，丫丫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他也吃完了飯。哄著孩子，他問老太太：“……建軍那樣，我打算帶他去省城，實在不行去京都看看。”

老太太聽了不免有些酸意，“也不和我和你爸病了的時候，你會不會這么上心。那縣里醫院都說看不出來，你上省里上京都，那就能看出來了？那得多大的費用……”

老太太的目光又灼灼的亮人，“看來，你們兩口子沒少劃拉錢啊！”

楊衛國抿了抿唇，“媽，看你說的，你和我爸都好好的呢說那話干啥？再說我是啥樣人你們還不知道啊？我要不管你們我成啥人了？那鄉親們還不得戳我的脊梁骨罵我……”

“正好也是趕著放假，要不然我也未必能請下假來。我和建軍就像親兄弟一樣，我不能看著他就這么……我也不知道省城大醫院行不行，但好歹有一線希望啊！至于錢，我先去跟大隊借，等我慢慢還就是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本來想開口罵幾句，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我看，他要是實在不好，你不如找個人給他看看外科病。”

老太太低下頭小聲說。

楊衛國一時沒反應過來，“老五帶他去醫院看了外科吧……”

直到他看到老太太那欲言又止的神色，猛然反應過來。

“媽，你是說？”

老太太嗯哼一聲，摳了摳鼻子，順手抹到炕沿下面墻上，“我可啥也沒說，你也別出去瞎吵吵去，讓人抓了小心批斗。”

楊衛國連連點頭，“媽你放心，不過，媽，誰會看你知道嗎？”那些年哪有人敢出這個頭，因此他還真不知道誰會看。

此刻，他也顧不上這是不是封建迷信了，總得試試才行。

所以說，這種事一直屢禁不止，就是因為大家都抱著試試看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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