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按捺不住了，開口沖著江爺爺說道。

“老爺子，給我下單，我也要鹵鴨爪！”

下單這個詞，江奶奶還是剛剛在直播間里學到的。

現在立刻就學以致用了。

看著直播間里緊張的氣氛，隨著江小一聲聲的倒數，氣息灼熱起來，讓人忍不住興奮起來，想要立刻買買買的。

同樣呼吸急促，按捺不住自己手的江爺爺，看到變了模樣的江奶奶，不由一笑，繃緊的精神一松，倒是沒有這么急著想要買了。

江爺爺剛才心里是鹵鴨爪，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江奶奶了。

他多少年沒有見到這么鮮活氣息的江奶奶了，原本年輕時候的江奶奶也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直到她癱瘓在床，人一點一點低沉下來。

如今能再一次見到這么激動的江奶奶，江爺爺怎么可能不高興，不過他卻是口是心非的說道：“瞧你們女人，天生的購物狂。”

完全忘了他被江奶奶叫醒之前，也是這個激動的樣子，很不得爬進去，搶上一份鹵鴨爪的。

江奶奶斜眼看了一眼江爺爺，鼻尖哼了哼，江爺爺立刻就變了臉色，賠笑道。

“家里還有鹵鴨爪呢，哪里用得著跟人家去搶啊。你要想吃，我去給你拿。”

江奶奶扁了扁嘴，隨手拿到的，和搶購下來的，哪里能比。

她吃的是鹵鴨爪嗎？

吃的是這緊張的氣氛！

“算了，不用了，你繼續拿好手機，這么貴的手機，可別弄壞了。”江奶奶說著。

唯一能動的頭仰了仰，眼巴巴的看著江爺爺抬起來的手機，看著手機屏幕里的畫面。

聽到江奶奶這么一說，江爺爺自然不好離開，他端坐在床邊，右手把一旁靠著枕頭坐起來的江奶奶攬入了懷里，左手舉起了手機。

兩人不甚清晰的眼眸緊盯著手機屏幕里的江小，看著她在鏡頭下和粉絲們暢談，回答著粉絲們拋來的各種問題。

不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問題，江小都大大方方的笑著，四兩撥千斤的把話回了回去，那高談闊論的模樣，別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大人都做不到。

女孩身后，是他們生活了幾十年的廚房，現在被收拾得整整齊齊，透過陳舊的架子，看著后面灶頭水缸鍋碗瓢盆，在橙色的暖光下，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但是對于江爺爺江奶奶他們來說。

陌生得很。

不論是這地方，還是這個女孩，通通都陌生得很！

兩個看著孫女長大的老人，不由瞇了瞇眼，覺得屏幕里的女孩陌生極了。

一點都不像他們映象中孫女，除了那一張皮，其他一點都不像！

兩人目光盯著屏幕，過了許久，江奶奶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老頭子，你說，我們做長輩的是不是太失敗了……”

“你這是怎么了？”一直沉陷在自己世界里的江爺爺，不明白為什么江奶奶會這么說。

江奶奶卻是不理會江爺爺，她仰起頭，眼眸離開了手機屏幕，看著頂上陳舊變黃的蚊帳頂。

看到被縫補過的蚊帳，江奶奶一愣，突然想起來，前些天江小還幫她洗過這個蚊帳，他們這套床鋪。

江小這個孩子，從小就勤快聰明。

身為長姐，父母不在身邊，她這個老婆子一直躺在床上，需要人伺候，而老頭子，則是低頭忙活著地里，有空閑也是顧著她，兒子都不放在心上，更別說幾個孫子孫女了。

就好像她透過房間的木墻，聽到堂廳里的李欽明說過的一句一樣，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

這句話放在江爺爺身上再好不過了。

父母不在，家里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一個躺著動不了，一個忙著地里，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落在了最大的江小身上。

身為姐姐，她要照顧好弟弟妹妹，身為家里“清閑”的人，在江爺爺忙活農田的時候，她就要搞定家里所有衛生菜地，把家里弄得干干凈凈的。

白天上學，放學從鎮子上走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回到家里后，就是忙活著家里的事物，晚上了才得空看一下書寫一下作業，半夜里還不能停歇，要起床給年幼的江梅江川把屎把尿。

可以說，江梅江川就是江小這個姐姐給拉扯大的。

明明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身上卻黑得像一塊碳一樣，瘦得和排骨似的，可這些他們都沒能注意到。

他們這些身為家長的，卻從來都看不到這點，沒有注意過江小，只低頭忙碌著自己的活。

在外打工的江明成夫婦，只能隔上幾天打一個電話回來問候一下，話里話外，問的是江梅江川聽不聽話有沒有生病，江小成績怎么樣，家里缺不缺錢，順便再寄一點錢便完了。

明明在家里的江爺爺，也一天到晚在地里忙碌，晚上回來累得精疲力竭的，僅剩下的精神只夠關注一下兩個小的，注意一下他們有沒有生病，哪里不舒服，卻完全沒有關心過大的。

而在房間里躺著的江奶奶，她渾渾噩噩的，日復一日盯著一堵墻無人理會，脾氣越發的古怪起來，孫子孫女嫌棄她，她也懶得管他們。

直到現在，江爺爺江奶奶他們想了想，記憶里最深刻的江小，居然是小時候，像江梅一樣，只有七八歲的江小。

那時候的江小，嘴上也是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眼睛撲閃撲閃的聰明得很，身為家里唯一的孩子，所有的關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后來，江爺爺的腿傷了，江明成他們出去打工，卻意外發現周雪蘭懷孕了，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讓他們一家人手忙腳亂的。

到現在，才有空停下來回想一下，心里滿是驚訝，質問著怎么這時間過得這么快。

什么時候當年那個活潑，古靈精怪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渾身毛病的小丫頭，居然長大變成了一個安靜懂事的大姐姐了？

想著近年來越來越沉默，一直低著頭，忙活個不停，話越來越少的江小，再看著屏幕里活潑開朗，身上好像發著光一樣的女孩，江爺爺江奶奶他們心里越發不是滋味了。

是他們這些當長輩的，當父母的沒用，不能給她好的生活環境，就連多關心一下她都沒做到。

直到現在，看著鋪屏幕里的女孩，才覺得陌生極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明明這還是他們的孫女啊，只不過是把她多年隱藏起來的聰明伶俐再一次展現出來而已。

江爺爺江奶奶這么想著，兩人眼含淚光的看著手機里的直播，哪怕直播間的氣氛越來越熱烈，他們心里也毫無波動的。

注意到的，只有屏幕里的江小。

一旁直播的江小，不由伸手摸了摸手臂，覺得有點冷，好像一直被人緊緊盯著，有點不習慣的感覺。

不過看著不斷飛升起來的評論，以及上漲得飛快的粉絲值，看著一旁不停刷著的禮物，江小眼睛不由瞇了瞇。

她好像回到了上輩子一樣。

這人氣不停上漲的直播間，不停刷新的彈幕，以及一個接一個的打賞，讓江小仿佛回到了她當年大紅大紫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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