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慕容瑾所言，蒼西山不算多高的山，準確來說，整個西原都沒有直入天際的那種大山，而單就蒼西山的個頭，實在是不算多大，但是并不妨礙蒼西山跟后面的幾座山巒練成一片，加之陡峭的山路和遠離城都的地理位置，這地方的確不是踏青的好地方。
自然，李予初不是來踏青的。可她低估了這兒的峭壁和山路，也高估了鬼門關一游回來的自己，走到一半就自覺攀住了立冬，順便撐了根棍兒。
好在這地方真沒多高，至少，后半段路沒給李予初第三次拒絕慕容瑾要背她的提議的機會。
走不動是真的走不動，可這種事情還是有必要掙扎一下的，她不太講道理，是的，李予初想，她可以親近慕容瑾，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但慕容瑾不行，因為他不知道。
很快，他們就到了地方，入目就是一大片茂密的松樹林，遮天蔽日，枯黃的松針落了一地，鋪滿了石板路，不遠處還有絳色僧衣的小師父在打掃。
李予初扶著石桌，緩了口氣，抬頭看了眼，只有一片片松樹枝椏，基本只能判斷是白天還是黑夜。
這地方有點兒怪。
“敢問兩位施主可是來拜佛的？”那邊掃落葉的小師父終于看見了外來者，不慌不忙過來，行了個佛禮，問。
“自然。”
“那不巧了，本寺今日不待客，施主若是要請愿上香，還請改日再來。”小師父看了看這一行人，說。
李予初：“……”
回頭看了眼春雨，春雨輕輕點了點頭。
李予初：“……”
好的，關洲進去了，葉清也進去了，她進不去……
如果是真的不待客，他們怎么進去的？所以，不是不待客，而是不待他們。
為什么呢？
李予初不覺得他們看起來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沒有儀仗沒有華服甚至都沒有穿金戴玉，最多長得好看了些，只要
李予初自認這輩子她沒干過什么仗勢欺人的事情，更沒干過什么拿身份家世嚇唬人的事，但是，今天這廟，她進定了！
于是乎，李予初轉過頭，勾住慕容瑾的衣袖，說：“殿下，今日菩薩似乎不大愿意見人呢，那也不妨事，明日再拜也是一樣的，可山路難行，妾身此刻是真的走不動了！”
一句“殿下”一出口，那小師父眼皮一跳，又打量了眾人一番，特別是面前的夫婦兩個，復而沉默了。
能擔得起“殿下”這稱呼的，滿大晏也沒幾個，而此刻會出現在西原地界的，就一個。
“小師父，不接待香客也無妨，只是內子體弱，不如安排廂房稍事休息，再做計較？”慕容瑾看了眼小王妃，不動聲色把人往身后拉了一下，念了一句佛號，說。
那小師父頗有些油鹽不進的架勢，又是一句：“今日寺中不接待香客，還望二位見諒。”
回頭看了眼滿臉寫著“非進不可”的小王妃，慕容瑾不太明白，轉身柔聲道：“小師父說了，今日不待客，我們來的不巧，不如改日我再陪你來一回？菩薩也不會跑。”
李予初：“……”
她當然知道菩薩不會跑，可關洲會，葉清會，不光會跑，還會死。
而且，她很想問：你確定不進去嗎？你確定你知道關洲跟東寒三皇子身邊的某個傳話的謀臣長得一模一樣？你確定你知道現在進不去可能就是因為你是你？
可這話她不能說，至少不能直說，她可解釋不清為什么她會知道，更不可能跟慕容瑾說她不僅僅差點兒被關洲擄走，還被那位三皇子擄過一回。
李予初看了眼慕容瑾，恨鐵不成鋼，正想著該說什么才能不讓他相信這騙鬼的謊話并且不會太懷疑她呢，余光就看見了樹林深處的一抹亮色，是浮光錦！
總不能是僧侶穿浮光錦！
所以……
“殿下，依妾身看，蒼西山該修路了，王爺瞧瞧什么時候有款項便撥些銀子來重新修一遍罷，如若不然，只怕日后再來菩薩依然不見咱們。”李予初使了個眼色，慕容瑾看了一眼，又扭頭回來。
李予初：“……一匹浮光錦起碼上百兩銀子，一匹布都做不了一套衣裳，殿下以為，這一路都人煙稀少的寺廟有這樣的香火？”
李予初壓低了聲音，想打人，這個人他就不上道。
這聲音不算小，起碼春雨立冬和幾個站的靠前的侍衛聽見了，小師父也聽見了。
而不上道的某人，也明白了。
又看了眼松林深處，一直在不遠不近的移動著，的確是衣裳，也的確不是誰都能用得上的布料。
垂眸看了眼面前小王妃，仿佛只要他敢說下山，她就能“高抬貴手”讓他立刻“滾”下山，說不出來哪里好笑，可就是有點兒想笑。
這寺廟不太對勁，小王妃也不太對勁。
就算是沒有提前打過招呼，也是打聽過了的，并沒有任何消息說過今日閉寺。更何況，西原位置特殊，本就有不少行商過路，慕名而來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可這一路上，他們只見到幾個下山的，卻沒有一個上山的。
哪有這樣的道理？
再者，大大小小的寺廟他也見過不少，再不濟，書上也見過許多，哪有遮天蔽日不辨昏曉的寺廟？到底供的是哪尊神佛需要這種環境？他們在這兒待的也有一會兒了，不曾聞一聲鐘鳴一縷香燃，面前的小武僧身上更是沒有半分檀香氣，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脂粉氣。
“非進不可？”
“非進不可。”李予初一口咬定，自然！
末了，慕容瑾轉身看了眼小僧，說：“我們是郡都新搬來的人家，久仰貴寺大名，特來造訪，還望通融一二。”
李予初膽量驚人，聽到這個，立刻踢了一下慕容瑾。
被嫌棄了慕容瑾還有僅余的聰明勁兒，知道他再“禮”一句，可能小王妃就不給他“后兵”的機會了，于是，說：“王妃所言有理，小師父若是由此怪罪，本王改日便吩咐人前來修繕貴寺，以及山路。”
小師父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個字：“……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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