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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嫵從門口進來,面色不虞,看到她這模樣不禁皺起眉頭。
“你這是干什么?”
張靜捏緊手里的舊書包,局促著往后縮了縮:“我……我回家。”
“回家?”荀嫵嗤笑:“你還能回哪里去?”
張靜的狀況她最清楚不過,被父母“賣”了,理論上無家可歸。如果還是以前的模樣,回去了也是受苦。現在這個小美人模樣,回去了大概會被賣個好價錢,正中她父母下懷。
“回,回家。”她的話音更低了。
“回去被你父母再賣一次?我把你治好可不是讓你回去給他們賣個更高的價格。”
那她能怎么辦呢,張靜頹然,她無處可依。
荀嫵細細看了眼,這姑娘也不是不知好歹:“行了,你就留在這里,回去了也是送死。”她擺擺手,信步朝著房里走去。
余淮不高興,因為她可憐就要留她下來,呵,分明就是裝可憐。趁荀嫵沒注意余淮狠狠瞪了一眼張靜。
那陰鷙的眼神嚇得張靜不自覺往后退。
余淮張嘴,無聲說著:“你給我滾。”
他還是不歡迎她,張靜僅存的自尊讓她無法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留下來。
“荀姐姐。”她突然大聲喊道:“就算我無處可去,可是我也不能繼續留在這里拖累你們。”猛然生起的勇氣一瀉千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荀嫵頓了頓腳步,回頭看她:“為什么不能,你是擔心你的撫養問題嗎?不用想太多,以后我會作為你的監護人供你繼續學習。”她拍了拍張靜的頭,溫柔的安撫。
這番動作惹來余淮更強烈的不滿,這個人留下來一定會搶走姐姐的關注,她必須離開。
余淮氣沖沖奔過來,蠻橫地撞開二人:“不行!我不同意她留下來,她不是我們家的人,憑什么要留她下來,還要供她讀書。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趕緊走。”
荀嫵沒說話,看著余淮的眼神越發幽深,暴怒中的余淮卻絲毫沒有發覺。
本來已經動容的張靜又掐滅了內心的小火苗,陷入死寂:“荀姐姐,謝謝你的照顧,余少爺說得對,我有父母,我應該回自己的家里,謝謝你們的照顧,以后我會報答你們的。”
余淮哼唧唧:“哼,說得好聽,你倒是走啊!”
“那好,我也不是你家里人,我和她一起走。”清靈的嗓音輕輕響起,打得余淮猝不及防。
荀嫵說到做到,連行李也不收拾,拉著張靜就走。
余淮慌了,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怎么能跟你比。”
“如何不能?”為何偏偏看我不同,傻子。
“姐姐你是我救命恩人,你就是我最親的家人,她只是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外人。”余淮對張靜的敵意毫不掩飾。
荀嫵冷著臉,說出的話更是無情:“我不姓余,和你永遠不是家人。”
我和你永遠不是家人,話音重重砸到余淮心間,他只覺心頭疼痛異常,那一瞬間,有什么東西在心間瘋狂滋長。
余淮擺出慣用的裝委屈討好模樣,扯著荀嫵的衣角討饒:“不,我錯了,姐姐,我錯了。是我說錯話,是我不對,我不趕她走了,你不要故意說氣話和我慪氣,我會當真的。”
“那就當真吧。”荀嫵腳步一頓,撫開他的手:“你沒錯,是我叨擾多時,當該告辭。”
明明之前還好說好笑的,為什么突然就翻臉,不會的,姐姐才不會丟下他。
“不要,你不要走,我真的錯了,我道歉,求求你不要走。”小胖子想追,不知道被什么定在原地,動彈不得。“我真的錯了,我給她道歉,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堅強的余家小少爺,哪怕受人毒打也絕不吭聲的硬骨頭,卻在此時泣不成聲。
荀嫵一路往外,想起余謹的話:“當年他從火海走出來,三歲的孩子,一滴眼淚沒留。”可為何,你偏偏在我面前哭。
“少爺,既然小少爺喜歡荀小姐,又何必......”望著痛苦的余淮,余林眼底是掩不住的心疼。
余謹深吸一口指尖的香煙,吐出的煙圈氤氳了雙眼,朦朧中他的面容似幻般溫柔,可那口中吐出的話卻冷徹心扉。
“余家的當家人,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無人阻攔,荀嫵就這么拉著張靜上了車,離開了余家。
直到車開出了小區,余淮才被松開束縛,他紅著眼眶跑出來,外面已經不見了人影。
“姐姐,你回來,你回來。”他第一次不顧臉上的胎記是否被人看到,就這么顯露在外拼命往前追逐,神色間帶著絲絲瘋狂。
“姐姐!你不能走,你不能。”
“讓他追。”余謹丟下煙頭,腳尖輕輕捻動:“什么時候放棄,什么時候帶人回來。”
而另一頭,荀嫵坐在余謹專程安排的車上,掌心緊握著張靜的手,面向車外,目露茫然。
“姐姐。”張靜敏感的察覺她的情緒,另一只手也覆上她的手背,給她力所能及的安慰。
荀嫵微微一笑,朝她搖搖頭。
“余淮,望你余生安好。”
剛才就算沒有余淮對張靜發難,她也是要找個借口和余淮決裂的。就在前一天晚上,余謹特地找上了她。
她第一次進余謹的書房,看到了和平時慈父模樣全然不同的余謹。
“荀小姐請坐。”禮貌周到,卻帶著難以言喻的疏冷。
荀嫵和人的交往不算多,但活了幾百年好歹也有點眼力勁,她清楚的意識到這才是余謹的真面目,而之前,只是特意的偽裝。
“余先生請我來有何事?”
余謹拿出一疊文件推到她面前,文件里有荀嫵轉學的材料、完美的身份證明信息以及遠隔東林市的西南省玉城所屬眾多房產,一家中型公司的股份,還有一張巨額支票。
荀嫵丟下文件,直直看向余謹:“你想讓我離開。”
“荀小姐聰明。”余謹是個商人,對待荀嫵也拿出了談判的態度。
“離開余家,離開余淮,這些都是你的。”
之前余淮臉上有瑕,心里有跨不過去的檻,對人對物一直是排斥狀態,如果荀嫵不出現,最多再過半年,他也會采取強制措施。
可荀嫵這個變數出現,余淮對她格外親近的態度讓他看到希望,原本只想著借荀嫵之手打開他的情感阻隔,卻沒想還收獲了意外之喜,連那造成他性格缺陷的罪魁禍首也一并除去。
現在余淮的狀況日益好轉,好起來只是時間問題,荀嫵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
荀嫵估算了那些文件的價值,是個足夠她揮霍一輩子的數目:“余先生大手筆。”
若是單論價值,她還是很心動,可為什么呢?這么多錢就為了讓她離開?
沒有一口答應,荀嫵笑問:“理由呢?”
余謹薄唇微啟,像個無情的冰冷機器:“你的存在是他的阻礙。”
“余淮對你有超乎尋常的依賴,或者更明確說,是占有欲。對你、對他都不是好事,我知道荀小姐來歷非凡,身上藏著不少秘密。放任你這種人在他身邊,我不放心。放任你成為他的牽絆,我更不放心。”
余謹俯身壓近,帶著強勢的壓力:“他會是我唯一的接班人,是我余家下任家主,我會為他掃平所有可能成為他牽絆的東西,包括你。”
言下之意,如果她不答應,他依舊會想辦法讓她消失在余淮的生活中,只是手段大概不會溫柔。
荀嫵沉默不語,余謹的做法是基于為余淮著想產生的,這種做法對她而言再熟悉不過。對于修士,除去牽絆便等于斷去軟肋,防患心魔滋生。
余謹這種做法,她很能理解。
而且她能感覺到余淮對自己越來越深的依賴,毫不夸張的說,再放任這樣發展下去,余謹會徹徹底底離不開她。
雖然連她也不知道余淮對自己的執念從何而來,可荀嫵卻不能忽視放任。
“好。”她收下桌上的文件袋,起身。“余先生放心,我會離開。”對不過幾十年壽命的凡人而言,她的生命很長,她無意成為任何人心中不可取代的牽絆。
“荀小姐請盡快,我的耐心不多。”余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冷酷得仿佛之前她見過的余謹都是她的幻覺。
余淮是荀嫵來到這個小世界結識的第一個人,對她而言,他無疑是特殊的。只是這份特殊,在她心中占據的分量著實太少。
“姐姐,我們現在去哪里?”張靜望著窗外飛快后退的風景,對未來一片茫然。
“唔去西南省,玉城。”
后來張靜想了很久,為什么她會毫不猶豫跟著荀嫵離開,她想,大概是因為對未來的希望。
西南省玉城一中的學區房低調搬入了兩位房客,一中的高中部、初中部也悄悄轉進了兩名成績不算太好的插班生。
荀嫵,現年二十,戶籍玉城,戶口本身份——戶主。
張靜,改名荀靜,現就讀于玉城一中高二年級,戶籍玉城,戶主荀嫵,和戶主系姐妹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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