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貯金閨-第一百二十七章:掃前緣
更新時間:2021-05-07  作者: 陳小鹿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貯金閨 | 陳小鹿 | 明智屋小說網 | 陳小鹿 | 貯金閨 
正文如下:
鸞鳳歸第一百二十七章:掃前緣在很久很久之前,在那累世經年的記憶里,謝令姜從沒開心過。

她始終是最合格的陳郡謝氏嫡長女,而不是謝令姜。

不是謝令姜。

那些記憶從光陰深處傳溯而來,久久,極為深刻。

謝令姜久久未能平復內心的悲愴。

這時候,見謝幼度謝玄從馬車下來。

謝幼度極為重視和尊敬自己的阿姊謝長安。忽然發覺長姊面色沉重,以為還在思念父親。

便想過來,他遵照規矩行禮。他知道阿姊最注重這些法度了。

“阿姊何所憂”

謝幼度謝玄向來尊敬長姊。

長姊將近雙九年華,云英未嫁。都是為了守著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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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阿耶離去,阿娘早已病逝。

他只有阿姊這樣唯一的至親了。

“你為何佩戴著紫羅香囊”

阿姊謝令姜的神色淡淡如同遠山帶霧,格外飄渺難言。

“屈子云,高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故佩戴之。”

謝玄絞盡腦汁的想著古語,他確實愛極了這些漂亮無比的香囊。

“父喪不過三月,征戰未有定時,王事靡盬。”

謝令姜并不愿維護他可憐的自尊,也不希望阿弟謝玄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孩童。

她正色,言語中不免帶著教訓之意,開口說:“人人都說謝家寶樹,你為什么就不思進取呢是被塵世間瑣事纏繞分心了嗎還是你本身沒有天賦和才能”

謝令姜的斥責如同雨點一樣打在了呆楞在那里的謝七郎謝玄的身上,謝玄忍不住滿臉愧色。

“王知玄少有盛名,而高邁不羈,雖閑居終日,容止不怠,風流為一時之冠。“

可是謝令姜并沒有輕輕放下,而是言語里頭不經意間提出來了一些同代中人。

“南康長公主駙馬都尉桓溫的幼子桓玄,與你年紀相仿,如今細讀兵法,已然有小將之資。”

“王知音生性卓犖不羈,性好竹。時人欽其才,而處處宣揚。”

“王家七子,子子具有王右軍的風華盛茂。而今謝家子弟也個個效用沙場,為何你卻使我處于這樣悲愴的境地?”

謝令姜只是平靜無波的盯了他一眼,可是言語里頭滲透著無比深刻的意義。

謝七郎謝玄在那一剎那,忽然感受到阿姊平靜無波的眼神底下深藏的漩渦。

“謹遵阿姊教誨。”

謝幼度,也就是謝玄,忽然施了大禮。他是真正把謝令姜當做最敬愛的長子來對待的。

南康長公主駙馬都尉桓溫的幼子桓玄過來找謝玄玩耍,結果見到這一幕,但是也沒有想太多。

“大娘子幼度,前方來報,謝四將軍敗退,現如今正謝罪于阿耶桓公帳下。”

早些年謝萬石為人孤傲,不善于撫慰將士,由此兵敗垂成,貽笑大方。

謝萬石率軍增援洛陽,還未與敵軍交戰,手下士卒就驚擾奔潰。謝萬石單騎狼狽逃還,軍士們本來要殺了他,看在謝安石的份上才沒有動手。

謝令姜聽到這句話,輕輕的盯了前來通知的謝玄一眼,再而后便準備去書房,卻被告知,三叔謝安石已經進了王宮。

忽然間心里頭有了些驚慌失措,“那么阮阿兄呢?阿兄怎么樣了?誰能告訴我?”

反反復復的心痛,那些個記憶,被自己靜悄悄藏在歲月里的記憶就那樣翻騰而出,沸騰不已。

她是怎樣的丟掉了霽月風光,如雕如琢的阮遙集的啊!

在陳郡謝氏是坐臥不安的謝令姜,她滿心焦灼,渾身發抖。

不久之后,桓府傳來了消息。

損兵折將的謝萬被罷免為庶人。

謝奕石病死,謝萬石被廢,使謝氏家族的權勢受到了很大威脅。

眼見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陳郡謝氏,在這一刻,仿佛脆弱的就像是黃紙糊墻,弱不禁風的一點就破,似乎是叫人覺得有些嘆息。

沒來由的嘆息。

升平四年的深秋,謝長安看著三叔謝安石走出了謝府。

阮遙集實際上還沒有事,還沒有奔襲到戰場,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可是謝令姜不知道,戰火紛飛的日子,哪里能夠知道彼此的音信呢?只能夠望著天邊飛走的鴻雁,實在是有些孤獨的可怕。

謝安石,即謝安。

江左宰相,麒麟之才的謝安。

違背了從前不出山的誓言,被一群凡夫俗子所嗤笑,被自恃清高的那些清流們譏諷。

征西大將軍桓溫邀請謝安擔任自己帳下的司馬,謝安接受了。這本來只是很尋常的事情,然而消息傳出以后,竟然引起了朝野轟動。

桓玄難以置信的感慨道:“太傅東山二十余年,遂復不終,其理云何?”

謝令姜卻是望著外頭枯黃的落葉,而后惆悵道:“三叔太傅先正以無用為心,顯隱于優劣,始末正當動靜之異耳。”

平靜無波的建康城里,忽然有一場瓢潑大雨落了下來。

北方前秦最為強大,前秦王苻堅四處用兵,逐漸統一了中國北方,并多次侵擾晉國邊境。

于是朝廷商議要挑選一位能夠防御北方的良將。

前面四叔謝萬才兵敗被廢,南康長公主駙馬都尉桓溫又位高權重,擁兵自重,似乎不是什么合適的人選。

謝安以征討大都督的身份負責軍事。

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陳郡謝氏再一次在危機中崛起。

升平四年十月,謝安石便推薦了謝玄。

中書郎郗超雖然一向和謝氏不和,但聽到這一舉薦卻十分高興,他稱贊道:“安違眾舉親,明也。玄必不負舉,才也。”

而別人卻不贊同郗超的意見,郗超又說:“吾嘗與玄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屐間亦得其任,所以知之。”

于是朝廷召謝玄回朝,任他為建武將軍,兗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鎮守廣陵。

在謝安動身前往江陵的時候,許多朝士都趕來送行,中丞高崧挖苦說:“卿屢次違背朝廷旨意,隱居東山不出,人們時常說:“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如今蒼生又將如卿何!”

而三叔謝安夷然毫不介意。

幼子謝玄此時已然是大郎君了,一身騎裝穿著鎧甲,束起頭發戴著頭盔在行軍的行伍之中,并不引人注目。

十七歲的謝玄上任后,仔細分析了當時的形勢,然后他鑒于當時晉軍缺乏戰斗力的事實,招募勇士,組成北府兵。他所招募的人多是從北方逃來的農民,他們這些人背井離鄉、歷盡磨難,有北上抗敵、重返故鄉的強烈愿望。經過一段時期的嚴格訓練,成了一支能征善戰的勁旅。

而謝令姜呢?謝令姜背棄了謝長安的閨名,化名謝道韞,一時之間在北府兵里也是數一數二的英勇善戰,頗有威名。

只是仿佛是天陰沉沉的,戰事的煩悶也從不肯停歇,謝氏一族的榮華與富貴都仿佛在經受漫長的考驗,他們都在為此而努力。

可是可以嗎?

他們在與天斗爭,他們天真又可悲,他們絕望而末路窮途。

“晉祚存亡,在此一行。”

“可將當軸,了其此處。”

“愿小兒輩大破賊。”

謝安號令三軍,三軍沖鋒在前,竟然不畏懼前秦百萬大軍。

誓死廝殺,不屈不撓。

阮遙集也在三軍里頭,只是他與她,咫尺天涯。

“世人都說你配不上我。”

女郎驕矜溫柔。

“那又如何”

少年郎朗笑如清風。

也是因為這句話,謝令姜選擇的人是王知音。

這傳出去是了不得的佳話,可是說在心里頭,卻是難免的悲傷。

當三叔鼓舞士氣。

“天地無知,使伯道無兒。”

“顧長康畫,有蒼生來所無。”

“晉祚存亡,在此一行。”

“可將當軸,了其此處。”之類的話語聲在腦海里回旋的時候,當謝安帶著棺材出征的時候,當朝臣帝王的施壓的時候,當家兵浴血奔回家門報信后咽氣的時候,謝令姜,著一身白袍,終究答應了聯姻。

那不過是設計好的一場大戲,真正可悲,可嘆,又無可奈何。

阮遙集死了,尸骨無存。

謝令姜再也等不回寵她愛她的那個郎君了。

謝氏一族兒女孝于父母,或友于兄弟,或慈于干侄,皆各稟家風,出于天性。

謝氏的男兒除了征戰沙場,還各自都娶瑯邪王氏女,太原王氏女,同郡袁氏、殷氏和高平郗氏女,穎川庾氏女。

還能怎樣救陳留阮氏,救謝氏一族?

謝家的女兒郎們,一一為父兄一族做出了最能做的貢獻。

十八歲的謝二娘謝道聆嫁范少連。十六歲的謝道輝嫁給了瑯玡王導孫王珉和。十六歲的謝道璨嫁桓石民,十六歲的謝令和嫁給了太原王坦之子王國寶,年幼的十四歲的謝令余都嫁郗恢。

謝令姜面色冷淡,卻認真鞠了一躬,拱手作禮。

“我歸來之日,便是出嫁之時,還望王門能鼎力相助,助此戰一臂之力。”

謝令姜恭敬有禮,卻不失風度,令王右軍嘖嘖稱奇,這個兒媳婦,必定能使王門興旺一族。王右軍書如謝家子弟,縱復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種風氣。

“謝令姜自為我瑯琊王氏宗婦,我瑯琊王氏必定傾盡力量,助力此戰!”

謝令姜抱著必死的決心,走之前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最后去拜祭了父親和母親,然后在芳華木下吹了一曲長笛,長笛婉轉纏綿,極盡悲涼。

恍惚間還記得幼時父母叔伯嬸娘齊聚一堂,那時候三叔撫著她的額頭說:“我謝家的謝長安,以后必定是一代佳人。”

父親飽含期許的說,“謝氏的嫡長女,必定金尊玉貴,榮華無邊。”

母親溫柔的笑道:“我只是希望我的小令姜,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嫁人,生子。”

那時祖父似乎還在世,將年幼的她高高舉起。“我謝裒的孫女兒,這世上還有哪家兒郎嫁不了?”

幼時的記憶歷歷在目,這也虧于謝長安過目不忘,一目十行的能力,縱使少時頑劣,但是卻實在是鐘靈毓秀之姿,長相也是風華絕代之貌。

謝長安從來都知道自己的責任,謝氏一族兒女的責任。

謝家千年家風,出則漁弋山水,入則言詠屬文。

謝家被稱為德門,自然應當德容昭彰。

一騎紅塵去。平生事未休。

她從大夢里頭忽然醒來,她滿臉淚痕,在淚眼朦朧里頭見到了阮遙集。

那個記憶里回不來的阮遙集。

她哽咽開口:“阮阿兄。”

阮遙集憐惜的將她抱起,而后讓她坐在石頭凳上,才連聲小心的寬慰她。

“我的令姜,我的長安,我一直都在!”

南康長公主駙馬都尉桓溫此時正在翻書籍,他瞧上去的模樣是極為溫和的,旁邊的奴婢們都有點慶幸,相對于說脾氣暴躁的南康長公主和長子桓世子桓熙而言,駙馬都尉桓溫是比較溫柔的性格,對待他們這些下人也是比較和氣的。

侍女似乎察覺到桓溫有些口渴了,立刻恰到好處的上前為他續了一杯茶,桓溫果然微微抬頭,給了對方一個極為贊美的眼神,再而后繼續看書了。這小婢女臉紅的退到了一邊,再而后外頭便來人匯報了。

“大將軍,下面有人稟報。”

管家瞪大了眼,盯著這些奴仆們,奴仆們很快的退出了院子,她們自然知道大將軍時常有些軍機大事處理的,自然從容退下了。

桓溫略微表現出沉默,他預感到帶過來的不算是好消息。果不其然,管家面色有些沉重的開口:“昆侖奴重傷昏迷,似乎不能夠醒來了。”

桓溫瞪大了眼,再而后慢慢收攏有些疲憊的信息,再而后才稍微表現出不耐煩的傷感,“怎么不殺了他?”

“他嘴里一直念著將軍。”管家簡直不敢相信見到昆侖奴時,對方幾乎一身的傷痕。

阮遙集如果在這里,一定會大聲否認,這和我沒關系。

可惜阮遙集根本就不在這里,他似乎也沒有什么話語權的。

“既如此,可尋找到旁的尸體了?”

“將軍,好像阮少將軍阮遙集又逃走了!”

“學藝不jing,氣煞吾也!你看著解決!”

南康長公主駙馬都尉桓溫起身來,“備馬,本公要去見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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