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宮，母女倆在花苑里吃茶閑聊，張氏身邊的彩云嫁人生了孩子，她今日進宮帶著彩環跟啞娘子，梁歡見母親到哪都帶著這啞娘子，便問張氏有沒有想給啞娘子找個夫婿。

張氏搖頭:“我還真說了這事，啞姑不愿意離開，你別看她不說話，做事可比常人利索多了。”

張氏轉而問起靜嫻公主的事，梁歡嘆了聲，將事情說給母親聽，張氏誒的聲，連皇帝的女兒也拿夫婿沒辦法，女人沒孩子傍身，就像是河邊的柳樹沒有依靠呀，說著又說到宋承。

“還是皇帝好，這樣的男兒天下少有。”

母親不知道自己前世今生跟宋承的糾纏，前世今生的夫妻，生生世世的繼續下去。

仁明殿的女官站在苑子外，束手而立，梁歡見此知道有事要回稟，跟張氏說了聲，提裙出了亭子。

女官來給梁歡說入冬后各宮發放的衣裳首飾等等，坊間時興絹花，闔宮的女使們今冬發放頭飾，要不要發時令絹花，還有年節時候給各處的賞賜都要梁歡過目。

宮中沒有別的女人，后掖就梁歡一人，她這些事去年也做過的，今年就跟去年一樣，手底下的幾個女官都很能干，都是將事情安排好了，給梁歡過目就可，今年也是一樣。

梁歡說了幾句就將冊子給了女官，正要回到亭子中，遠處有人高喊道：“太子落水了！”

衛賀寧的兒子今天跟著衛賀寧進了宮，他如今是宋夏安的伴讀，還有尚書家的孫子一起在資善堂讀書，這會也才散學，有人同行，怎地就會落水了！

梁歡急急起身往喊聲處跑去，到了那宋夏安濕噠噠的站在那，他旁邊是渾身盡濕的啞娘子跟幾個內侍。

弦音上前跪下請罪：“是婢子看管不嚴，害的殿下落水，皇后娘娘請懲罰奴婢。”

梁歡道：“是要罰。”

時盡深秋，那啞娘子下水救了人上來等著皇后一行人，這會站在那凍的渾身發抖，梁歡皺眉道：“這么多一群人不如一個啞娘子，一個個都去領罰！”

有罰就有賞。

宋承也被驚動了，很快就到了這，宋夏安已經回到仁明殿，換了衣裳乖順的坐在凳子上喝熱湯。

見父皇到了，從凳子上來，眨巴著大眼睛小聲喊：“父皇……”

宋承瞪著他：“好好的散學回去，怎地會落水？”

宋夏安捏著衣裳角，老老實實道：“是兒子貪玩跑到了水邊。”

梁歡在外面跟張氏說話，啞娘子今天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務必要重賞，金銀器物是少不了的，單這些死物又不夠，就問啞娘子要什么。

宋承教訓完兒子也到了外面，啞娘子原本垂著臉，聽得后面轉出的腳步聲，飛快掠了眼，藏起眼中的怨毒，她面上蒙著青布，比劃了幾下。

張氏日日跟她在一起，懂她的手勢，笑道：“說是留著以后再跟皇后娘娘求。”

梁歡微笑頷首：“你救了我兒子的命，你有什么事盡管提。”

啞娘子跪下謝恩，宋承瞧了跪在地上的啞娘子，便移開了眼，這事梁歡會辦，他就不插手了。

待張氏帶人出了宮，梁歡想了想，她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啞娘子救了安哥兒，這個人情總是要還的。

晚上梁歡跟宋承說起，宋承脫了身上蟒黑斕袍，仰頭躺下，閉著眼道：“今日可真是累。”

梁歡道：“改日我出宮去見見啞娘子，問問她想要什么，若是想嫁人，就給她找個合適的夫婿。”

她摘下頭上玳瑁簪子，等了半晌沒聽到宋承應聲，去床上一看，他已經睡著了。

梁歡莞爾，給他脫了鞋子，正要給他解開拌扣，宋承醒了，迷蒙著眼。

“我睡著了。”

梁歡見他眼底紅紅的，沒睡醒的樣子。

“嗯，我去端熱水進來。”

宋承要起身出去盥洗，梁歡壓住他：“我去端水。”

難得她這樣溫情蜜意，宋承就躺下了，等了會梁歡端著蓮花銀盆進來，輕輕放在地上給他洗腳。

宋承睜大了眼，受寵若驚，他楞看著梁歡蹲在他腳下長發披肩，說不盡的溫柔恬淡。

見梁歡一副真要伺候他盥洗的樣子，宋承笑著拉起她：“好了。”

梁歡甩了手上水，不好意思問：“水是不是太燙了？”

“沒有，剛剛好。”

宋承站起，端了水倒到廊下草叢里，將盆給了候在外面的時良。

“什么時辰了？安哥兒睡了嗎？”

“還沒到卯時，他剛才還在問父皇，你睡著了，我就沒打擾你。”

宋承揉揉后脖子，睡了一會jing神多了。

梁歡換了寢衣上了床，夫妻兩個聊了會話各自睡去了，過了幾日，梁歡忙完宮中事物，閑著無事，昨天晚上下了場雨，次日早上起來，外面涼颼颼的，梁歡給兒子穿好衣裳，弦音青姑送太子去資善堂讀書。

天清氣朗，就是有些冷，梁歡立在圓窗下，思量著也無事，便對弦音道：“你去梁家說一聲，就說我下午出宮去梁家。”

弦音道：“要不要等太子殿下散學？”

梁歡道：“不用。”

她是想去看看啞娘子，總覺得啞娘子可憐，臉被毀了，家人也都不在，她想幫幫啞娘子。

弦音出宮去知會了梁家人，梁歡只身出宮，水綠對襟長褙子，月白石榴裙，高髻玉冠出了宮。

待到了梁家大門前，張氏早早的就在外面迎著了，梁二爺也在，梁歡如今是皇后，梁家上下見了她都要行禮。

梁歡哪好意思讓父母久在門外等著自己，忙道：“我今日無事出宮來的，是想看看那啞娘子，有沒有我能幫襯的上的。”

梁二爺捋著胡須：“小五就是實心性子，記著別人的好。”

張氏使了眼色給梁二爺，壓低了聲道：“小五是皇后娘娘，就是在家中，你也不能這樣叫！”

梁二爺頓時有種自家閨女不是自家閨女的感覺了，梁歡聽了父母的爭論，又看她爹神色落寞，輕聲道：“我在家中，就不拘束那些死禮了，叫啞娘子來見見我。”

張氏叫人去喊啞娘子，梁二爺本還想坐會，但妻子跟女兒說的事情他插不上嘴，坐了會便走了，梁二爺前腳走，啞娘子后腳就到了。

啞娘子穿了件青色的衣裳，湖藍底的絹鞋跨過了門檻，對著梁歡跪下來磕頭。

梁歡叫人扶起她，說了自己到這里來的意思。

啞娘子耳朵不聾，聽的懂梁歡的話，她啊啊的比劃著，梁歡看向張氏，張氏笑道：“啞姑問你今晚要不要在家里用飯。”

張氏是希望梁歡能在家中用飯的。

梁歡出宮不能太久，搖頭道：“一會就回。”

啞姑頓露落寞，張氏道：“吃些點心茶水來的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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