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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鑒-第三十九章 天命
更新時間:2023-02-19  作者: 玄湛樨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裝言情 | 青鸞鑒 | 玄湛樨 | 明智屋小說網 | 王權斗爭 | 因緣際會 | 架空歷史 | 東方玄幻 | 游戲衍生 | 玄湛樨 | 青鸞鑒 
正文如下:
玄湛樨

午后,無涯閣偏廳,懸紫回廊。

滿是墜著紫藤的廊下,有二人在對弈。其中一人,是著了一身的月白箭袖,斜躺在棋盤前,右手端著一盞剛剛煮好的新茶,左手的食指勾著一個繡著一抹竹葉的淡綠色的荷包,來回地轉著,兩眼闔著,非是在打著瞌睡,而是在等著對面與他對弈的另一人落子。

與他對弈的正是謝太傅,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枚黑子,手高高地舉在棋盤之上的半空中,遲遲未落,竟是一時僵在了那里。

許是等了太久,聿清臨終是也有些不耐煩地睜開了眼。一睜眼,他便見到了謝太傅猶豫不決,左手還放在自己的胡子上,不停地撫著。

“太傅大人,君子舉棋不定,可是會下臭棋的呀”

說罷,聿清臨抿了一口盞中的雨前新茶,右手手肘用力,借勢起了身,左手勾著的荷包又被他再次收回到了腰間。

“哼!謝某棋藝不精,不下了不下了!!!”

生了滿滿一額頭的易碎汗珠,謝太傅將眼前的棋局再三反復地看了個仔細,他這手里的一子無論是落在哪里,最終輸的人,都會是他自己。是以,謝太傅干脆將指頭里已經被他夾了許久,沾染上了手汗的那枚黑子直接扔回了棋奩中。

“那謝太傅,這下可以和我說說許將軍了吧?你同他是至交,可別告訴我你不認識他。”

聿清臨暗暗笑了笑,嘴里說的和心里想的卻完全不是同一件事。論下棋,他好歹也是在止水峰排第三的,尋常的棋者與他對弈,要想贏他可不是易事,這謝太傅能與他對弈至此,已屬難得了。

“哼,老許他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哪像你,心機深沉,斤斤計較,過分算計。”

謝太傅說著,眼睛卻還是瞥著那正在被收拾下去的未盡的棋局,心里也不禁想起以前同許將軍下棋的情景來。其實,他的棋藝比起許將軍來并不高明,可他這好友偏偏就是喜歡讓著自己。

聿清臨點了點頭,抬頭看了一眼謝太傅,遐思萬千的模樣,想也知道,他是想許將軍這個好友了。

“聿某初來鄴城,有幸任職無涯,聽聞宮中的侍衛們說起,那近畿大營原是許將軍所駐守,雖是奉命固守皇城,卻并非是聽從皇上調遣,怎么又會聽了皇上的,前往北疆駐邊?”

說著,聿清臨提起了棋盤邊上茶爐上那壺茶水,給謝太傅斟了八分滿。他可不想拐彎抹角,既然謝太傅不知他是想問什么,他便就此直言吧!

不過,大抵是低估了謝太傅的謹慎,聿清臨問了許久,只見到謝太傅小心翼翼地挪移著兩只眼睛,似是在留意著周圍有沒有其他的人影,又是看著謝太傅的眼睛來來回回轉了幾個輪回,片刻后,終是見到謝太傅有了新的動作。

剛剛說不打算繼續下棋的他,手里撈起來了一把黑子,一枚一枚地按在了棋盤上,擺出了一個方中有方,看起來很是一個別致的圖案。

“宮中有一處不見天日的所在,是先帝所設,豢養死士不知數,近畿大營的調遣歸屬死士之首,先帝,他曾經將可調用死士的小玉令給了先康王。可是,后來,那枚玉令在先康王死后便不見了。”

壓低了聲音,謝太傅又將一枚枚棋子收起,斂入了棋奩中。蓋子合好,謝太傅緩緩起了身。

“哦?太傅大人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沒有回應,聿清臨心里有了一個猜測,他需要再去止水峰走一遭。

“聿先生,也到了該給兩位殿下授課的時候,請了。”

這時,謝太傅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廊外的正殿方向,遙遙而向著背后還坐在那里的聿清臨拱了拱手,瀟灑地離開了。

說走就走,聿清臨也同時動了身,可是在踏出無涯閣前,腰間的荷包晃了晃。察覺到腰間的異動,聿清臨輕聲喃喃著,同荷包說起了話。

“方才,拿你來做棋局的賭注,是有些不太妥當,可是,你也該知道,這局棋我是不會輸的,怎么,連你也不信我?”

一邊說著,聿清臨自在這懸紫回廊找了處別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身形煙化,竟是生生消失在了。

待聿清臨再度踏上地面的時候,他人已是到了止水峰的山腳下。

因著手里拂塵同聿清臨鬧了別扭,故而他一路御風而來,等人到了這山腳下,竟是感覺有些累了,畢竟,平日里自己可都是舒舒坦坦地躺在拂塵上過來的。

抬頭,看了看日頭下那巍巍山勢,聿清臨只感眼暈,罷了,反正也是來找她的,現在自己既是懶得多走,不如索性先去那里看看,也許,她也在那里。

順著山腳附近的一處溪流,聿清臨很快來到了止水峰的北谷,亦是這溪流的盡頭,潺潺溪水,合著其他的水流,在此集會,成了一方湖泊。湖泊旁有一間比峰頂那人的竹苑簡陋了許多的小屋。

“吱呀”一聲,聿清臨推開了屋門,一股幽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還帶著些許酒味,看來,他那師姐是剛剛才從這里離開。

“唉,好好的一間屋子,怎么到了她手里就成了酒窖兼作坊……”聿清臨看了看屋子里大大小小的酒壇和一干酒料,終是捏起了自己的鼻子,一臉頗為嫌棄的模樣轉身出了小屋。

其實,這間小屋子本是他的居所,只不過,在多年前,一個得意忘形的午后,他將這間屋子當作一盤棋局的賭注輸給了他的好師姐。

嗯,這也正是為何他明明出身于止水峰,卻是只能“借居”于康王府的緣由。

心里想著這不太愉快記憶中的一角,聿清臨這才恍然留意到平日里頭,他每來過一次便要被改動一次的守山陣法,竟是被撤了去,就算是她飲酒飲得再醉,也斷然不會如此。

回想到方才那小屋里的凌亂模樣,腦子里又依稀想起她曾經在設下陣法時,半開玩笑的話,“人在陣在……”想到這里,聿清臨竟是罕見地皺緊了眉頭。

除非……難道……莫不是那老太婆出事了?!

心里抱著這樣不好的想法,聿清臨足下生風,一展上乘的身法直接奔向了峰頂的竹苑。

同時,拂塵也被他化出攥在了掌中,體內元功升提,宛若大敵在前的模樣。

然而,在他這樣急急慌慌地一口氣奔到了竹苑,又是再次撞門而入時,看見的卻是一臉詫異地回頭看向他的翡兒。當然,小黑也有在看他,但是他看不到。因為,小黑又長大了許多,哪怕只是蹲坐在那里,也要比他高了一頭。

突然,像是知道了什么,翡兒盯著他的臉開始止不住地笑,就連小黑也是將身后的尾巴甩得生風。

“翡兒?你師父人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聿清臨十萬緊急的擔憂已經化成了不下十倍的怒火。

他好像,又被他的好師姐耍了呢……

“師叔,師父和我打了賭,她說你今天這個時候一準又會撞門進來,不過她去拜訪好友了,給您留了信,還有,翡兒可沒偷看,嘿嘿嘿……”

翡兒說著,從案下拿出來一張對折的紙交給了聿清臨,自己便帶著小黑去了后院的蓮池喂鯉魚。

信也真的是給他的,字跡也確實是他那好師姐的,信的內容很短,言簡意賅。

“蠢蜻蜓,來靈奉寺。”

哭笑不得,聿清臨看完了信便走,當然,這次他離開前,先行施了個術法罩住了整個止水峰。

只留下兩個小孩子在家,他可不放心。

與此同時,靈奉寺后山的靜心禪院,同樣是有人在一方茶案旁坐下,只不過上一次來此的客人是聿清臨,這一次來的人卻是聿清臨的師姐。而且,這一次,在旁奉茶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和尚。

小和尚便是凈生大師的小徒兒――真智。現在,他手里正舉著一壺新茶一一斟給了剛來的客人和他的師父。只不過,他的眼睛卻是向旁邊瞟去,游走四處,似是在尋找著些什么。只不過,那個他期冀著能出現在這禪院里,有著一雙可愛杏眼的身影并沒有出現。

悵然若失,卻是不肯相信,執著地認為那個身影或許只是和自己開著玩笑,一時躲了起來。心不死,真智仍用眼角的余光查看著院子的四周,完全沒有注意到手下的茶盞中的茶水幾乎都要溢了出來。

“哈,真智,不用看了,這次姐姐沒帶翡兒一同出來。”

穿著一身黑色道袍的女子,在眼看那凈生大師的茶盞中的茶水就要溢出來的時候,左手及時伸出,擋在了茶壺嘴下,嘴里一邊說著,又是一邊滿臉別有趣味的神色抬眼看向了真智。

一語道破,真智恍然回神,連忙將手里的茶壺放下,既而面不改色,雙手合十,向著面前笑意吟吟的女冠微微鞠了一躬,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還請道長姑姑不要妄言。”

說完,真智便退下,轉身去了靜室,繼續抄寫他未竟的佛經。

“嘖嘖,我說凈生,當初是你說能改改他這較真的性子,怎么如今一看反倒是越來越……”

不等面前的好友說完,凈生大師便出言打斷,“阿彌陀佛,前塵往事俱往矣,如今他只是老衲的徒兒真智。再者,論年紀,我這把歲數怕是還不及你的零頭,你又何必每次都一口一個‘姐姐’的來逗弄他來?”

然而,聽了這話,女冠也不惱,抿了一口茶,便開口回擊。“若是你真想讓他放下,就該讓我當初灌他一碗清魂湯,又何必給他起了個和他那俗家姓名卓知楨太像的法號叫作真智?明知道他那性子,終究是放不下的。”

凈生大師聞言,眼眸沉了下來,不過,他很快便開始問起另一件事。“怎么還不見聿道長前來?莫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擱了?”

話音剛落,一襲月白便悄然御風而至,他手里的拂塵還在不安分地晃動著,顯然,因著拿它當賭注這件事,它可還沒消氣。

“哎呀呀,綠蜻蜓,看來康王府的伙食委實不差,將你養得是珠圓玉潤,御風而來也是這般慢吞吞的,可讓我和凈生大師好等。”

“老太婆,你可真是,把兩個小的留在止水峰,自己倒是跑出來在這里喝茶談天,真是逍遙。”

“誰是老太婆?我每五十年才長一歲,你個綠蜻蜓又不是不知道!”

“誰是綠蜻蜓?我叫聿清臨,你個老太婆又不是不知道!”

明明是同出一師,幾乎又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師姐弟,不知怎地,二人一見面從來就是這樣的相互譏諷,哪怕是還當著凈生大師的面,也不肯退讓。與其說是師姐弟,倒更像是街頭巷尾互相潑水的鄰里。

凈生大師無奈地笑了笑,只好看著,聽著眼前的女冠和聿清臨一人一句,你來我往地“刀槍劍戟”,直至約莫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他才尋了個機會,好不容易地插了句嘴。

“關于軒轅珷左眼的事情,兩位道長可有見解?”

一言好似春風雨,凈生大師希冀著能以此暫息師姐弟兩人唇槍舌劍,可是,他沒想到也正是這個問題,竟橫生了兩人之間的戰火。

原本,聿清臨從謝太傅的口中得知了用小玉令才能調動近畿大營,而那小玉令原是在先康王手里,他猜測,或許,那枚玉令是到了蘇毗伽若的手里。而那顆青色琉璃珠原是承載著些許蘇毗伽若的記憶,是以,他那師姐或許知道那小玉令的去處。

三人坐下,一番交談,最終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枚小玉令是給了軒轅珷,軒轅珷卻是將它主動給了皇上,為的是將許將軍調離鄴城。

“你說他進來性情大變,如此看來,顯然他是受到了那珠子上未去的戾氣影響,難保他不會成為一個殘暴之君。”

凈生大師聽到了女冠的猜測,雙手不禁合十再嘆,“阿彌陀佛,有因必有果,若是只看他性情和襄助奸邪,離除錚臣,并不能就此一口斷定他將會是個殘暴之君。”

而這邊,女冠雖然覺得軒轅珷想辦法讓許將軍離開了鄴城是毫無理由的事情,但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是最終的結果。

當初她和聿清臨在那顆珠子上施下了多道術法來以防萬一,可她終歸不放心。是以,她用了太乙神術來窺算天機。

斑駁陸離的光影中,她看到的唯有流血千里,滿目瘡痍,哀鴻遍野,漫天的火光更是籠罩了整個鄴城。

隨著日月流轉,這番人間煉獄的景象在她的眼中只是越來越清晰。

是以,她覺得與其等待,不如現在直接出手解決。

殺了軒轅珷。

“不可!怎能這般莽然,他有什么錯?!”

聿清臨聽到女冠的想法和沉默不語,心照不宣的凈生大師,登時便從茶案旁起了身,橫眉冷斜,這種做法他不認同!

都知猛虎傷人奪命,那你就能直接殺掉幼虎嗎?!

負氣而來,盛怒而去。聿清臨拂袖便走,女冠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不論佛道,只講交情。好友,滿打滿算你我不過相識三十年,你卻只告知我那顆珠子的來歷非同尋常,今日更是鐵了心要做那惡人,是何道理?”

凈生大師說著,又是為眼前的女冠斟上一盞茶水。

女冠笑笑,拿起盞子在手,抿了一口,未料,茶水已經冷了。凈生大師看在眼里,女冠素來戴著玄錦手套的左手在發顫。

半晌,終是聽她囁喏出一句。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