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晨鋒回答完皇上的問題之后，有些心虛，因為實在是答非所問。但好在皇上并沒有追究，而是開始若有所思地在御書房內踱步。莫晨鋒并不敢打擾皇上，他一聲不吭地老老實實跪在一邊，企圖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死了嗎？皇上停下腳步，一手扶著御案，低著頭，手指輕輕叩在御案光滑的桌面上，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他瞇起眼，重新開始踱步，許久之后，皇上才又開了口，而這一次，皇上的話更是讓莫晨鋒冷汗直冒。

“莫晨鋒，”他問道：“自打朕成為太子，你就一直跟在朕身邊，到今日也超過二十年了吧？”

“回皇上的話，”莫晨鋒趕忙答道：“到今年已經是第二十六年了。”

“竟然已經這樣久了。”皇上點點頭，接著話鋒一轉：“那朕問你，關于蕭景珩，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這問題莫晨鋒壓根不敢答，但他又不能不答，因此他猶豫了一瞬，只好流著冷汗一個頭磕到地，硬著頭皮答道：“臣不敢妄自揣測。”

“呵……”皇上冷笑一聲：“是不敢猜，而不是猜不到。莫晨鋒，你跟朕這么多年了，怎么還在朕面前耍這種心眼。”

“皇上恕罪！”莫晨鋒立刻又磕了個頭：“實在是……因為……這……”

“實在是難以啟齒，是嗎？”皇上倒是一副坦蕩的模樣：“你猜的不錯，蕭景珩是朕的兒子。朕原本沒打算將他接進宮，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然而誰想到，造化弄人，眼下他倒成了朕唯一的兒子。”

皇上說著說著，眼圈又有點泛紅，語氣頹然。莫晨鋒知道，他是又想起不幸殞命的三位皇子了。

“還請陛下節哀。”莫晨鋒只能硬著頭皮勸道。

“你說得容易！”莫晨鋒不勸還好，一勸皇上反倒怒火上頭，拍著桌子嚷到：“你的兒子都還好好的，可朕呢！朕的兒子們都沒了啊！好好的孩子們，都沒了，統共就剩下這么一個，還是個呆子，反應遲緩。朕怎么能放心將江山交到他的手里！”

“陛下請息怒，”皇上又氣又難過，但莫晨鋒反倒不怕死地抬起了頭：“微臣以為，陛下還是應當先見見蕭景珩。”

“有什么可見的！”皇上怒道：“朕現在沒這個心思！又不是沒見過，再看不也還是個呆子。”

“皇上，”莫晨鋒頂著皇上的怒火，又開口說道：“臣不知皇上眼里的蕭景珩，是怎樣的人，但臣眼中的蕭景珩，卻和‘呆子’二字，遠遠扯不上關系。”

“嗯？”皇上頓時一愣：“怎么說？”

“回皇上的話，”莫晨鋒答道：“臣在此以前并未見過蕭景珩。這一次淮陽王叛亂之后，是臣從京外玉榮鎮，將蕭景珩接回京中，那日也是臣陪著長公主還有蕭景珩去見的蘇氏。臣雖與蕭景珩接觸并不算多，但在臣看來，蕭景珩是極聰明的人，他年紀雖不大，但遇事沉著，思維敏捷，與‘呆子’二字，毫不沾邊。”

“哦？”皇上眉頭高高挑起：“這倒有意思了。”

“不僅蕭景珩極聰明，”莫晨鋒想了想，又多補了一句：“連他的妻子上官靜，看起來也是十分沉穩jing明。”

“呵……”皇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瞇起眼，仔細回憶起了蕭景珩小兩口在他眼中的形象。一個呆呆的，反應慢半拍，像個沒有命令不會動的木偶，而另一個，心思淺白，毫無城府，是個頭腦空空的草包美人，脾氣倒是火爆得很。

一個木偶，一個草包，怎么原來都不是嗎？竟然能瞞過他的眼睛這么多年，這小兩口不簡單啊！

而且被蒙在鼓里的可不僅是他一人，還有淮陽王，皇太后，皇后……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好事啊！一個城府頗深的皇子，正是他想要的！皇上頓時覺得心里輕松了不少。

“他當真很聰明？”雖然皇上并不懷疑莫晨鋒的話，但他依舊還是有些不放心，像是確認似的又多問了一遍。

“是！”莫晨鋒點點頭：“也難怪皇上覺得奇怪，蕭景珩是京中有名的‘呆公子’，可見多年來隱藏極好，連他的生母蘇氏發現他并不呆后，也很吃驚。”

莫晨鋒猶豫了一下下，并沒有當著皇上的面說明蕭明瑞似乎是知道蕭景珩本性的。他并不想在這件事上多惹是非。

“連蘇氏也不清楚。”皇上輕笑一聲：“當真有本事。朕問你，那一日，蘇氏都與蕭景珩說了什么。”

！！！又是一個沒法回答的問題。莫晨鋒的臉色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看，他猶豫再三，最終決定還是不要全說實話。內里牽涉的事實在是太過復雜，不僅牽扯那些不可見光的秘聞舊事，還牽涉到了淮陽王叛亂與蘇家。

而當時蘇氏又說得不清不楚，許多事也不知真假，若是貿然上奏，莫晨鋒擔心，會惹出更大的麻煩來。

“回皇上的話，”他答道：“微臣與金吾衛的守衛軍官守在門口，并不敢靠近。蘇氏到底說了些什么……微臣只知大概。陛下若想知道詳情，只怕還得問長公主殿下與蕭景珩本人。”

“大概？”皇上似乎知道莫晨鋒有所保留，但他選擇了睜一眼閉一眼，并沒有揭穿：“你大概知道什么。”

“微臣只知蕭景珩的確是皇上的親生子，”莫晨鋒硬著頭皮答道：“而生母……是……是蘇氏。”

“僅此而已？”皇上垂眸看著莫晨鋒。

“還……還有……”莫晨鋒只好又說道：“蘇氏似乎對蕭景珩頗為怨懟，當時曾想要動手掐死蕭景珩。不過蕭景珩功夫練得不錯，很輕易就躲開了。”

“呵！”皇上又是一聲輕笑，臉上表情復雜：“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想讓朕斷子絕孫嗎？她就這樣恨朕。”

莫晨鋒冷汗都快流成河了，只能低著頭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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