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不會發生吧。

葉梓萱并未著急回去，而是游蕩在這空蕩蕩的街道上。

畢竟，如今即將宵禁，這大街上自然也沒了太多的人。

葉梓萱側身，便瞧見有人站在遠處。

一陣夜風吹來，卷起她的裙擺，她歪著頭看了過去，透過那月色，瞧見的也只是一雙黑沉沉的眸子。

她靜默不語，只是這樣盯著。

他緩緩地上前，站在她的面前。

她抿唇不語。

他緘默不言。

二人便這樣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不過是她在前，他在后。

這樣不知道走了多久，葉梓萱瞧見一處小酒館，隨即走了進去。

那酒館的店小二瞧見葉梓萱的穿著，還有身后的人，連忙迎上前去。

“客官請。”

“一壺清酒，幾樣可口的小菜。”葉梓萱尋到一處幽靜的窗臺旁坐下，低聲道。

“好嘞。”店小二揚聲應道，便去準備了。

這小酒館正好處于宵禁之外的河邊，倒也不必有所擔心。

他也隨之坐下。

待酒菜擺上，葉梓萱徑自倒了一杯，湊近嗅了嗅，便抿了一口。

她嘴角一撇，這酒味好淡。

不過，她剛吃完，白皙的臉上便染上了一抹紅暈。

她捂著臉，只覺得有些發燙。

連忙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入口中。

對面的他直接將酒壺拿過來，“上茶。”

“好嘞。”店小二應道，又連忙去備茶。

葉梓萱怒瞪著他。

他不理會，只是慢悠悠地將面前的酒壺內的酒喝了個jing光。

葉梓萱冷哼一聲，瞧見面前的茶，她知曉自己這酒量的確不咋地，只能默默地吃茶。

外頭，突然傳來哭泣聲。

她豎著耳朵聽著，一女子坐在橋邊的石墩上抹淚。

葉梓萱扭頭看去，聽著那女子的哭聲好不傷心。

沒一會，便見那女子突然起身，便要縱身一躍，她輕輕拍手，無月突然閃身，將那女子撈了起來。

無月旋身落下，那女子還閉著雙眼。

待女子睜開雙眼之后，無月已經松開，閃身離去。

女子愣在當場，好半天之后，便又自尋短見。

葉梓萱此時，再未去救她。

“怎么不救了？”對面的不是旁人，便是那個冷漠寡言的凌小公爺。

“救一次，那是因我不愿見死不救，可，她依舊想著尋死，我又何必再去阻攔呢？”葉梓萱慢悠悠道。

“到底不同。”凌墨燃低聲道。

“有何不同的？”葉梓萱嘴角一撇，“倘若她還尋死，只能說明，她的確不愿意活著了，我何必做那個小人呢？”

她不覺得這女子有求生的欲望，畢竟，她的眼神中的絕望，仿若早已做好了打算。

葉梓萱不去救，可是還是有人會去。

這不……

一個男子突然竄了過來，直接將那女子拽住。

那女子瞧見那男子之后，滿眼的憤恨，揚手便給了那男子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夜空，連帶著周遭的人群也都在此刻駐足了。

在這種時候，不乏看熱鬧的。

葉梓萱自然也是其中一個。

凌墨燃見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的，壓根不像是被算計了，還一臉愁苦的樣子。

葉梓萱低聲道，“看著吧，這女子還要尋死覓活。”

“嗯。”凌墨燃點頭道。

果不其然，那女子直接將那男子推開，便又要投河自盡。

可那男子直接拽著那女子，死活不讓她跳下去。

二人僵持不下，女子干脆坐在了地上，放聲大哭。

這下子，眾人都將目光落在了那男子的身上，指指點點的。

葉梓萱嘖嘖了兩聲，“還真是一出好戲啊。”

“好戲？”他看向她。

“難道不是嗎？”葉梓萱感嘆道，“我怎么覺得缺點什么？”

“缺什么？”凌墨燃便靜靜地聽著。

葉梓萱笑著說道，“缺個去說和的人。”

“的確是。”凌墨燃應道。

葉梓萱雙手撐著下顎，那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入睡的雙眸此刻明媚動人，紅唇微抿，額前的碎發隨風浮動，帶著幾分地俏皮，偶爾眸底閃過的狡黠，像只活脫脫的兔子。

凌墨燃只是這樣看著她，那冷峻的臉龐上似乎也染上了一抹不輕易捕捉的柔光。

外頭的男女在那撕扯著，看似是一場情感糾葛，其實不然。

那女子對那男子沒有愛意，只有恨意，可見，是那男子對她做了天理不容之事，只可惜，這男子追趕上來，反倒惹得旁人以為他深情不移，女子胡攪蠻纏了。

這世上的男男女女啊……

還真是讓人難懂。

葉梓萱嘴角一撇，而后道，“走吧。”

“不看了？”凌墨燃問道。

“一會呢，這男子就該被抓了。”葉梓萱起身，舒展著手臂，“我可不想太過于招搖了。”

她說罷，便從腰間拿出一塊碎銀子放下，走了。

凌墨燃見她如此，伸手將那碎銀子拿過，自己放了一塊，這才轉身離去。

葉梓萱出來之后，剛繞過不遠處的橋，便見那京兆尹的衙役便到了。

女子當即便跪在那衙役跟前，拿出了訴狀，而后便在地上叩頭。

“這衙役是你讓人去喚來的？”凌墨燃當即便戳穿了。

“嘿嘿。”葉梓萱淡淡道，“適才無月救她的時候，她偷偷塞過來的。”

“不過……”凌墨燃盯著她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為情自殺？”

“她在那哭的傷心，卻是等到有人注意了才要投河自盡，想來是為了引起旁人的注意，第二次的時候，也是瞧見了那男子趕過來。”葉梓萱直言道。

“果然無雙姑姑教會了你許多。”凌墨燃看向她道。

“怎么？”葉梓萱挑眉道，“你擔心我是真的蠢？”

“你近來所做所為不就是體現了看似聰明，反倒讓人覺得處處犯蠢嗎？”凌墨燃直言道。

“你……”葉梓萱氣鼓鼓地看向他。

凌墨燃便越過她，徑自往前走了。

“小公爺竟然還會懟人啊。”葉梓萱深吸了好幾口氣，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下，追上他說道。

“懟人？”凌墨燃看向遠處，“不敢。”

“呵呵。”葉梓萱嘴角一撇。

“實話實說。”凌墨燃很坦然道。

“你……”葉梓萱抬腳便踹了過去。

凌墨燃竟然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腳。

這讓葉梓萱反倒愣住了。

“你……”葉梓萱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幼稚。

凌墨燃低頭看向她，“莫要踹疼了你的腳。”

“啊。”葉梓萱忍不住地大叫一聲，便直接跑了。

凌墨燃一臉無辜，只是看著遠處，不過隨即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葉梓萱快步地走著，一心要將凌墨燃給甩了。

奈何，凌墨燃的腳步極快，哪里是她能夠給甩開的。

葉梓萱最后走的是氣喘吁吁的。

凌墨燃反而氣定神閑地跟著。

葉梓萱停下腳步，彎著腰，手指著他，“你不累嗎？”

“你該好好鍛煉了。”凌墨燃非常誠懇地道。

“我……你……”葉梓萱咬牙切齒道，“你今夜是來氣我的？”

“不是。”凌墨燃否認。

“還不是氣我的。”葉梓萱冷哼一聲，“我到了，告辭。”

凌墨燃見她頭也不回地進了角門，他駐足片刻，轉身便瞧見嵇蘅與皇甫默正站在不遠處，意味深長地笑著。

他只是坦然地上前，低聲道，“適才被帶走的女子是何來歷？”

“倒也巧了，是從蘭溪鎮出來的。”嵇蘅道，“而且呢，她是來投奔親戚的。”

“親戚？”凌墨燃淡淡道，“誰？”

“長公主讓梓萱妹妹查的那女子。”嵇蘅說道。

“的確是出好戲。”凌墨燃淡淡道。

嵇蘅一怔，“看來，她今兒個收獲不小啊。”

“魯牧塵那呢？”凌墨燃低聲道。

“他？”嵇蘅搖頭，“欲言又止，神秘莫測。”

“不就是不愛說話。”皇甫默在一旁補道。

“哪里是不愛說話。”嵇蘅嘴角一撇，“在梓萱妹妹那說的可不少。”

“我怎么覺得他像是刻意地隱瞞了什么？”皇甫默皺眉道，“不過，這葉大姑娘將如此重要的線索告訴了他，他難道不該表示表示？”

“有何表示的？”嵇蘅冷哼道，“魯家如今都是自身難保，他也算是有心不讓她牽扯進去吧。”

“的確有心了。”皇甫默附和道。

這二人在凌墨燃這一唱一和的，反倒讓凌墨燃越發地沉默了。

葉梓萱回到自己的院子內，便見春花已經回來了。

她連忙跪在葉梓萱的跟前。

“大姑娘。”春花哭著道。

葉梓萱見她完好無損，暗暗地松了口氣。

“既然平安回來了，便好好地將養。”葉梓萱直言道。

“大姑娘，是奴婢沒用。”春花連忙道。

“去歇息吧。”葉梓萱輕聲道。

“是。”春花應道。

秋月走上前去，“大姑娘，奴婢伺候您洗漱。”

“我先去書房。”葉梓萱淡淡道，“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秋月回道。

葉梓萱便徑自回了自己的書房。

她行至書案前坐下，無月已經落下。

“主子。”

“人呢？”葉梓萱看向她道。

“人已經送去京兆尹了。”無月回道，“玄參暗中盯著呢。”

“嗯。”葉梓萱點頭道，“長公主讓我找的人，如今也該有些眉目了。”

“主子，您將如此重要的線索送去京兆尹那，是不是……太招搖了？”無月不解地看向她。

“有什么招搖的？”葉梓萱挑眉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是。”無月垂眸應道。

葉梓萱暗自嘆氣，“只不過，這五妹妹呢，如今便這樣暴露了，我反倒覺得有些可惜了。”

“主子，您為何會突然提前將她給……”無月想著，按照當初的計劃，她還會再留葉梓莬一段日子。

葉梓萱搖頭，“五妹妹想來是發現了，而且，她的心思變了。”

“變了？”無月不解。

“也許，她知道自己動搖了。”葉梓萱抬眸看向遠處，“倘若再待下去，她擔心自己當真動搖了，那么，她先前做的那些，便更不可原諒了，如今被發現，她反倒能夠坦然一些。”

無月聽過之后，拱手退下。

葉梓萱靠在圈椅上，盯著書案上擺放著的那一堆的密函。

我聰明嗎？

我蠢嗎？

我也不知道。

管他呢……

反正，她也不是為了旁人的閑言碎語而活著。

葉梓萱這才緩緩地起身，從書房內出來。

秋月已經候著了。

葉梓萱看向她，“春花那，讓她養好了，再來伺候著，這些日子定然受了不少委屈。”

“是。”秋月應道。

葉梓萱打了個哈欠，那酒勁兒怎么還沒有消散呢？

她隨即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沐浴更衣之后，躺下很快便睡沉了。

次日醒來，葉梓萱還覺得有些頭疼。

她扶額半坐著，好一會才下了床。

“大姑娘。”秋月端著銅盆過來。

葉梓萱輕聲應道，“醒酒湯給我一碗。”

“奴婢這便去準備。”秋月應道。

葉梓萱便緩緩地坐下。

葉梓琴與葉梓窈已經結伴而來。

“大姐姐。”二人笑吟吟地上前。

“三妹妹、四妹妹。”葉梓萱看向她們。

“大姐姐，你這是怎么了？”葉梓琴見她眉頭緊鎖，臉色有些不大好。

“沒什么。”葉梓萱挑眉，“昨兒個吃了一杯酒，便成這樣了。”

“大姐姐，連老太太都嫌棄你吃酒，叮囑你日后莫要在外頭飲酒，免得丟人現眼……”葉梓琴在一旁絮叨起來。

葉梓萱白了她一眼，從秋月手中接過醒酒湯，灌了下去。

“我這不是……”葉梓萱正要說什么，又突然覺得說啥都沒用，便也不說了。

葉梓琴嘿嘿一笑，隨即便等她洗漱妥當之后，一同出去了。

等到了耦園之后。

巷媽媽上前行禮。

“大姑娘，二太太那還未將虧空補上。”巷媽媽回道。

“不著急。”葉梓萱低聲道，“想來，她是還要些時日呢。”

“是。”巷媽媽垂眸道。

“近來府上可有什么事兒？”葉梓萱問道。

“旁的倒也沒有。”巷媽媽看向她道，“只是五姑娘那……外頭該怎么說？”

“五妹妹病了。”葉梓萱淡淡道，“到時候我會去廉王府那說明。”

“是。”巷媽媽垂眸應道。

葉梓萱這里嘆了口氣，“還有什么，都說了吧。”

“是。”旁的管事便有序地開始稟報。

直等到晌午之后。

葉梓萱與葉梓琴、葉梓窈坐在一處用了午飯。

葉梓琴拿過一旁的賬本，頭疼地看了幾眼，又看向葉梓萱。

葉梓萱低聲道，“怎么了？”

“前些日子，這些賬本都是五妹妹管著。”葉梓琴皺眉道，“我犯懶了。”

“我看看。”葉梓萱拿過，仔細地看過，倒也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可見，葉梓莬對這些賬本，并無算計。

不過，葉梓萱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

比如說，葉梓莬對珍珠粉過敏，上回她所用的珍珠粉被動了手腳，如今再看去，那些珍珠粉的量，表面上瞧著并無不妥當，可仔細地算下來，倒也不少。

葉梓萱皺眉道，“這些珍珠粉是誰拿走的？”

“我瞧瞧。”葉梓窈湊過去，瞧著那賬本上，并未注明是何人所拿。

不過按照每月的分量，還有次數，倒也沒有異常。

葉梓萱看向她，接著說道，“這賬本上的珍珠粉用量都被勾兌過了。”

“咦……”葉梓窈皺眉道，“這些怎么回事？”

“去喚巷媽媽過來。”葉梓琴抬眸道。

沒一會，巷媽媽便匆忙趕過來。

“巷媽媽，這上頭的珍珠粉……”葉梓萱指著賬本上勾兌的。

巷媽媽看過之后，連忙將自己的賬本拿來做了比對，隨即道，“乃是五姑娘拿去的，說是按照各房的用量拿的，老奴知曉她對珍珠粉過敏，自然不會私自去用，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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