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有句話叫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但是更重要的一點，當是情投意合，方能一生美滿。”

“若嫁的人不是自己喜歡的，只能稱之為將就。祖母希望你跟你姐姐，都能選中真正能相守一輩子的人，若是沒有，毋寧將就。”

老夫人視線在少女臉上端詳良久，最后拍拍她小腦袋，“棠兒，這次是祖母拖累你了。”

顧西棠抬起小臉，“祖母，您還是拿鞋底抽我吧，你這樣說話我害怕。”

顧老夫人，“……”

這皮猴子，有時候真不想承認是他們家的。

“時候不早了，歇了吧。”老夫人嘆氣。

“祖母，今晚我跟您一塊睡唄？咱祖孫倆秉燭夜談！”

“自個睡。”

“別嘛，祖母——”

窗外，突然響起煙花炮竹聲。

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接一陣連綿不絕。

顧西棠挑挑眉，走到窗邊。

只見漆黑夜空一端，無數煙花四散，綻放短暫的絢麗。

看樣子，應是哪戶大戶人家在慶賀喜事，不惜花上大手筆。

她看了幾眼之后意興闌珊，轉身回房。

眼角余光卻突然瞥到燦爛煙火中，一抹青煙騰空而起，最后炸開漫天螢光。

綠色。

是綠色煙花。

于夜空中四散，如成千上百螢火蟲，乍亮半片天空。

美極了。

她心頭狂跳。

故作淡然將窗戶關上后，顧西棠無聲笑了開來，眉眼彎彎，極之燦爛。

她壓低了聲音，“祖母，九爺給我暗號了。”

顧老夫人疑惑皺眉。

“綠色信號彈，是九爺用的，我在流域的時候曾經見過。”少女壓著歡喜，小嘴嘚吧嘚吧解釋，“他是在通知我，望橋鎮那邊，家里人都安全了。”

顧老夫人指尖動了下，“你怎知他是通知你家里安全了？你來之前跟他商量過計劃。”

少女搖頭，下巴輕抬不無得意，“沒商量過，這是默契。”

顧老夫人沉默片刻，皺著的眉頭展開，也跟著笑了。

她又伸手拍拍少女小腦瓜，“好，祖母知道了。歇息吧，我也乏了。”

臨出門前，她又回頭，深深看了還在挑眉嘚瑟的少女一眼。

老婦人走了，顧西棠的興奮激動還在攀升，又不能弄出太大動靜惹人懷疑。

她干脆鉆進被窩里，無聲蹬腿大笑。

九爺太懂她了。

顧家安全，她明日就能無后顧之憂，帶祖母逃出國師府對她來說難度并不大。

司左以為搜光她身上的各種藥物，她就沒辦法闖出重重圍堵了？

撩起一縷發絲在指尖繞啊繞，顧西棠蒙在被子里，冷冷勾唇。

一墻之隔。

顧老夫人回到自己房間，說是乏了，卻沒有立即歇下。

她走到窗邊，看著天邊還在不停綻放的煙火，良久，嘴角凝出一抹笑意。

她的小孫女，若無人拖累，合該是天高任鳥飛的人兒。

司左，可配不上她的棠兒。

寅時，喜婆準時來到偏院，帶著一眾打下手的丫鬟，開始給顧西棠梳妝。

顧老夫人也被帶走，待得拜堂的時候，才能再出現在人前。

隔壁動靜不大，但是顧西棠耳力不俗，自然聽得分明。

司左將祖母先行帶走，是防著她在婚禮上出幺蛾子，無法拜堂。

只要祖母在他手上，自己就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寅時到天亮這段時間里，偏院里新娘子的準備進程每隔一刻鐘，就會傳到司左耳里一次。

焚香洗浴完畢。

梳妝完畢。

著裝完畢。

少女全程不吵不鬧，配合得很。

天大亮后，國師府打開大門迎賓客。

初時來的多是各世家子弟，帶著不菲的賀禮。

司左親自在門前迎客，對趕來的客人皆笑面相迎禮數周到，顯出他對親事的重視。

而朝中高官門第暫無動靜，還在暗中觀望。

直到巳時，觀望的情況終被打破。

承德帝出現在國師府門前，親自來給國師喜宴添彩。

這個消息一傳到各府邸，世家家主及朝中重臣立刻親自趕了過來。

連皇上都到場了，他們再為難，這個面子也不能不給。

一時間趕到國師府的馬車絡繹不絕，空前盛況。

喜宴設在國師府后花園，延開百桌。

在等待喜宴開席間隙，有世家子弟看著滿座賓客，暗暗嘀咕開來。

“好家伙，今兒個有皇上添彩，百官齊聚啊。”

坐在這一桌的，皆是年歲相當的小年輕，立刻有人搭話，“皇上都親自來了，還有誰敢不到場？我爹本來今日身子不適，所以才給我個機會來國師府露臉。這不皇上來了，我爹愣是拖著病體又親自趕了過來。”

“盛況啊盛況啊，便是金鑾殿朝會，來的人也未必有今日人齊吧？”

“說人齊，那倒未必。九王爺不就沒來么？”

小年輕們面面相覷。

九王爺確實沒來。

他們其實早就發現了，只是沒人敢率先說出口。

此時又有人壓低了聲音遮遮掩掩開口，“聽說國師壓根就沒給九王府送喜帖。你們想想，新娘子可是之前傳聞會成為九王妃的。這種情況下，國師怎么可能還把九王爺請上門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啊！”

“我聽到的又是另一種說法。聽說昨日皇上跟國師一道去過九王府，本想邀請九王爺出席喜宴來著，奈何九王爺身子不行了，已經病重得連床都下不來……怕是時日無多啊。”

顧寧就坐在這一席旁邊，把幾個世家子的話全聽了進去。

聽說九王爺時日無多時，她心里既有快意又覺憋悶。

好容易有個能讓她脫離苦海的對象，顧西棠那個障礙又即將嫁作他人婦了，結果她還沒想出下一步要怎么走，九王爺竟然就要不行了？

憋悶同時，想起當日畫湖畔，九王爺幫著顧西棠那個賤人一并羞辱她，讓她顏面掃地，如今九王落到這個下場，她又覺心頭暢快不已。

可惜了，顧西棠雖然沒成為九王妃，卻成了國師夫人。

這個身份，她依舊得罪不起。

日后說不得再見到顧西棠，她還得給她低頭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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