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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發瘋后-第三百九十章 殺瘋了
更新時間:2023-05-24  作者: 莞爾wr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男主發瘋后 | 莞爾wr | 小說在線閱讀 | 明智屋小說網 | 莞爾wr | 男主發瘋后 
正文如下:
距離「河神」到來的時間還有八日。

看了重傷未醒的柳氏之后,姚守寧轉頭去找了姚若筠,提出了讓他立即收拾行李,最遲明日帶家里人出城的事。

「大哥你在筑山書院讀書多年,對青峰觀也很熟悉。」姚守寧說話的同時,伸手去摸自己的袖口。

她從窄袖的口袋中取出一個脹鼓鼓的荷包,往面前的青年遞了過去:

「這里面裝的是大豐錢莊的錢票。」

自柳氏受傷之后,家里原本管家理事之權交到了姚翝手上,而姚翝前往衙門復職后,家里便陷入無人可管事的尷尬之境。

在此之前,姚若筠只知讀書,家中大事不理;姚婉寧以往病弱,柳氏自然舍不得她勞心勞力,如今她又身懷有孕,生產在即,姚守寧同樣也不愿意再拿這些事務讓她煩心。

而柳并舟擔憂「河神」,蘇文房雖說是長輩,始終是外人,最終事情推來落去,是姚守寧主動接了下來,試著去學習。

她遞來錢的時候,姚若筠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愣愣看了妹妹半晌。

在他記憶中,嬌俏可愛又略帶些天真孩子氣的妹妹不知何時已經成長,眉眼間帶著成熟與穩重,神態竟隱隱有些陌生。

「大哥?」姚守寧見姚若筠沒有動作,不由有些怔愣的抬起頭來看他。

她表情有些疑惑,愣愣的樣子又恢復了幾分以往熟悉的樣子。

姚若筠不由自主松了口氣,表情嚴肅,雙手往后背一背,后退了數步,搖了搖頭:

「你把錢包打開我看看。」

姚守寧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聞言仍是乖巧解開荷包袋子,取出里面厚厚一疊錢票:

「喏,這里。」

「你將錢票展開。」姚若筠如臨大敵,又說了一聲。

「你怕我在錢里下毒?」姚守寧白了他一眼,說話時將裹成一團的錢票拆開,錢票的面額是二十兩一張,共計十張左右。

這兩年情況不好,姚家經歷了許多次,在金錢上并沒有富余。

去年柳并舟前往神都,帶來了積蓄才解了柳氏燃眉之急。

姚若筠就是再不通庶務,但他也知道今年血蚊蠱、洪災一事使得姚家這大半年只有支出,沒什么進余。

柳氏先前買的幾個鋪子已經入不敷出,家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姚守寧此時拿出的這些錢,興許就是姚家所有的家底。

姚若筠的表情頓時有些難看,他沉默許久,突然出聲問:

「你跟外祖父呢?」

「……」姚守寧臉上的輕松神色逐漸消失,她仰頭看著姚若筠,怔怔的喊了一聲:

「大哥。」

在她心里,雖說外表嚴肅,但脾氣一向很好,對家人一直很包容的姚若筠突然發起了脾氣:

「守寧,在你心中,是不是覺得大哥是外人?」

「沒有的事。」姚守寧連忙搖頭,她從姚若筠的心聲之中感應到了傷心,知道他已經猜出了不對勁兒。

「那為什么家中發生了什么事,你們都從來不會第一個告訴我?」

柳氏當日中邪、姚婉寧與「河神」之間的婚事,以及后來姚守寧與世子數次尋找解決方法的事,她們早就知道,卻沒有人告訴他,將他蒙在鼓里,讓他胡思亂想猜個不停。

「不是……」姚守寧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傷了大哥的心,她正欲解決,姚若筠就有些難過的看她:

「你們組成團體,把我排擠了出去?」

「沒有。」她拼命的搖頭。

「這些錢是家里所有的家底了吧。」他這話看似詢問,實則十

分肯定。

姚守寧本不欲讓他擔心,可對上姚若筠的目光,卻又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對。」

「家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你把所有的錢交給我,讓我帶著姨父、婉寧他們先離開神都城,也就是說,你心里恐怕認為我們不會再回來了。」

「我……」姚守寧剛一說話,姚若筠卻沒給她機會,自顧自的道:

「你不告訴我,我也猜得出來一些事。你預知能力強,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他只是不太多言語,并非傻子,結合近來的一些事:

「妖族要來了?不,不只是如此。」他想了想,又肯定道:

「「河神」要來了,這一次來,恐怕不是先前洪災那樣的警告,極有可能神都城也會覆滅。」

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又說道:

「你可以預知到不妙,說不定預知到大家會出事,所以你想讓我帶家里人避開神都,逃出這一劫。」

說完,他定定的望著妹妹:

「外祖父心懷大義,又受長公主所托,他定不會走的。家中最近本來是你管家理事,你突然將錢交給我,顯然你是準備留下來陪外祖父,想把我們打發出去。」

「……」姚守寧強撐出的笑臉一滯,她舉起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從姚若筠的話語中,她已經聽出大哥對她的不贊同,興許他并不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不是的——」她勉強說了一句,見姚若筠定定望著她,心里的那道防線頓時崩塌,輕聲道:

「對,大哥你說得對。」

她點頭承認:

「我預知到「河神」即將到來,會給神都帶來滅城的危機,如果處理不好,外祖父可能會在這件事情上——」

剩余的話她沒有說,但姚若筠已經理解她話中意思。

他心中一涼。

雖說在姚守寧說話之前,他就已經想過最壞的結果,可真正聽到姚守寧點頭承認的時候,姚若筠心中依舊說不出的恐慌。

「怎么會?外祖父他老人家乃是當世大儒,實力非凡……」

他有些語無倫次,接著看到了妹妹眼中浮出的水光,繼而手足無措:

「守寧別哭,別哭……」

他想要哄妹妹,但一時之間又不知該說什么,最終只是伸手過去,將姚守寧手里抓著的錢票接了過去:

「你不要哭,是大哥的錯,大哥不該惹你傷心。」他嘴唇囁囁,想要為妹妹擦淚,但最終并沒有碰她,只是小心翼翼的道:

「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

「是我的錯,我有話也應該跟大哥說,不應該自認為是為了你好,就對大哥有所隱瞞。」姚守寧也輕聲道歉。

兩兄妹說完這些話,相視一笑,原本的芥蒂瞬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事情原委,自然要幫忙的。」

神都城既然已經出現危機,柳氏受傷自然不宜留下來。

姚婉寧又生產在即,也應該出城,蘇文房一家原本就與這些災難無關,趁此時機避開危險也是正理。

姚若筠將錢接了過去,道:

「錢我收了,今晚我會讓鄭叔幫忙再購買兩輛馬車,并且收拾行李,盡量明日便先送人出城。」

姚守寧聽出他話中之意,正欲開口,他又道:

「但我是家中長子,雖說我沒什么本事,卻也沒有留你與外祖父、爹在城中獨自面臨危機的道理。」

「大哥……」姚守寧雖說猜到他的意圖,但聽他這樣一說,仍是心中一驚,正

欲勸說,姚若筠卻道:

「你不要勸我,勸我也不聽。」

他向來少年老成,此時卻雙手捂了耳朵,不看姚守寧眼睛:

「外祖父答應過我,要看我表現,到時收我入門,他老人家還沒有尊守承諾,我不允許。」

他絮絮叨叨的:

「再說了,爹平時就說過,我是長子,應該保護家中的母親與妹妹,沒道理我獨自逃命,留你們面臨危機。」

說完,他怕姚守寧再勸,捂耳朵的手一松,看著她正色道:

「守寧,你就是再希望我離開危機,可這天下之大,又能去哪里呢?」

他的話正中姚守寧心中的隱憂,令她啞口無言。

此次「河神」帶來的災禍可能會給大慶帶來覆滅的危機,此時的逃脫只是暫時,正如她之前與柳并舟所說,就是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若柳并舟沒有頂住,神都覆滅,「河神」所攜帶的怨氣遲早會席卷天下,妖族緊隨其后,大慶覆滅在即,不要說躲進青峰觀,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終有時。

相反,柳并舟若是頂住了,那么所有的危機自然應刃而解,姚家人總會重回故地。

好在姚若筠雖說固執的要留下與家人同患難,但他不是不懂事的人,答應了要先送家里人出城,這令得姚守寧松了一大口氣。

晚間的時候,柳并舟整理衣冠,進入內城,求見神啟。

而姚守寧留在家中陪姚婉寧打包行李,有些心不在焉的。

柳并舟臨行之前,她預知外祖父此行并不很順利,神啟帝性情暴戾,身邊又有個危險異常的陳太微,她原本是想陪同外祖父同去,卻被柳并舟拒絕。

天色一點一點的黑了下去。

已經臨近七月,照理來說白日長黑夜短,但不知是不是近來神都城中死的人多,導致許多人家燒香燭紙錢,青煙冉冉的緣故,每日早早天就黑了。

姚婉寧的貼身物品并不多,除了她平日換洗的衣物之外,她不喜梳妝打扮,首飾、脂膏等少得可憐,剩余的箱子僅裝了些她平日看的書而已。

「小姐,這些書有些潮了。」

替她收拾物品的清元抱了一摞書過來,小聲的問了一句。

冬葵眼見天色擦黑,取了火折子準備點火。

但她連吹了幾口氣,那火折子只是閃了幾下火星,好半晌之后才有火光亮起,她松了一大口氣。

「最近天氣好潮濕。」她嘀咕了一句:

「不止是書潮,我收拾床單被褥時,也濕氣很重,不知道太陽什么時候出來,得好好曬一曬才成。」

她說者無心,兩姐妹卻聽者有意。

姚婉寧咬住了下唇,下意識的看了妹妹一眼,卻見姚守寧愁眉緊鎖,兩姐妹都知道要想太陽重新升起,談何容易。

如果這一關大劫不能避過,將來恐怕很難再看到太陽升起。

「我……」

姚婉寧嘆了口氣,姚守寧突然道:

「別收床單被褥之類的,青峰觀里肯定也有為香客準備的褥子。」

她心中亂跳,一種不安的預感涌上心頭:

「咱們輕便出行,速度離開城里。」

姚婉寧心中一緊,摸了摸肚皮,沒有出聲。

清元就道:

「可是小姐睡慣了家里的床單,就怕……」

柳氏以往對女兒照顧得無微不至。

姚婉寧身體弱,從小吃穿用度就很講究,也養成了侍候她的清元、白玉二人小心翼翼的性格。

「都不用收拾準備了。」

姚婉寧搖了搖頭,話

音一落,見妹妹有些吃驚,轉過了頭來正要說話,她連忙就道:

「守寧,你說外祖父這一趟進入內城,辦事能順利嗎?」

她的話恰好說中了姚守寧內心的隱憂,雖說她知道姚婉寧講這樣的話只是轉移話題,但她心中早有決定,聞言仍是搖頭:

「我不知道。」

柳并舟此行并不順利。

他進入內城,但神啟帝卻并沒有見他。

大慶皇宮之中,老皇帝半倚在榻椅之上,美艷非凡的涂妃站在他的身后,伸出一雙涂了丹蔻的玉手,正替他捏按著肩頸。

「這老東西。」

神啟帝冷哼:

「當日朕要見他,推三阻四,仗著身為大儒,便不將朕放在眼里。」他面頰削瘦,眼窩深深凹了進去,眉眼間帶著陰鷙:

「如今他想見朕便見,以為皇宮之中是他南昭的破宅子不成?」

他性情狹隘,又很記仇,想起當初數次召見柳并舟被拒絕之辱,心中便涌出一股想殺人的沖動。

「不見、不見!」

話音剛落,便聽到耳畔有宮人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

只見宮殿門口當值的幾位宮人、內侍似是被什么異景吸引住了目光,下意識的抬頭看去。

神啟帝治下刻薄寡恩,手段嚴苛,宮中侍人俱都十分提心吊膽,深怕出了紕漏,此時這般異動,自然不大對勁兒。

就在這時,涂妃說道:

「皇上,妾聞到了浩然正氣的味道。」她說話時,一張嬌媚的面容上露出厭惡的神情。

七百年前,以儒道為首的張輔臣等,曾是妖邪克星,通身浩然正氣不知殺了多少妖邪,所以妖族對儒家又恨且畏。

涂妃身為天妖狐族,對于儒家一脈的力量的怨恨早就深入了骨子里。

她話音一落,神啟帝耳中便聽到清脆的鳥鳴。

「呼——」一股清風刮入殿中,伴隨著鳥兒的長吟,一只巴掌大的紙鶴拖拽著長長的金光,振動雙翅,直撲神啟帝的方向而來。qδ

那紙鳥周身環繞金光,與空氣相摩擦,化為金粉,冷不妨看過去,便如挾了火光直沖而來。

神啟帝自己為人陰狠,便以己度人,當即腦海之中生出一個念頭:柳并舟欲謀害自己性命!

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自己退位,再也沒有真龍護體,縱使面前的是個巴掌大的紙鳥,但他依舊嚇得面無人色,身體「騰」的跳起,試圖后退。

他動作敏捷,身后的涂妃竟然都沒反應過來,被他一撞,兩人摔滾落地。

「護駕!護駕!」

神啟帝顧不得摔倒,伸手連聲大喊。

一旁的馮振眼見不好,即刻上前,還未出手,只見那紙鳥在離神啟帝約兩步之遙時停定。

「轟!」

鳥身之上的金芒化為火光,柳并舟的影子出現在神啟帝的面前,雙手交疊,沖著皇帝作揖。

「皇上,如今大慶危在旦夕,「河神」之患未平,如今再度重臨……」

神啟帝的手按在了胸口,被他壓在身下的涂妃此時敏銳的察覺到他胸膛之中傳來「砰砰、砰砰」的凌亂撞擊聲。

他的心跳太過急促,且有些不大對勁兒。

以妖族非凡的聽力,她似是聽到了神啟帝的胸膛之下,似是隱藏了兩道心聲。

「砰砰砰砰砰——」一道胡亂的跳動,既快且急。

「砰——砰——砰——」而另一道不疾不徐,仿佛極有節奏,與之相應。

這種情況頗為古怪,涂妃以往從未察覺。

就在這兩道心跳聲響起的剎那,她感應

到四周靈氣的異變,大殿之中,四周的光線扭曲,陳太微清瘦頎長的身影從那扭曲的光影之中走出,出現在眾人眼前。

涂妃見此情景,目光閃了閃,意識到自己可能發現了某種秘密,她并沒有出聲,而是暗暗決定之后便將這一情況告知族中狐王,狐王自會查個分明。

陳太微一入殿中,便見神啟帝摔躲在長榻之后,如臨大敵。

殿內彌漫著金光,儒家的浩然正氣沖散了宮殿之中若隱似無的妖狐之氣。

柳并舟的身影如水中倒影,出現在半空之中,雙手交疊,躬身面向神啟帝。

「……」陳太微身上冷凝的氣息一滯,接著啼笑皆非。

七百年前,四哥何等英雄、何等豪杰,誰能想到,七百年后,他的后代血脈之中竟會出了如此一個草包皇帝?

他眼波流轉之間,目光里露出譏諷,接著雙臂往胸前一抱,站在一側看戲。

「國師,救朕——」神啟帝一見他來,如看到救星。

但下一刻,他想像中的攻擊并沒有到來,柳并舟看向神啟帝,接著道:

「此乃大慶危急存亡之時,面對這樣的局面,我認為……」

他提出了三點建議。

一、他認為先前鎮魔司抓捕的妖蠱者并非完全妖邪,極有可能只是暫時受了妖蠱的影響,神智受了蒙蔽。

他們妖氣侵入肺腑,做出了傷人之事,隨著時間的流逝,有很大的機率恢復正常,神啟帝貿然大量殺人,有傷天和。

被斬者含冤枉死,心藏怨氣,死后不甘,可能怨氣會作祟,為大慶帶來危機。

因此他建議神啟帝網天一面,停止殺人的舉動,以觀察后續。

若這些人逐漸恢復清醒,希望神啟帝釋放無辜者,使他們回家與親人團聚;若這些人仍受妖氣影響,則繼續關押。

二、「河神」將會在七月十五日到來,那一天是傳聞之中鬼門大開的日子,陰氣最盛。

「河神」本乃妖邪,陰氣對「他」來說如虎添翼,到時一旦進入神都城中,后果不堪設想,所以他想請神啟帝主持祭祀之儀,請出小皇帝,借護國神龍之力,一并守護神都城。

而第三點,也是柳并舟今日前往皇城的主因。

「河神」來勢洶洶,其勢極難擋,為免造成無辜的傷亡,他希望皇帝出面,借鎮魔司、刑獄司,以及城中五城兵馬司的力量,將城內大部分的百姓遷走。

這并不是一個容易的事。

此時的人講究落地生根,許多人祖祖輩輩皆居神都,身家性命都在此地生活,且普通人未經教化,思想固執,天性之中存在僥幸心理,恐怕認為事情如此之大,必有朝廷會出面解決。

因此若好聲好氣呼吁,大部分人未必會走,但如果朝廷出面,強迫眾人遷移,此事便容易許多,八天時間必能避免不少的傷亡,也能減輕柳并舟的壓力。

他提出這三點之后,等著神啟帝的回復。

先前還膽顫心驚,以為他強闖宮城欲行不軌之事的神啟帝回悟過神,聽他說完,見自己摔落在地,滿身狼狽。

周圍有宮人、有馮振、有涂妃、陳太微等人,自己先前大呼小叫,丑態畢出,全無帝王威儀。

神啟帝心中大恨,眼中殺機閃爍,怒聲道:

「大膽柳并舟,你是不是仗著異術在身,便強闖宮門,肆意妄為?」

他厲聲喝斥:

「你不過南昭一老儒,既無功名在身,對國亦未有功勛,以為修成大儒,便不將大慶、不將朕放在眼里!這是死罪!」

「嗤。」

陳太微看足了全程,突然發出笑聲。

偌大殿中原本靜得落針可聞,宮人、內侍見神啟帝發怒,俱都瑟瑟發抖,低垂下頭不敢出聲。

年輕的國師這一聲笑落入眾人耳中,所有人都聽得分明。

當值的宮人、內侍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神啟帝備感羞恥,心中殺意更盛。

他此時不止是對柳并舟生出殺意,更對陳太微恨入骨子里。

「大膽陳太微……」

「子厚,何必呢?」陳太微并沒有將神啟帝的憤怒放在眼中,他只是偏頭看向已經年邁的柳并舟,借著他的臉,想到了當年那位與他有短暫交集的張饒之。

那倒是一個人物,聰明、儒雅,且身上有讀書人少有的果決,倒與他記憶中的張輔臣頗有幾分相似。

當年他得知張饒之是張輔臣的后代血脈,心生興趣與此人交往,也結下了一段淵源。

可惜他也明白,自己的尋找,可能只是如鏡花水月,他所見的人縱使與當年的故人有交集,可往事已經無法追憶。

他只是還無法真正放下過去,試圖借著這些事,尋找七百年前的那些美好回憶而已。

張饒之再好,可他也不是張輔臣。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只是徒勞無功,他沒有再與張饒之深交,只是見過兩回面,也愿意賣他一個人情。

因為這一段淵源,他對柳并舟的印象很好,縱使在柳并舟心中,也許兩人的立場并不相同,但陳太微從沒有對他惡言相向,甚至一直都彬彬有禮,仿佛舊友、故人。

「你忠心愛天下,苦口婆心說了那樣多,可面對一灘扶不起的爛泥,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有些疑惑的道:

「你如此聰明,應該明白人性本惡的道理,身為皇帝,經歷過權利的熏染,更是集人性之惡于一身……」

「大膽陳太微!」神啟帝惱羞成怒,用力捶打胸口,發出「砰砰」之聲:

「你不要以為朕拿你沒有辦法。」

他貪生怕死,但捶打這兩下卻用力至極。

每打一下,胸腔都發出回響,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打的是自己,但打第一下時,陳太微的身體卻如遭重擊,狠狠晃蕩,甚至出現了殘影。

神啟帝的拳頭第二下落到胸口處時,陳太微的身體如同水中投影,被一顆石子打碎。

他的肉身化為齏粉散落開,露出一副白骨架立于原地!

恐怖的陰煞之氣散逸開,殿內點著的燭光受這煞氣一沖,火光竟都矮了半截。

火苗由明黃轉為暗綠,大殿之中陰風陣陣、鬼氣森森。

「啊!」

涂妃被這煞氣沖擊,竟險些現出原形。

長尾自她裙下鉆出,差點兒繞上了神啟帝的身體。

她驚得花容失色,連忙按壓裙擺,控制內息。

殿中后方的墻壁上,數根長尾垂映于后方、殿頂,幸虧所有人都被陳太微吸引,仿佛沒有人注意到了她的異樣,她驚恐交加,縮身躲進神啟帝的陰影里,小口喘息。

那骷髏受這重擊,似是疼痛至極,脊椎骨彎曲,腦袋垂落了下去。

骨骼碰撞間發出「喀喀」聲響,但「他」下頜張合,發出「嚯嚯」的古怪笑聲。

馮振瞳孔急縮,想起上次見到國師身上鬼怪幻影,想來并不是自己的錯覺。

任誰都沒有料到,備受神啟帝尊崇的國師竟會是妖鬼化身!

但他忠心耿耿,明知陳太微危險,也并不閃避,反倒見神啟帝畏懼,很是果敢站到了神啟帝的面前,大喊著:

「護駕!」

鎮魔司的幾名嚇得魂不附體的內侍勉強起身,顫抖著站

到了神啟帝身側。

「嗤。」

骷髏嘴一張一合,發出冷笑。

「堂堂一國之君,其勇武、膽氣竟比不過幾個內侍。」

「他」轉過頭,一雙漆黑空洞的眼眶「看」向了柳并舟:

「子厚,你師承張饒之,本該是個聰明人,怎么也做這樣糊涂的事?」

「你一心為公,苦口婆心,又有什么用呢?明知有南墻,偏要撞得頭破血流,又是何苦呢?」

骷髏的臉頰之上已經沒有了皮肉,可「他」的語氣中卻透出迷惑不解:

「你已修成大儒,普通人的死活又與你何干?縱使天下失守,妖邪回歸,你隱居山野,仍過得自在快活,遠勝如今。」

「守寧血脈覺醒,已成氣候,你姚家還握有張饒之當年留下的儒道之心,遲早能培養出第二個大儒。」「他」直言不諱:

「兩名大儒,一名辯機族的傳人,足以保姚家安危,又何苦吃力不討好,受這份閑氣?」

「你看看,朱氏王朝只剩下這樣一個廢物,他能聽得進你的話嗎?」「他」伸手指向神啟帝。

「陳太微,你敢辱罵朕!」

神啟帝面皮漲紅,遭陳太微這樣指責,他視為奇恥大辱,心中怒火滔天,再次用力捶擊胸口,發出重響之聲。

每一聲重響似是連接陳太微的遺骸,捶落聲響中,那站立的骷髏發出骨骼碎裂之聲。

「喀——喀——」

一道道裂痕出現在骷髏之軀上,「他」脊柱折斷,上半身仰落下去。

但就在這時,黑氣從「他」體內逸出,原本后折相貼的骷髏身軀竟在黑氣「扶持」之下直立而起。

「他」似是被激怒,黑氣之中突然顯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影。

那影子篷頭散發,臉頰清瘦,雙眼細長,竟是與原本陳太微長相截然不同。

可惜本該秀美絕倫的面容,此時受黑氣簇擁,看上去鬼氣森森。

「他」魂與骷髏相結合,毫不猶豫轉身,那神魂化為道道相連的殘影,直撲神啟帝面門。

「我敢去死,你敢嗎?!」

那陰魂冷笑連連,一張散逸著黑氣的臉直貼神啟帝面門:

「你立即殺我,我取你性命!」

說話的同時,一雙鬼爪探出,捉住了神啟帝脖頸。

馮振額頭見汗,當機立斷抽出匕首,往「他」手臂斬去。

特殊制的匕首斬開了陰魂的影子,「鐺」的落到了那骷髏手臂骨頭之上,兩者相碰,發出金玉交擊之聲。

鎮魔司的武器破不了陳太微的法體,神啟帝先前輕易能令陳太微顯出本相,顯然是拿捏到了他的弱點。

陰魂無視馮振的動作,雙手捉住神啟帝的脖頸,如同捉小雞一般,將皇帝高高提起。

「國師,國師不要殺朕……」

皇帝的面容由紅轉白,他雙腳離地,面前對上的是那一張鬼氣森森的臉,剎時如同兜頭被人澆了一桶冷水,心中的怒火當即熄滅。

陳太微的鬼身法相帶著神啟帝同時飛起,黑氣縈繞于「他」周身、發梢之上,將「他」頭發拉得極長,宛如海中漫天飛揚的長藻,將「他」身軀包裹在內。

這使得「他」的形象越瘮人,宛如厲鬼魔神。

殿內陰風呼號,夾雜著神啟帝鬼哭狼嚎的慘叫、求饒聲。

「國師,國師饒命。」

「我們同歸于盡——」

「我們同歸于盡!」

陳太微的聲音陰冷,馮振等人見勢不妙,各自施展神通,斬向「他」的陰魂。

「鎮魔司的實力,真是一

年不如一年。」

「他」冷哼:

「那一年,我四哥將鎮魔司交到二哥手上時,二哥手下精兵悍將,聯合起來,連我都要退讓,所到之處,妖邪聞風喪膽,無不躲避。」

「妖邪屬陰,本身心懷正義,熱血沸騰且又陽氣充沛的武者才能相應克制,配合我二哥的武道,才能事半功倍。」「他」哼聲之中,一縷長發似是明了「他」的心意,「嗖」的探長數倍,頃刻之間化為一根粗大觸手,將忠心耿耿的馮振攔腰卷起,甩往半空撞上殿頂!

這一撞之下力量非凡,殿頂的屋梁折斷,琉璃瓦碎裂,「乒乓」落地。

華美非凡的屋頂被撞出一個大窟窿,黑色長觸一松,馮振吐血摔落下地。

「他」滿頭長發化為無數觸手,在殿內飛揚,所到之處鎮魔司的人嚇破了膽,瘋狂閃避。

「現如今,你朱定琛將鎮魔司視為你的爪牙走狗,任用內侍,自身殘缺不完整,行事陰毒,談何正義、談何陽剛之氣?」

「他」越說越是火大,每縷觸手隨意亂抓人,也不管是誰,一通亂打砸,直將大殿片刻搗毀。

不僅如此,陳太微還伸出一只雪白如玉的骷髏手,往神啟帝的胸口探去:

「你自以為拿到我弱點,想要借此制挾我,但我這個人脾氣不好,最不喜歡受人挾制,以往陪你玩玩,你當我真怕你?」

「不要,不要……」

神啟帝見「他」動作,駭得驚聲慘叫。

陳太微骨指碰到老皇帝衣裳,那錦衣沾染了「他」骨指間的黑氣,瞬時燃起黑火。

這火不止不燙,反倒陰寒入骨,威力驚人。

衣裳被燒開碗口大的洞,露出神啟帝蒼白瘦弱的胸膛。

「咚咚——咚咚——」

「咚咚咚。」

那胸腔之中,有兩道心跳聲,此起彼伏,跳個不停。

「呵呵呵呵呵——」陳太微大聲的笑。

此時「他」的形象看起來可怕極了,滿頭長發亂飛揚,幾乎鋪墊了整個凌亂的大殿,將「他」與神啟帝的身影高高托起。

殺氣與陰氣并存,「他」的骨指按了下去。

「卟」。

神啟帝的胸膛在碰到那骨指的剎那,頓時出現一個黑點。

那黑點宛如霉菌,以奇快無比的速度迅速往四周擴散開來,神啟帝已非帝身,沒有神龍護體,這黑斑擴散,他胸膛的血肉迅速枯干,如同一層被炸糊的面粉,輕輕一壓便碎裂。

「啊!!!」他發出凄厲異常的慘叫,這才意識到陳太微是真的想與自己同歸于盡。

「國師不要殺朕,國師不要殺朕,你要是碰到了它,你也會死——」

他沒有想到陳太微的性情如此瘋狂極端,本以為自己召喚而來的救星,此時卻一言不合,便成為了想要索取自己性命的煞神。

老皇帝明知這樣的話難以威脅到陷入殺機里的陳太微,但他無計可施。

慘嚎聲中,陳太微的手指如刀刃般鋒利,將他胸膛劃開,露出內里。

他胸腔大開,奇怪的是,血液被盡數封破其間,血管、心肺俱都清晰可見。

這一幕極為可怕,神啟帝嚇得神魂出竅,只能痛苦呻_吟。

除了纏繞的血管之外,在皇帝的胸腔之中,果然垂吊著兩個并列的心臟,此時兩顆心臟似是感受不到危機,仍「呯呯」跳個不停。

「啊——啊啊!!!」皇帝的慘嚎不絕于耳。

就在這時,原本躲在他陰影中的涂妃臉色卻青白交錯,一雙已經掩飾不住獸形的圓眼中露出掙扎、糾結之色。

她嘴唇動了動,身后

幾條長尾搖曳,似是在無聲的與「人」溝通,片刻后,她雙眼圓睜,大喊:

「陳太微,你放開皇上!」

說話的同時,她的身上突然妖氣大盛。

粉紅霧氣涌出,涂妃的面容妖化,大量紅毛浮出,她唇鼻突起,現出妖狐原形。

豐沛的妖氣滋養之下,她的身下突然鉆出五條粗大的長尾。

長尾夾雜著紅光,四處揚舞,在滿天黑色煞氣之中,沖出一條通道。

那紅色長尾往神啟帝的身體探了過去,欲將他包裹在內。

「你不要欺皇上身邊無人。」

「哼!」陳太微輕哼了一聲。

這幾條長尾干擾著「他」,使「他」放棄了先取神啟帝性命的打算,轉而往涂妃的尾巴抓去。

那被怨氣包裹住的骨手帶著長長的黑霧化為一只巨掌,陳太微那張半透明的面龐上閃過冷色,嘴唇動了動,只見掌心之中紅光閃爍,一張長達半丈的紅色符紋出現在「他」掌心之中。

「他」帶著符影,將涂妃探出的數道長尾一并收攏在內。

涂妃長尾一被拽住,通身妖術頓時力量被卸。

陳太微勾了勾殷紅如血的唇,將手一松,而那被「他」握成一束的五條長尾并沒有因為「他」的松手而散開。

涂妃自己都沒料到自己出師未捷,不止沒能救出神啟帝,反倒是在與陳太微剛交手的剎那,便隨即被制。

她身上有妖族狐王的妖氣加持,強行令她多生出兩尾。

可此時這兩尾并沒有作用,妖氣受到了道法的制約,令她無能為力。

「你放開我——」

這位妖邪化身的妃子曾與陳太微打過交道,當時出言不遜險些死于陳太微之手,幸得狐王相救才保住一命。

此時再被道法制住,那種瀕臨死亡的感受遠比上一回更深。

她尖聲大叫,陳太微勾了勾骨指,嘴唇動了動:

「起。」

「他」話音一落,只見那五尾之上紅光一閃,一道無形的紅色光符自「他」掌心拓印到了涂妃長尾之上,將她高高提起。

隨著涂妃也被提起,一具狐妖之身從那嬌媚女子身體之中被強行拽了出來。

而涂妃原本的身體宛如一具空蕩蕩的皮囊,軟軟落地。

「你這樣的小妖,也敢來我面前班門弄斧。」「他」冷笑了一聲:

「我如今沒有了肉身,想當年,我與哥哥們抓到你這樣的妖邪,殺了放血剝皮,能吃好大一頓。」

那妖狐失去肉體庇護,現出原形,被倒吊著半掛在空中,聽了「他」這句話,嚇得瑟瑟發抖,「吱吱」亂叫不迭。←→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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