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孤峽嶺已經被秦軍打通，且有一支小隊駐守。糧食可以源源不斷從峽關運往營地。

田牧是一個有耐心的將軍。他要取得更大的勝利，來彌補之前白笙失敗留下的陰影。

他不急于攻城。

芮都所在位置得天獨厚，這座城池易守難攻。

田牧要用最小的損失，以及對這座城池最小的破壞，來拿下它。

戰事每拖一天，都要消耗數量巨大的錢糧。

芮都是一座繁華之城，有著一城匹敵一國的財富。只要拿下它，足可以填補秦軍戰事留下的虧空。

天氣已經入伏。芮國將迎來一年中最熱的日子，且也是雨水最少的一段時間。

已經連著有七八天沒有下雨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但是城里為了備戰，以防敵軍夜間偷襲，四處都燃著篝火或火把，盡量不讓街道上存在可以藏人的陰影。

這些火讓芮都的夜晚亮了，也更熱了。同時也為芮都增加了隱患。

為了戰事供給，芮姜命人從城中收糧，在城北建立糧倉。統一管理，統一分配。

芮姜也考慮到了糧草的安全，派人十二時辰不間歇巡邏守衛糧倉。

這一夜，火從天上來。

秦軍特制的長弓射出的箭矢跨越城墻飛向芮都糧倉所在位置。

這樣遠距離的長弓成本高，數量有限。只有秦軍中最優秀的射手才有資格使用。

當這些射手同時將目標瞄準一個方向，一場小型箭雨爆發了。

由于距離過遠，箭矢飛到勁頭已失去了力道，沒有傷人的能力。

但是這些箭矢的目標本來就不是傷人。

在箭矢落下后，它所攜帶的皮囊破裂，一灘油膩的液體灑落在四周。

這一晚上，這樣的“小暴雨”出現了好幾波。

大部分箭矢落在了街道上，并沒有落在糧倉上。

秦軍的目的顯而易見。他們想要燒毀芮都的糧倉。

芮國人一面清洗現場留下的烏黑油漬，一邊慶幸秦軍的計劃失敗。

之后，接連數日秦軍都在發射那種帶著“黑油”的箭矢。雖然沒有給城內造成太大實質性的損失，卻弄得城里很臟，到處都是油漬留下的痕跡。

然后又一晚，人們忙著躲避天上落下的箭矢，生怕那些“黑油”沾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是誰，好像是慌亂中摔倒了，手里的火把滾落到了一旁，然后點燃了一灘剛落下的“黑油”。

火災就這樣發生了。

城內有水井，平時用來供人們生活用水和種地需求。

原本城內也備著許多水缸，用來應對萬一發生火災時的應急用水。

只是這一次許多事情發生在了一起。

首先是已經十多天沒有下雨了，水缸里的存水不多，而水井打水需要消耗時間。

其次是最近城內“火氣”比較旺，火把篝火等助燃物比平時多了許多。

再者就是秦軍射進來的“黑油”不但無法用水清洗，也無法用水撲滅。

而秦軍在發現城內起火后，更是將射箭的時間延長了兩倍。到了后面可能是“黑油”數量有限，他們甚至就放空兼，阻礙城內滅火工作。

各種因素綜合在一起，一點小失誤引發了一場燃燒了一整夜的火災。

糧倉被整個燒毀，只搶救出來不到四分之一的糧食。目前這些糧食全部轉移到了王宮里。

城北一半的房屋被燒成了木炭。還好當時沒有起風，火勢蔓延沒有太快，給了人們逃離的時間。

即便如此，傷亡也是慘重的。

這場火之所以造成這么大的損失，不是秦軍的火攻有多么厲害，而是城內的防火措施沒有做到位。

第二天，芮都的人們沉浸在失去親人和家的痛苦中。

失去的糧食還不至于造成可見的恐慌。

因為芮姜收糧只是征收了一部分，每家每戶手里還有一些余糧。而且再有一個多月就是秋收，城里有足夠的糧食補充。

幸好城里的莊稼大部分集中在東南，且比較分散。沒有受到火災波及。

芮姜當初建立糧倉時考慮到了這一點，特意將糧倉與莊稼地分隔得比較遠。

天剛微微亮。城內的明火已經被消滅了，只是被燒焦的殘垣斷柱還在冒著灰煙。

芮姜一身戎裝，行走在街頭。看到人們遭受的苦難，她也很心痛。

她上前一一安撫哭泣的人們，向他們承諾為他們安排新的家，每一位在火災中失去親人的幸存者都可以得到一筆補償，每一位傷者都會得到妥善的治療。

御醫就在她的身后，隨身帶來了藥材，就地為傷者診治。

只是秦軍并不打算給他們療愈傷口的時間，他們發動了第一場進攻。

芮姜的策略就是以守帶攻。堅決不開城門，堅決不讓一兵一卒出城。

秦軍要拿下芮都，只有攻城一條路。

芮姜站在城頭，望著下方不斷行進的秦軍，心潮澎湃。

終于開始了。

芮姜不慌不忙，布置好城頭守衛后，轉而來到王宮門前的廣場。

許多民眾也聚集到了這里，等待芮姜發號施令。

芮姜借住昨夜的火災，痛陳秦軍的惡劣，呼吁大家攜手保衛家園。

芮姜聲情并茂，一番慷慨陳詞令民眾們將心中的悲痛化為了力量。

尤其是失去親人和家宅的人們，更是恨不得手刃秦軍報仇雪恨。

此戰芮國人士氣大振。

然而，田牧似乎料到了這種情況。秦軍只是鳴金列陣吹響號角，以及呼和一番后就收兵了。

好似他們只是在出操練兵。而嚴陣以待的芮人卻好似被耍了一般。

芮國人非常生氣，原本攢起來的士氣也出現了動搖。

有些人在想，以后是不是還會發生昨晚那樣的火災。

因為他們還沒有想出處理那種“黑油”的辦法，而老天爺似乎也不像會下雨的樣子。

芮都失火那晚，火光應天。林瀟瀟在萊棲山也看到了那片火燒云。

只是她除了為城里的人惋惜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她有些擔心在城里的芮七和芮八，天亮后便傳送到了城里。

芮七芮八買的宅子在東南方向，距離火災發生的地方有段距離。

只是天亮后，他們就被征調去清理火災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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