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西山公墓早早熱鬧起來。

唐青和李麗、李雅六點鐘準時到達西山公墓的時候，不只是包工頭二十人的工程隊等候在那里，很多街坊鄰居和周圍村的村民也等候在那里。

一聽說李麗、李雅姐妹要挖開李姨的墳墓重新祭奠她并將她和自己的親生父親合葬，那個不想看熱鬧？

唐青希望來看熱鬧的人越多越好，那樣省得她派包打聽和他的黃包車友們去宣傳李姨的愛情故事，還李爺一個清白。

李麗、李雅按照唐青的安排，先到李爺墓前祭奠。

看熱鬧的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地底下的人恐怕一大早被驚醒，清明、冬至肯定也沒有這么熱鬧。

唐青恭恭敬敬肅立李爺墓前朗聲說道：

“李爺，你是李麗、李雅的伯父，你為成全自己的小堂弟、小堂媳，不惜玷污自己的名譽，甘愿忍辱負重，令人敬嘆！”

“阿爸！”

“伯父！”

李麗、李雅跪在李爺墓前淚如泉涌。

“李爺，今日李麗、李雅姐妹要迎李姨回家，和她們的爸爸一起入中堂，這也算是一家團聚，你應該高興，也一定很高興！”

唐青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繼續說道：

“李爺，清者自清，你的名聲，李家的名聲和整個李氏家族的名聲，后人自有評判，今日起你就安息吧！”

唐青恭恭敬敬面向李爺墓碑三鞠躬，在場的所有人向李爺三鞠躬。

“各位，接下去李麗、李雅姐妹要迎回她們的媽媽回家入中堂，請大家務必保持安靜，那個敢大聲喧嘩或者鬧事，休怪我這個九斤師傅不客氣！”

唐青帶領李麗、李雅大步走向李姨的墳墓。

唐青老爸、王木匠緊隨其后。

材腳八先生和包工頭的二十人工程隊到達墳前整整齊齊分列兩排站好。

看熱鬧的人遠遠站在墳墓邊的小樹林里，誰也不敢太靠近，誰也不敢發出聲響。想要打個噴嚏也是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被唐青發現，以后找他算賬。

王木匠和材腳頭頭在李姨墳前點上蠟燭和清香，燃燒紙錢，各自口中不停念道，意在告訴各方神靈和土地公公土地婆婆怎么回事，請他們開恩，保佑李姨平安回家團聚。

李麗、李雅各持三支清香圍繞小土堆拜碣一周后跪在墳墓前三磕首。

“七點八分，吉時到！”

材腳頭頭一聲喊，八先生在墳墓四周分東、南、西、北以及東南、西南、西北、東北八個方位站定。

包工頭把兩把鐵鍬遞給材腳頭頭，材腳頭頭拿清香清熏之后分別交給李麗和李雅。

李麗和李姨起身接過鐵鍬，在材腳頭頭和王木匠的引領下來到小土堆的左右兩側。

“孝女開墳起骨！”

材腳頭頭一聲喊后，李麗、李雅顫顫巍巍舉起鐵鍬同時鏟起一鍬土揚向空中。

“媽媽！”

“媽媽呀！”

未等揚起的泥土落到地上，李麗、李雅哭倒在小土堆的兩側，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包工頭和二十個工程隊員一起動手開挖小土堆。

“嗯？不對！”

“不對勁呀，怎么這么硬？”

“大家先不要用大型工具，等我看看再說。”

剛開挖，鐵鍬就被堅硬的物質反彈。

包工頭阻止工程隊員們挖下去，自己慢慢挖出一小塊地方來。

“九斤師傅，泥土下面好象是水泥。”

“水泥？怎么可能呢？”

唐青走近一看，泥土下確實露出了水泥疙瘩。

唐青老爸過來仔細察看后對唐青說：

“會不會是你爺爺已經為李姨造好了墳墓，又怕外人打擾李姨，才在墳墓外面蓋上泥土？”

“有可能，我爺爺完全有可能這樣做。包工頭，你和你的工程隊員們快快鏟去上面的泥土！”

唐青的心怦怦直跳，期待的心比李麗、李雅還要迫切。

包工頭和二十個工程隊員一陣忙碌，鏟去小土堆的泥土后，一座建造精巧的墳墓出現在大家面前。

“媽媽！”

“媽媽呀！”

李麗、李雅沖到墳墓前嚎啕大哭。

“你們兩個先不要傷悲，快看看這墓碑。”

“墓碑？”

“還有墓碑？”

李麗、李雅抬起頭順著唐青的手指一看，墳墓前有兩塊墓碑，一塊用紅字刻著李姨的名字，一塊用黑字刻著李麗、李雅爸爸的名字。

“媽媽爸爸！”

“爸爸媽媽！”

李麗、李雅哭倒在墓碑前。

“你們再等等，看看這塊磚頭上刻的是什么？”

唐青從兩塊墓碑的中間撿起一塊磚。

磚是普通的青磚，青磚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字。

“李麗，李雅，兩位好孩子，你們看到這塊磚，說明你們一家團圓了，唐爺爺為你們高興。

青兒，你和你老爸也一定來了吧？李姨的墓不需要挖開，只需在放青磚的地方按一下，兩塊墓碑就會移開，取出李姨給李麗、李雅的遺物就好，里面的棺槨千萬不要動，也沒有什么寶貝。

李麗，李雅，安葬好你爸爸后請固定好墓碑，讓你爸爸媽媽好好安息。唐爺爺如有冒犯或者做得不好的地方，請你們多擔待。

唐剃頭，一九六九年秋。”

“爺爺！”

唐青手捧青磚淚如雨下。

“青團，謝謝你，謝謝唐爺爺！”

“九斤師傅，你不要哭，唐爺爺的恩德我們銘記在心！”

李麗、李雅反過來安慰唐青。

唐青前一刻還在擔心李麗、李雅姐妹能不能承受自己親生母親墳墓被挖開的痛苦，想不到自己的爺爺早已考慮到一切，不但替李姨建造好了精巧的墳墓，還不動聲色地立了紅、黑兩塊墳碑，兩框墓道。

“青兒，抓緊讓李麗、李雅取出李姨的遺物吧。”

唐青老爸過來拉唐青到一邊。

李麗、李雅這個時候反而顯得很冷靜很專注，她們按照唐剃頭的話，跪在墳墓前按下原來放青磚的托盤。

吱呀呀呀呀……

紅、黑兩塊墓碑向兩邊移開，露出墓道出口。

黑色墓道口空無一物，那是留給李麗李雅爸爸安放骨灰。

紅色墓道口有一個小箱子，應該就是李姨留給李麗、李雅的遺物。

“你們姐妹取出遺物吧。”

唐青老爸提醒李麗、李雅。

李麗、李雅面對墓道齊齊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一起取出小箱子。

小箱子很沉，由藤木制作，屬于千年不爛的那一種。

小箱子上面有兩把小鎖，鎖住小箱子的左右兩側。

“姐姐，鑰匙呢？”

李雅單純，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開小箱子，可找不到打開鑰匙的鎖。

“唐爺爺也沒有說，不知道鑰匙在哪里？”

李麗也很想打開小箱子，看自己的媽媽給她們姐妹留下了什么遺物？

“姐姐，要不我們去問問九斤師傅？”

“你沒看她正傷心嗎？再說她也不一定知道呢？”

李雅、李麗手捧藤木小箱子一籌莫展。

“青兒，過來把磚放回原處吧。”

唐青老爸招呼唐青。

唐青懷抱青磚，站在一邊黯然神傷。

自己的爺爺為李姨建墳墓出于唐家待人接物的正常禮義，無可厚非。可爺爺為什么要立紅、黑兩塊墳碑？

給一個沒有死去的人立墳碑，那是離經叛道的不義之舉，不但被你立在墳碑上的人和他的家人可以指責你，社會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指責你，你唐剃頭遭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也不為過。

爺爺，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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