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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讀書郎-第四十四章 四理之論
更新時間:2024-03-14  作者: 商狄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歷史頻道 | 架空歷史 | 商狄 | 明智屋小說 | 紅樓讀書郎 | 商狄 | 紅樓讀書郎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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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四理之論

人生何為最苦?

世人的答案,或許各有不同。對北靜王水溶而言,大概就是其父過世后的時日。

權力是個好奴隸,卻是個壞主人。當幸運兒被它照拂時,那份美妙的感覺好像擁有整個天下。一旦它選擇抽身離去,原先飄渺的滿足感又會化成百倍、千倍的痛苦襲來。

李贄當年能順利登基,自然是受到朝中大多數勛貴的支持,以及文臣的默許。陳恒沒有親歷過當年的事情,林如海對其又是諱莫如深,所以他并不能體會水溶的感受。

可水溶自己卻清楚記得,當年李贄以王子騰為使,趁夜色悄悄走進王府的情景。他是老王爺的老來子,從出生開始就被含在嘴里。老北靜王更是得空,就把水溶抱在懷中逗弄。

當時談話的兩人,都每去注意一個昏睡的孩子。卻不知道他們的談話聲,早把睡夢中的小王爺驚醒。親眼見證過王子騰跟父親的商討,水溶更無法理解李贄過河拆橋的行為。

世人只知老北靜王是病死,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當年替老北靜王看病的人―――正是王子騰找來的太醫。個中詳情,水溶已經無法追溯。他只知道父親死后,出來接任京營節度使的人,是王子騰。

一方權貴興起,往往意味著一方人的退出。權力的滋味很美妙,可它又是如此吝嗇,吝嗇到只有幾個人可以得到垂青。

水溶經歷過北靜王府最輝煌的時候,也見證了王家的迅速崛起。人的成長,總是少不了陰謀論的出現。偶爾有些閑人會出現在水溶旁邊,說著老王爺是被奸人害死。

是啊,他爹病死的時候,還沒到六十歲。是個人都會想到其中的隱情,這份猜想伴著權力褪去后的痛苦,都深深藏在水溶的心中。

王子騰的性格,其實并不親善。或者說每一個大權在握的人,都很難做到這一點。他時常無意識的言行指示,都深深刺痛著水溶。直到海司事之后,一幫勛貴求到他這,水溶才想起當年爹爹還在世時,家中門庭若市的盛況。

那時候的王子騰,好像只是個六、七品的郎將吧?

水溶下意識挑挑眉,將目光看向身側發蒙的陳恒。這是個有能力的聰明人,聰明人的心思總會多些。想到對方在不停揣測自己的心思,水溶不禁發出笑聲:“持行不必多想,今夜只有你我,只是一場閑談。”

“我說過,我很欣賞你。”水溶再一次強調著。

陳恒不知作何回答,只好道:“謝過王爺。”

能容納數萬人的軍營很大,大到兩人走上許久,才剛剛走出一小段路。繞過幾處帳篷,眼前的景色悄然發生轉換。星星點點的燈火立在夜色中,遠處是朦朧可見的烏山。

山脈連綿起伏,向兩側的盡頭無限延伸。即將擺脫牢籠的水溶,肆意眺望著風景。許久,才把注意力放在身側的客人上。

水溶興致一來,對著陳恒繼續開起玩笑:“你怕是不知,私底下有許多勛貴都深恨著。”

這倒是稀奇了,陳恒覺得自己并沒有得罪過他們,只好攤手搖頭道:“確實不知。”他想了想,又探聲問,“是因為薛蟠?”

水溶好像聽到一個笑話,發出幾聲嘲弄的笑聲。片刻后,這位俊秀的王爺才負著雙手,意味深長道:“陛下得了你的助力,對我們這些人越發難以忍耐。”

真是冤枉人了,陳恒下意識撓撓頭。他自己上京后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緩和朝中的黨爭。大家都是一個大鍋里吃飯,真鬧翻天,誰都沒有飯吃。更會把激烈的私斗,逐漸影響天下百姓的民生。

注意到陳恒的些許困惑,水溶發出深有體會的感想,“持行,你覺得一個大權在握的人,終于得了擺脫掣肘的能力,他會如何做?”

水溶這般一說,陳恒立馬懂了。可他又忍不住問道:“王爺這般說,莫非也有類似的經歷?”

這話問的有些尖銳,陳恒其實是想打探水溶跟王子騰的關系。起碼在他們這些外人來看,王子騰作為如今勛貴的話事人,是足以成為水溶的后盾和庇護傘。

水溶并沒有回答陳恒的問題,他只是頗為友好的問起閑事:“閑暇看書時,常常看到先賢說到天下大同一詞。持行的學識深厚,冠絕時輩。你說這天下大同,到底是什么樣的天下?”

陳恒聞言露出深思,他弄不清楚水溶探究此事的深意。只是對方可以回避自己的問題,他自己卻不好假裝聽不到。心中稍作思量,陳恒答道:“王爺繆贊了,下官學識尚淺,先賢之愿景深遠,后輩只能望其項背,作些照本宣科之言。”

自謙一番,陳恒微微咳嗽過后,才沉聲答道:“所謂天下大同,應是人人為公。”

“何為公?”水溶馬上追問道。

“公即是百姓。”陳恒的反應亦是迅捷,當即答道。

“那何為天下大同?”水溶又問。

看上去相同的問題,陳恒知道對方是在追問著什么。他亦是作答道:“人人互助有愛,家家安居樂業,沒有差異,沒有戰爭即是天下大同。”

這些都是寫在禮記上的句子,陳恒雖用了白話,意思卻偏離不了多少。水溶笑著點頭之余,又問道:“持行歷任地方也有段時間,你覺得天下大同能做到嗎?”

“能。”陳恒斬釘截鐵道,這亦是每一個有良知的讀書人的畢生愿景。

“為何?”

“因為圣賢的學說,就放在那里。”

水溶也懂了陳恒的意思。他問的是如何做到天下大同,陳恒用人人學習圣賢之學作答。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水溶不禁唏噓一聲,“讀書真能發人深省,明智向善嗎?”水溶頗為嘲弄的搖起頭,“連釋家都要假借輪回之說,勸人向善。讀書,不過是讓好人更好,壞人更壞罷了。”

沒想到年紀輕輕的北靜王,竟然還是個小憤青。陳恒不知水溶經歷過什么,可水溶也不知自己經歷過什么。他亦是自信十足道:“正是如此,才更要讀書。”

“為何?”

“只有讀過書,才能分辨真正的好壞。只有人人的眼界開闊,才能形成天下大同的共識。”興許是被水溶勾起談話欲,陳恒忍不住打開話茬道:“天下當有四理,為倫理,學理,法理,治理。”

經歷過揚州、沈州、松江的鍛煉,陳恒的見識加上過往的積累,正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人與人之間,當先有倫理。奉養老人,養育孩童,善待鄰里,都是此理。”

“但光有倫理不夠,要做到推己度人,懂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非刻苦讀書不可明也。”

水溶聽了半響,終于意外道:“沒想到持行還是理學的門人。”

陳恒聞言卻搖起頭,‘存天理、滅人欲’說起來容易,可真要做起來,很容易教出形而上學的門生弟子。也極其容易陷入道德高地的爭奪,以及審判。

“程朱二賢對于‘倫理即是天理’的看法,我這個后進晚輩亦是認同。可對‘滅人欲’之說,私以為其意,已經離道甚遠。”陳恒始終堅持著自己的看法,“人有七情六欲才為人,要教會世人分辨何為好、何為壞。一竿子打翻整艘船,只會讓船上的人墜入汪洋,掙扎徒勞。”

“所以這就是你在松江廣設學堂的原因?”水溶似乎對陳恒的動向十分了解,又問道,“那為何要設女堂學呢?”

因為要解放生產力啊,陳恒露出莫名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膽大妄為,有贊善之人,自然會有爭議。

他無意去探討程朱理學的形成背景,從唐末開始的奢靡之分,戰火紛飛的生存環境,以及兩宋之交過度繁榮的商貿,或許需要程朱理學的出現。

只是世界發展到現在,這套廣為傳播的學說已經過時。

世人需要新的東西,百姓亦要在動蕩的時代中找尋自己的棲身處。

陳恒情不自禁抬起頭,恰逢云開霧散,一輪皎潔明月當空,照的山河澄澈,連烏山亦是清晰可見。

“男人是人,女人自然也是人。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卻無男女之別,更該同心同理才是。”

這套說法拿來閑談還可以,若是拿出去與人辯論,還缺少圣賢之說的引用。想到今日只是跟水溶閑聊,陳恒也懶得掉什么書袋子,只是臉上露出些許憧憬之色。

“若女子不知理,何來孟母三遷?何來岳母刺字?”陳恒微微搖搖頭,發出暢快的笑聲,“若要達成天下大同,豈有教一半,少一半的道理。”

以此話做結尾,水溶想了許久。說實話,他不太在乎陳恒的做法深意。之所以會追問這個,他只是去判斷陳恒的為人。

一番試探下來,他明白了。陳持行跟他不是同路人,對方心里裝著整個天下,而自己想要的天下,跟陳恒口中的天下不是同一個。

想到這點,水溶的心思不免有些意興闌珊。身后傳來些許的腳步聲,一名傳令兵過來向水溶通報,大意是說史鼎在營帳中等他。

水溶點點頭,對著陳恒道:“今后若有空暇,再向持行請教何為法理、治理。”

知道對方有事,陳恒也不再多話。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臨到分別的時候,水溶才突然駐步出聲道:“陳大人。”

“嗯?!”陳恒眨眨眼。

“你可還記得王大人的爵位?”水溶這般說著,他終于正面回答了陳恒的試探。

眼見對方掀起簾子進入帳內,陳恒停在原地許久,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薛蟠今日真是喝醉了,在外頭吃了這么多苦,他有許多事要求證,要討個說法。酒宴散場后,他借著酒興闖入馮紫英的營帳。

這個時候,馮紫英竟然不在帳內。薛蟠不知對方的去向,只好半躺在床榻上等候。等到正主回來,卻看到薛蟠正圍著自己的床墊打轉。

馮紫英嚇得大驚失色,直接喝問道:“薛蟠,你在干什么?!”

薛蟠終于把他等到,瞧見對方的慌張神色,忙說道:“等你啊。你這人真的是,好端端的,把這個破玩意兒塞床下干啥,讓人躺著直膈應。”

馮紫英甚是慌張的上前,從對方手中奪過東西。薛蟠自己也不稀罕,仍舊嘮叨道:“瞧你寶貝的,一個破面具。你若是喜歡,等我回了京師,請幾個匠師給你做上幾十個。”

“呵。”馮紫英扯了扯嘴角,頗有些惱怒道,“你好好的,來我這干什么。”

“自然是有事問你。”喝多了的薛蟠,直接抬手勾住馮紫英的脖子,“你老實告訴我,你介紹給我的那個人靠譜不?”

“誰?!”馮紫英微微皺眉。

薛蟠打了個飽嗝,吐出滿嘴的酒氣,“自然是跟我一起搭伙的那個人……”

馮紫英干笑道:“自然是靠譜的,你問這個作甚?”

“我懷疑是他泄露我上京的路線。”

今日真是喝多了,薛蟠才說幾句話,就覺得腦子沉的很,忍不住晃動起來。

“薛大哥,你今日喝多了,還是先歇息一番。等你明日醒來,咱們再做計較可好?”

“你跟他談的怎么樣?”

才把左右的侍衛遣退,史鼎就追問起水溶的結果。后者直接搖搖頭,半是無奈道:“勸不動的,像他這樣的人,絕不會在此事上助我們一臂之力。”

史鼎不知道水溶做出判斷的原因,可現在是什么時候,眾人的命運都已經懸在一根絲上。他稍稍揚眉,露出一臉的兇惡,直接道:“不過一個破讀書的,要不尋個機會,直接……”

聽出史鼎有殺人滅口的意思,水溶也是露出猶豫的神態。良久后,水溶才認真回絕道:“不可。”

“這是為何?”史鼎大急,三軍所用之物,都在對方手里放著。此等要緊的東西,要是不掌握在自己人手上,他們的大事如何能成?

“你莫不是要反悔?”史鼎猜不透水溶的心思,直接激將道,“你可要想好了。停在這里,我還有個太平侯爺當當。倒是你們家,等到你兒子、孫子出世,怕是連個縣公爵位都沒有。”

水溶知道史鼎說的是實情,李贄絕不會再給他一個帶兵的機會。

史鼎看出水溶的意動,又跟著道:“上次哄騙那小子來軍營,他娘的,誰知道這小子會帶著寶玉一同上路。讓他逃了一劫,這次再放他回去,以后可就找不到機會了。”

“你容我再想想。”

“你到底要想什么?”史鼎真的鬧不明白,直接出聲嘲諷道,“總不會是你弄假成真,真的喜好上男色吧。”

這點卻是水溶最不愿提起的禁忌,突然被人戳到痛處,水溶帶著幾分惱怒道:“你胡說什么。即是要問鼎天下,我們斷然少不了此等人的助力。他的才干……”

“讀書人多的是,少他一個怎么了。”史鼎實在不理解,可又怕真刺激到水溶,只好道,“我等你到明天,他們回去之前,你要是沒個決斷,就別怪我自作主張了。”

丟下這句話,史鼎也顧不上水溶的神色,直接氣沖沖的拂袖離去。

今天大掃除,我先發,慢慢潤色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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