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層黃泉。

天策總部模樣的建筑之上。

幾人開始想辦法下去了。

這倒并不是很難，畢竟都是高級賦能者，從高空落下而安然無恙還是能做到的，就算做不到，那其他人也能幫忙。

更讓人擔憂的是下面有什么，這種未知感才是最麻煩的。

畢竟他們正身處黃泉。

更何況。

幾人剛來到這里，就看到遠處那震撼人心，巨劍橫亙于城市中央的一幕，仿佛被給了一個下馬威。

這種情況下，確實容易對下面的情況浮想聯翩，繼而產生諸多不必要的思緒。

不過。

幾人來到下面后，卻并沒有看到任何出乎意料的畫面。

死寂。

這就是眾人下來之后，對這座虛幻城市的唯一感想。

沒有生氣，沒有活物，只有緩慢流轉的黑色霧氣。

冰冷且生硬。

而且湊近了之后，那種建筑之間互相雜糅在一起帶來的怪異感，更加強烈了。

“因為‘忘憂’的緣故，我們在淺層黃泉穿行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所以不用太過于緊張。”

另一邊。

桌利似乎看出來了眾人，特別是周堅對這個地方依舊帶著極其強烈的戒備心理，開口解釋了一句：“我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沒有一次出現過意外，雖然這里確實很怪異。”

周堅聞言，不置可否，軍人出身的他顯然并不會因為卓利的三言兩語打消心中的戒備，而是問道：“那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步行，直接朝高麗所在的方向走去。”

卓利看向高麗國所在的方向：“現實中的距離感，在黃泉里是沒有用的，事實上，黃泉主流和高麗支流距離并不遠。”

“我們很容易就能走到，前提是知道方位，而現在淺層黃泉的景象，屬于極好辨認方位的那一類，所以估計并不難走到。”

說罷。

他看向了陳鹿思。

其他人也看向了陳鹿思，等他下命令。

但陳鹿思卻并沒有回應他們，而是依舊在看著那柄橫亙于城市中心的巨劍。

卓利跟隨他的目光看過去，接著猶豫道：“陳天策，那確實只是……”

“既然能辨認方向，那就前進吧。”

陳鹿思回過頭來，打斷了他：“無論那巨劍是不是假的，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好。”

卓利聞言也不再多說，而是直接辨認了一下方向，走在最前頭開始帶路。

其他人緊隨其后。

“怎么了？你發現異常了嗎？”

單黎猶豫片刻，稍稍放慢腳步，來到了陳鹿思身邊，輕聲詢問了一句。

林鶯和周堅也看向了陳鹿思。

“談不上看出了什么異常。”

陳鹿思猶豫著搖了搖頭，再次看了眼那柄巨劍：“我只是莫名的覺得那巨劍有些熟悉，但又不知道那熟悉感從何而來，另外……”

說到這。

他舉起了手中的泰阿：“這柄劍再次傳遞出來了興奮的情緒，它總共三次傳遞出這樣的情緒，第一次是直面長生女神的時候，第二次是在酒店，按照時間推算，應該剛好是高麗那邊出事的時候。

而這是第三次，當我注視那柄巨劍的時候，它再次傳遞出來了興奮的情緒，所以我覺得有些奇怪。

但你說那巨劍不正常，有問題，那也談不上，我沒感應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只是覺得熟悉而已。”

單黎聞言，微微蹙眉，接著沉思片刻后，道：“那……”

“沒必要。”

陳鹿思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看向卓利的背影：“卓利先生說得沒錯，我們來黃泉的目的不是為了什么巨劍，也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現在黃泉好好的，根本沒有發生問題，那我們就盡量少去干涉，畢竟我的權柄能力太過于敏感了……萬一真要出現了什么意外，得不償失。

無論那熟悉感從何而來，無論泰阿劍興奮的原因是什么，此刻都不重要，都先放下吧，去搞清楚高麗支流那邊的情況更加重要，只要沒有影響，哪怕那巨劍不是幻象，我們也當其是幻象了。”

“……嗯。”

單黎聞言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周堅想了想，也沒有發表什么看法。

因為目前看來，陳鹿思的選擇是最正確的。

而另一邊，走在最前頭的桌利，其實也聽到了幾人的交談。

他聽到陳鹿思的話，輕輕舒了口氣，跟著放下了心來。

實話說。

他還真怕陳鹿思說要去巨劍那邊看看……因為這太難抉擇了。

不只是姬莘等人知道陳鹿思的權柄能力是黃泉殘脈。

他其實也知道。

大部分天策府的行動，以及最后的結果，他們監管者都知道。

始皇帝活了過來，并前往人間巡游這么大的事，姬莘也不可能瞞著。

而他說實話，其實也對自己剛剛的解釋……有點沒底。

因為那巨劍出現的確實太突兀了，在這之前，他三次造訪黃泉主流，都沒有看到過這種類型的造物。

而陳鹿思第一次來淺層黃泉，這里就出現了這么夸張的造物……確實挺讓人擔心的，很難不讓人將其和他，或者更準確地說和他的權柄能力聯想到一起。

所以他有意不讓陳鹿思靠近巨劍那邊，雖然他也不知道那巨劍是什么，雖然夏鉞的承諾分量很重，雖然陳鹿思的過往戰績，足以說明他是完全值得信任的高級戰力。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要去看看，然后出意外了，比如陳鹿思靠近巨劍，直接導致黃泉異動，然后所有人墜入真正意義上的黃泉……那就太糟糕了。

現在陳鹿思不打算靠近巨劍那邊就好。

另一邊。

其實陳鹿思跟卓利的想法差不多，也是怕出現意外。

他不能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讓其他人陪自己冒險。

更何況。

他活了二十幾年，最不缺的就是克制。

那些許好奇心，很快就被他壓制下去了。

陳鹿思最后回頭看了眼那橫亙于城市中心的巨劍。

……或許，等下次有機會，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再來看看吧。

陳鹿思一邊想著，一邊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小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

所有人都沒有再去看那巨劍，所以也沒人注意到，就在陳鹿思等人全都轉過身去，從巨劍上移開目光后。

一團團金色的光芒，從巨劍之中逸散了出來，然后呈球狀漂浮在半空中，緩緩化作一個個形態各異的人影，注視起了陳鹿思。

而哪怕是陳鹿思，也沒有察覺到他們的目光。

緊接著。

看了一會后。

那站在最前頭的幾個人影對視了一眼，接著往前飛去，直接化作一縷縷金色淡芒，飛掠向陳鹿思，鉆入了他右手持著的泰阿劍中。

而其他由金色光芒構成的人影，緊隨其后。

……絲絲縷縷的金色光芒，開始匯聚。

而且越聚越多，越聚越多……發展到最后，匯聚起來的金色光芒遮天蔽日，猶如披蓋在陳鹿思身上的披風，隨著他走動，不斷起伏。

而‘披風’觸碰掠過的建筑，紛紛開始崩解。

城市……開始崩解。

“桌先生！看身后！這也正常嗎？”

很快。

周堅注意到了身后的異常，驟然瞪大眼睛，大喊了一句。

卓利等人回過頭去，然后臉色全都變了變。

他們沒有看到那由金色光芒構成，遮天蔽日的披風。

他們只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道路，高樓，所有建筑物，正在解體。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但確確實實在發生著，他們身后的城市，正在逐一化作齏粉，變成虛無。

“不好！”

卓利懵了懵，然后想到了什么，立刻大聲道：“黃泉淺層正在重構！快往前！重構不一定短時間能完成！而且要是重構成古代都市就麻煩了！很難找到坐標點！快！我們快跨入邊界，進入高麗支流！”

說罷。

他率先往前沖去。

其他人愣了愣，下意識看向了陳鹿思。

“跟上去。”

陳鹿思回頭看了眼正在解體的城市，然后一把拉住林鶯的手，追上了卓利。

其他人立刻跟上。

但隨著他們跑動，身后城市的崩解速度更快了。

那些怪異的，雜糅而成的高樓，正在無聲無息地倒塌。

陳鹿思跟上卓利，問道：“淺層黃泉經常重構嗎？”

“不經常。”

卓利回頭看了眼，稍顯急促地回道：“但我們遇到過……剛剛我說過，這里是靈魂進入黃泉后的第一站，而我們雖然步入現代社會有一段時間了，但我們的先輩，在這里留下的印記也是不可磨滅的。

我們近現代那些亡者的靈魂，雖然因為時間比較近的緣故，這十幾年來一直占據了淺層黃泉的主導，影響著淺層黃泉的景象。

但這不代表往前倒個幾千年，我們祖先留下的印記就消失了，他們見證的一切，還存在著，也能改變影響淺層黃泉的景象，這是十分正常的情況，就像是版本回溯。

這就是重構。”

陳鹿思大概聽明白了，追問道：“那如果我們不能及時脫離會怎么樣？隨著城市的崩解消失？”

“不會。”

桌利搖了搖頭：“‘忘憂’會讓我們被識別為黃泉的造物，淺層黃泉的崩解重構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但我們如果不能及時脫離，可能會迷失。”

“迷失？”

“就是找不到路！搞不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

卓利滿臉無奈道：“我們那些祖先……他們制造出來的淺層黃泉景象更加奇怪！而且規模……非常夸張，比一個城市還要夸張！夸張得多！我們這些出生于現代的人，身處其中，會找不到路離開的。

只能等下一次重構，才能想辦法出來。”

陳鹿思：“……”

“已經快到身后了。”

這時。

單黎驟然加快速度，來到了陳鹿思身邊，提醒了一句。

陳鹿思猛地回頭。

果然。

眾人剛剛跑過的路，已經開始崩解了。

另一邊，不知道為何。

單黎看著陳鹿思的側臉，愣了愣，總覺得他有些奇怪……但具體哪里奇怪，又說不上來。

真要說一個形容詞。

大概就是……多了威勢？

事實上。

林鶯也有這樣的感覺。

雖然兩人看不到那鋪蓋在陳鹿思身上，由金色光芒構成的披風。

但女性的直覺，以及對陳鹿思的了解，還是讓他們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

不過現在明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所以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詢問。

“高麗支流還有多遠？”

而陳鹿思沒有注意到兩位女性的目光，他看到崩解已經逼近身后了，再次看向桌利，追問了起來。

“快了……快了！”

卓利急促地回了一句，接著腳步猛地一頓，眼睛猛地一亮：“我感應到印記了！”

而他話語剛落，其他人全都隱約聽到了……交談聲。

似乎有人在不遠處竊竊私語。

但又不見人影。

而同時傳來的，還有隱隱約約，潺潺的河流奔涌聲。

但面前哪有河流？不是一條直路？

陳鹿思看向卓利的前方，跟著停下腳步：“前面？”

“對。”

卓利深吸口氣，壓下劇烈的喘息：“現在閉上眼睛，跨過去就行了，記得閉上眼睛，無論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睜開眼，因為可能會被沖出淺層黃泉。”

其他人根本沒聽懂，但幾人腳下的混凝土地面，已經在崩解了！

所以他們只能強壓下疑惑，學著卓利，緩緩閉上眼睛，往前邁出一步。

陳鹿思拉住林鶯的手，閉著眼睛，憑借直覺，往前邁去。

而明明前方是混凝土地面。

但陳鹿思跨出一步……卻感受到冰涼的水流，正在沖刷自己腳踝。

他愣了愣，接著強壓下睜開眼的沖動，并用力握緊了林鶯的手，直接淌水而過。

三步。

陳鹿思向前走了三步后，終于再次踩到了實地上。

他們似乎已經渡過河了。

緊接著。

卓利的聲音響起：“……可以了，睜開眼吧。”

陳鹿思緩緩睜開眼睛，然后愣了愣。

……眼前的景象，已經完全變了。

天空翻騰著黑霧。

四周也彌漫著黑霧。

能見度極低。

地面干枯漆黑。

但踏上去，卻又像是踩在尸體上，腳底還會傳來輕微的回彈感。

而無數的尸體，數不清的尸體……正堆積在干枯漆黑的地面上，在血泊中躺著，將整個地面覆蓋，尸橫遍野。

毫無疑問，這又是極具有沖擊力的一幕。

單黎環視一圈，接著看向卓利：“這是……高麗支流？”

卓利點了點頭：“對，這就是高麗支流，至于地上為什么那么多尸體，具體原因我們也還沒查清楚。”

陳鹿思聽到他的話，回頭確認了一下林鶯的狀況。

林鶯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沒事。

他又越過林鶯，看向了她身后。

她身后哪還有什么城市。

只有不斷翻滾的黑霧。

“所以……”

陳鹿思收回目光，剛打算說些什么。

但突然。

嗡——

整個高麗支流，忽然劇烈搖晃了起來！

幾人身形猛地一晃。

陳鹿思也晃了晃，話語被強行打斷了。

而不等他反應過來。

同一時間。

他身后，那由絲絲縷縷金色光芒構成的披風，驟然揚起，落下，接著化作一個個形態各異的人影，出現在了他身后。

地面震動間。

桌利等人看著那一個形態各異的人影。

懵了。

什么情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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