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志是教授，而且正好就是創傷外科的教授，所以他很清楚，在醫學領域，每一種課題的意義和重要性是不一樣的。

一般而言，致命病種的研發治療，減少死亡率的課題，是要大于一切課題的。

如果拋開死亡率不談的醫學，就是流氓醫學，這不是可能的事情。

第二點，就是新病種治療方式的研發，是要大于醫療新器械的。

然后才是新器械、新藥物……

而，方閑本來在進行的課題，雖然不是致死率特別高的病種的治療研發，但是毀損傷術后或者說是腦卒中后的大小便失禁的功能重建，就是新病種的治療。

大小便失禁，也是一個診斷，而且是在臨床中持續了一百多年的新病種。

新是因為它從來沒被開發過，而不是因為它剛出現的新。

因此，比起一個新的器械，即便是手法復位的輔助系統，仍然比不過方閑本來在做的大小便重建的手術課題。

都有意義，但是要同時取舍之下，那么大小便功能重建，顯然更有意義，對患者帶來的救贖性，遠比手法復位的輔助系統更大。

賀志便不再說話。

當然，賀志在飯局上，雖然不說話，但是結束了飯局后，賀志再一次地私下里拜訪了方閑，而且是直接到了方閑的宿舍。

提了點水果作為禮物。

方閑看著賀志教授，臨時在慈縣駐足，且這么客氣，也是趕緊盡到自己的禮數，沒有好茶，但是茶得有，再洗了些水果，便才端上來，到了茶幾上。

此刻穿著睡衣的方閑說：“賀老師，您來之前，應該打聲招呼的，我這穿衣不便，也沒有什么好茶招待。”

賀志教授笑了笑說：“方醫生，你就是一壺茶啊，值得慢慢品。”

“我現在來，不僅僅是為了恰好與方醫生你遇見，而是要帶幾句話給方醫生你。”

“咱們科的魯教授，可是回來之后，一直對你念叨不斷，覺得沒把你挖來，覺得有些痛心啊。”

賀志一提魯教授，方閑就想到了魯大腳教授，這是方閑進入到手術室后，最初接觸到的幾位4級大佬之一。

也的確，魯大腳教授，是第一個在創傷中心手術室里，認知到自己不凡的教授，甚至不惜當面挖人，予以不薄的待遇，想要把自己挖走，結果就是把他自己挖出了創傷中心手術室。

“賀教授，魯教授的厚愛，我銘記于心，但也表示遺憾。”方閑微微拱手。

如果自己是先遇到了魯教授，可能面對這樣厚重的吸引力，方閑就毫不猶豫地跟著魯教授走了。

可惜不是啊，在方閑進到創傷中心的時候，方閑就已經被重視了。而且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里面的老師們，都極好的。

且不說別人，就宋煜副教授，在自己選擇了他當老師那一刻，他仍堅持讓自己跟著林輝去到創傷中心這一點，方閑就知道，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是值得自己待的。

雖然一切的規矩都很殘酷，但也相對公平，是一個相對不錯的平臺。

即便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在外人看來，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好的事情發生，但是里面的很多教授們，其實都還是非常優秀的，稱得上很好的教授和老師。

賀志不可置否地說：“是挺遺憾的，魯教授一直都說如果你跟著他回去了，那該多好啊。”

“自然，我來找方醫生你，還有第二個目的。那就是關于方醫生你打算做的毀損傷后功能重建的事情。”

“方醫生你就是做重建的，你應該知道，在全國，甚至全世界領域，大小便的功能重建，都處于相對空白階段。”

“我們華山醫院，作為華國相對前沿的教學醫院，是一直都很有誠意，也是希望提筆書寫這樣的空白的。”

“不管是跟著學習也好，還是自己原創，我們都愿意奉獻一臂之力。”

“當然，如今想要談及原創二字，自是不可能，但是跟著模仿，也是必由之路，因此，我誠摯地希望方醫生你能夠來我們華山醫院待上一段時間。”

“我們創傷外科和創傷中心，是有絕對的誠意，恭請每一個老師過來執教的。”賀志的語氣，非常中肯。

醫學領域，達者為先。

雖然華山醫院也想做原創，也想帶領全國甚至領先全世界。

但是，如果沒能做到原創，也不會沽名釣譽，欸，我就是不搞，我只搞創新，不做傳承。

這是不可能的。

方閑目光稍稍一沉。

其實，面臨賀志這樣誠摯的邀請，直接拒絕，肯定是不給面子。

但方閑有難處，因為自己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里，這個課題都還沒有成為常規，怎么可能跑出去呢？

這不是扯犢子嗎？

“賀教授，謝謝您的誠摯邀請，只是吧，我目前，在本院都還沒有常規的手術權限，現在來慈縣對口支援，就是填補基層單位的工作經歷。”

“而且課題是將近不進，因此仍需要一定的時間積累。先做出一些數據，用來對話全世界，也用來證實自己的猜測。”

“因此可能還是要讓賀教授您失望了。”方閑細聲解釋。

“方醫生，這個是沒關系的，你肯定是先做，做好了之后，才來我們醫院這邊帶教一段時間。”

“如果你答應了的話，我們肯定會派優秀的年輕醫生，到方醫生你這邊來取經學習的。只是就怕取經不完，歸來之后，只有半套，因此還是想著方醫生你能夠親自過來指教一段時間。”

“這一點誠意，還是希望方醫生能仔細斟酌。”

“而且，我們華山醫院，在重建醫學方面的造詣，放眼全世界，都還是可圈可點的。”賀志在最后，吹了一個牛逼。

但是，方閑知道，這不是吹牛。

因為斷肢再植，做得最好的地方，就是華山醫院。

這是所有的骨科醫生，都知道的事情。

而斷肢再植，其實就是功能重建的開山鼻祖，至少是骨科功能重建的開山鼻祖。

方閑認真想了一下，便點了點頭：“謝謝賀教授的邀請，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來貴院進修學習，討教一段時間。”

方閑知道，自己想要進步，單純靠著加點，肯定是足夠的。

但是也要多交流，廣交友，這才是根本。

不然的話，哪個教授沒有一點人脈。哪一條人脈，不是靠著慢慢積攢而來的。

華山醫院的創傷外科，前有魯大腳教授，現在又多了一個賀志教授，方閑若再不答應下來，好歹是有點不給面子。

“謝謝方醫生。”

“不過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就是希望啊，方醫生你能夠繼續地把這個手法復位輔助系統，給完善下去，不要半途而廢。”

“如今醫學會制度下，導致了諸多基層單位的醫療資源空虛，儲備不足，非常急切地需要一些東西，可以填補這樣的空虛和不足。”

“能做一點是一點，如果能夠有一套比較好，比較科學的儀器輔助，能夠讓基層單位完成一些基礎的手術的話，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賀志微微拱手。

也沒說方閑不該先做毀損傷的功能重建，而是希望方閑不要放棄。

手法復位輔助系統，真的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如果做得好，不僅可以出口，還可以降低人力資源，減輕患者的相應花費，且保證治療的質量。

“謝謝賀教授夸獎，我盡力而為。”

“賀教授，杜教授他現在的感覺，應該還好吧？”方閑轉移話題。

杜達超教授和你一起出來玩的，你沒事，他現在骨折了先回去，但你們不跟著回去，真的好么？

“老杜已經在魔都下飛機了，情況還不錯吧。”

“不過方醫生你提起這件事，我倒是也希望，方醫生你能夠幫我說幾句話，希望和你合作的器械公司啊，可以優先考慮和我們醫院合作起來，也搞這么一套手法復位輔助系統的試點。”賀志說……

不過，賀志教授盡管是情真意切，但方閑不會多事。

這種復位系統，公司找誰合作，那是他們的自由和選擇，方閑可不敢去指揮他們。

自然，方閑也不會因為賀志教授是華山醫院的教授，就格外的討好與開舔，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內接待即可。

再問了一下賀志教授，關于華山醫院目前斷肢與斷指再植相關的研究進展后，賀志教授就才告辭。

他也要帶著自己的夫人，打道回府。

來時是四個人，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去玩，也玩不盡興。

如果不是因為正好遇到了方閑以及那一套手法復位輔助系統，賀志也不會多停留。

方閑提議要送一下賀志教授，這賀志教授倒是沒拒絕。

所以方閑就把賀志教授送到了張市的機場，送進機場后，方閑才又回到了慈縣。

慈縣距離張市的機場，倒也是不遠。

回后，手法復位輔助系統負責記錄數據的羅黃工程師，給方閑打了一個問候的電話：“方醫生，我已經問過了老板，還有問過了周教授。”

“周教授的意思是，讓我們問方醫生您的意思，您目前覺得，如果要調試這樣的手法復位輔助系統，大概需要什么樣的水平比較好？”

“才能夠更大范圍地避免誤差？”

羅黃非常客氣，說出來的話，也是恭謹異常。

方閑沉思了一下，說：“羅老師，這個問題，我也不好說，手法復位系統，如果要與醫學會的手法復位的等級對標的話，那么就必須具有成長性。”

“而在成長期間，如何促進其成長，如何進行糾正，甚至如何理解它的思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對標。”

“所以啊，羅老師您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

“而是否需要與華山醫院的賀志教授或者是誰合作，最好還是由羅老師你們來決定吧，我沒這方面的建議。”

“可我覺得，還是最好能夠讀懂系統所處的狀態，才能夠更好地糾正。畢竟輔助系統不是人，是不會聽指令隨時停止操作的。”

“因此如果可以加一個隨時可以終止操作的指令或者流程，會具有更廣度的適用性。”

“然而，這里面還有一個糾結的點，那就是手法復位進行過程中，如何終止操作，才不造成患者的損傷，這也是需要好好研討的一個話題。”

“不然在復位過程中，貿然終止，也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事情。”

方閑盡量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說實話，他現在，每天都會對復位系統每一次操作所處的水平和狀態進行一次解讀，這也是頗為費神的事情。

如果時刻都要這么來兜底，并隨時調整的話，那么估計這套系統的開發以及進步，就只能他一步一步來了。

并且，這一套系統成熟后，如何移植和復制到其他系統中，在程序的技術層面能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方閑也不知道。

“好的，謝謝方老師，您的意見非常寶貴，我一定和組內的其他人一起詳細探討，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和臨界點。”羅黃非常客氣。

緊接著又說：“方老師，另外，我還要替我們中正集團，再次對方老師您表示感謝，您提供的銀行卡號，我們已經收到，這第一筆勞務費，已經打到了您的卡上，是按照最標準的規格給予的，希望方老師不要嫌棄為好。”

方閑聞言，忙打開了手機的信息界面。

然后一打開，便看到了銀行卡號上，再次到賬了二十萬！

“羅老師，這？會不會有點太多了？”方閑一驚。

雖然對公司而言，二十萬只是小數字，可對于醫生而言，二十萬的月薪，幾乎是天花板中的天花板了。

羅黃卻一笑說：“方老師，您所擁有的技術，所蘊含的價值，遠遠不是金錢所能比的。這一套手法復位系統的市場前景，非常巨大，這樣的勞務薪資，只會是不夠，肯定不算多。”

“頂級的工程師，年薪百萬只是起底，年薪千萬甚至上億的工作人員，也并非沒有。”

“相信方老師您以后，如果兼職工程師技術總監方面的職位，肯定不會覺得它很多。”

“方老師，那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如有需要，隨時聯系。”羅黃的語氣輕飄飄。

因為他的月薪，遠不止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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