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此話一出，葉沉月和葉漣都安靜下來。

葉沉月是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心下微微松了口氣，但旋即又有些不安——

在她的計劃里，她本來應該是要設計李瀟和李瑤光的，這樣她就能從這樁婚事里全身而退，或許還能仗著皇家對她的愧疚之情，嫁到更不錯的人家……

現在卻不能夠了！

葉沉月陡然回過神，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垂眸，這才發覺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將自己的退路，堵死了！

那六皇子……六皇子還會不會……

想到這里，葉沉月心跳如擂鼓。

葉漣則是如遭雷擊。

他先前不在這邊，自然沒有聽見葉沉月是如何怒罵李瑤光和李瀟的，只以為是女郎們起了口角，怎么、怎么便要上升到去跟陛下說道、還要退親了？

葉漣心里重重一跳，看向葉沉月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失望和憤恨。

不過……葉漣在心里飛快思索，就算和南安郡王的事兒不成了，不也還有一個謝梧么？

謝梧雖然嘴上不曾說過心悅妹妹，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謝梧是謝家子，出身貴族世家不說，自己也頗有成就，再看李瀟，雖然是南安郡王，太子的嫡長子，但謝梧告訴過他，當今眼下對東宮頗有不滿，正在暗地里扶持六皇子……

心念幾轉，葉漣漸漸地便平靜了不少，腦子也清醒了些。

不管怎么樣，這件事絕不能夠鬧到陛下跟前！

他沖著李瀟行禮，不卑不亢：“陛下平日里公務繁忙，若是咱們這些瑣碎的兒女情長事鬧到陛下跟前，恐怕并不妥當……還請郡王三思。”

李瀟想說話，李瑤光卻笑了起來：“世子這話說得有趣。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卻也是我們的祖父。小輩的婚事有變，總不能不告知長輩吧？”

葉漣閉了閉眼，看向一旁神游天外的葉沉月，覺得心頭惱火不已：“……郡主說得是。”

宴會進行到這個份兒上，眾人心思都已經飛出去了，恨不得馬上回家，將這一變故告知家里人、友人，好好吃吃瓜。

李瑤光耐著性子給宴會掃了尾，眾人都散去了，她才對李瀟道：“祖父那邊，大哥打算如何說？”

李瀟把玩著手里的菩提子，沉吟片刻，忽然問道：“鳳凰兒似乎很不希望我和葉二娘成婚？”

李瑤光心里重重一跳。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李瀟：“大哥怎么會這么說？我比誰都希望大哥能覓得良人，琴瑟和鳴。”

李瀟眉眼低垂，沒有看李瑤光，輕笑道：“我卻是不想成婚了。”

頓了頓，他迎著李瑤光訝異的眼神，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鳳凰兒身邊，前有崔瑜，后有裴塵，中間還夾著個謝梧……我不想成婚，只想好好照看著你，免得你被那些郎君騙了去。”

李瑤光愣了愣，壓下心里的怪異感，撲進李瀟懷里，撒嬌道：“大哥這話可不許再說了，哪兒能陪我一輩子的？你今日這般說，來日又了心儀的姑娘，成了親，還不是要將鳳凰兒忘在腦后！”

李瀟不料李瑤光會突然撲進他懷中，他怔怔地看著懷里的溫軟，李瑤光白皙如玉的肩頸在他黑色衣衫的映襯下，看上去更加細膩，鼻尖還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暖的芍藥香。

李瀟身體有些僵硬，他抬手，拍了拍李瑤光的脊背，哪怕知道鳳凰兒只是將他當作兄長，卻還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絲妄念。

如果……

如果鳳凰兒，知道他只是她的表兄呢？

她還會這樣親密地待他么？

李瀟閉了閉眼，強自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只是無奈地擁住李瑤光。

片刻后，他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才無奈地對李瑤光道：“快些起來，多大的人了，還這么愛嬌。”

李瑤光仰起臉，笑盈盈地看著李瀟：“那大哥得答應鳳凰兒，不許再提不成親這樣的話了，當然，更不許娶了新婦就忘記了妹妹！”

李瀟失笑，垂眸看向李瑤光，眼里是化不開的柔和：“都答應了，快些起來，被旁人瞧見，像什么樣子？”

李瑤光這才從李瀟懷里起來，李浣在一旁看著，也沒多想，酸溜溜地說：“怎么不見鳳凰兒跟我這么撒嬌？”

李瑤光又挽住了李浣的胳膊，眨眨眼，笑道：“二哥怎么這般小孩子脾氣？那好，同樣的話我再說一遍——二哥往后也不許娶了新婦，便忘記了妹妹！”

李浣很受用，自然是點頭應下。

李瑤光心里卻十分悵然——不管是葉沉月重生前，還是葉沉月重生后的書中，李浣都沒能活到定親的年紀。

眼下蒼天有眼，叫她李瑤光得知了天機，那她一定會盡自己所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東宮的結局。

李瑤光和李瀟、李浣肩并肩走出了別莊，卻不成想在別莊門口看見了謝梧和裴塵。

裴塵在說話，眉飛色舞，謝梧在側耳聽，眉梢眼角都是溫和的端莊笑意。

但李瑤光敏銳地捕捉到，謝梧眼里的不悅和不耐。

她皺了皺眉——這兩人，什么時候湊到一起去了？

她懶得去想，也不樂意管這兩人還杵在這里做什么，當下便要離開。

而不遠處的裴塵見到了李瑤光，則是眼睛一亮，三步并作兩步跑向李瑤光，白皙的俊臉上更是浮現上了一抹紅暈。

李瑤光見他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便看了一眼李瀟和李浣，示意他們先行離開。

李瀟皺了皺眉，有些不愿意，李浣也虎視眈眈地看著裴塵，但在李瑤光的目光下，兄弟倆到底是不甘不愿地離開了。

裴塵這才開口：“郡主，我……我有樣東西想送給你。”

李瑤光不得不承認，裴塵傻乎乎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玩兒，還有些叫她喜歡。

唔……有一種清澈的愚蠢。

她有些好笑：“什么東西？別這么吞吞吐吐的。”

裴塵扭捏片刻，從懷里掏出一枚狼牙項鏈，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遞到了李瑤光跟前：“這……這是我昨日去游獵的戰利品，想送給郡主。”

李瑤光沒說話，垂眸看著那枚狼牙項鏈。

裴塵見狀，急忙道：“郡主不想要也沒關系的！我、我阿娘說，不會有女郎喜歡這樣奇怪的東西，但……但畢竟是我的戰利品，我也想和郡主分享這份勝利……”

許是李瑤光一直沒說話，裴塵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他有些喪氣地垂下頭：“郡主不想要么？那、那改日，我換一份更好的，送給郡主。”

李瑤光輕笑一聲，從他手里接過狼牙項鏈，珍重地收進了手心，挑眉一笑：“……我何時說過，我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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