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一直到晚上六點半才結束。

等記者們都離開以后，周云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連續講了大概四個多小時的話，腦子都仿佛講懵了，人都是傻的。

鄭小句太了解周云，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杯冰葡萄酒，送到周云面前。

周云喝了一口，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宋遲過來了。

他看到周云一臉疲憊，有些心疼，不過沒怎么表現出來，只是溫聲說：“一起吃點東西吧。”

“嗯。”周云點頭。

兩個人就在酒店餐廳用餐，吃的晚餐。

周云疲憊得不想開口說話，宋遲也很理解她，在她想要勉強開口前就說：“我們就安靜地吃頓晚飯吧。”

周云對他一笑。

他總是很懂她。

周云安靜地吃完一小份牛排，喝了小碗奶油蘑菇湯，又喝了一杯香檳，身上的疲憊才算是洗去一半。

她吁了口氣，說：“真是很累。”

宋遲問：“吃飽了沒有？”

周云點頭：“飽了飽了，很飽了。”

宋遲：“沒吃飽就再吃點，這兩天你的工作強度大，不吃飽撐不下來。”

“我知道。”

盡管吃過晚飯以后，還有一個夜游戛納的拍攝活動，但現在還能再休息半個小時，周云覺得能偷到這個閑，已經很幸福。

這時，忽然有一個金發藍眼的女人走過來，熱情洋溢地跟宋遲打招呼。

“嗨，宋！”她說的是英文，不過英文聽上去不是很標準。

宋遲看著她，有些驚喜地說：“克里斯蒂娜，這么巧，在這里碰到了你。”

這個叫克里斯蒂娜的年輕女人點頭，又看向周云，問宋遲：“這位美麗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嗎？”

宋遲點頭，向克里斯蒂娜介紹：“她是我的女朋友，周云。”

他給克里斯蒂娜介紹完，又向周云介紹：“克里斯蒂娜，巴西的女演員。”

周云對克里斯蒂娜說了一句你好。

克里斯蒂娜熱情洋溢，說：“你真的好漂亮，我好想擁有一雙你這樣美麗的眼睛。”

周云也不矜持地說哪里哪里，而是說：“巧了，我也覺得你的眼睛好漂亮，想擁有一雙你的眼睛。”

克里斯蒂娜哈哈笑了兩聲，說：“要不然我們兩個人去找一個厲害點的醫生，做個交換手術吧。”

周云聞言，笑著說：“這是個好主意。”

兩個人在這個簡單的玩笑聲中對彼此熟悉親近了一點。

克里斯蒂娜忽然眼前一亮，問：“你是不是演過一部叫《日子》的電影？”

周云有些驚喜地點頭，問：“你看過嗎？”

“當然，我看過！我好喜歡這部電影，你演得好棒，原來就是你！”克里斯蒂娜問，“我可以要一個你的手機號碼嗎？我好喜歡你。”

人家直接熱情奔放地表達了自己對周云的喜歡。

周云：“當然可以啊。”

周云和克里斯蒂娜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然后又交換了郵箱，有的時候因為時差問題，打電話不是那么方便。

“哦，對了，宋，云，等會兒晚上要不要一起玩一下？蒙娜舉辦了一個party，邀請了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演員。”克里斯蒂娜說，“蒙娜要是知道你們也來了，肯定會邀請你們的。”

周云看了宋遲一眼，說：“抱歉，我晚上還有一個拍攝的工作。”

宋遲攤了攤自己能活動的那只手，說：“我這個樣子還是不去了吧。”

克里斯蒂娜瞪圓眼睛，對宋遲說：“不，你當然得去了，云有工作沒有辦法，可是大家都很久沒有見到你了，來吧！我負責幫你推輪椅。”

克里斯蒂娜自告奮勇。

周云用中文對宋遲說：“我晚上拍攝估計要到十點多才能結束，如果你晚上在酒店待著沒有別的工作，去玩一玩也可以啊，應該有很多你以前認識的朋友吧？”

宋遲想了想，點頭，說：“那我去一下吧，跟大家打個招呼，十點回來。”

“嗯。”周云笑著點頭。

聽宋遲同意要去了，克里斯蒂娜很開心。

周云不禁有些好奇，宋遲之前經常來國外參加電影節，應該認識了很多國外的電影人才對，怎么平時也沒見他跟他們聯系？

結束晚餐以后，周云和宋遲他們分開，去自己房間，在床上躺了一下，本來只是想休息一下，結果頭剛一挨枕頭，困意忽然就襲來，雙眼眼皮沉得好像灌了鉛，睜不開。

沒幾秒就睡了過去。

好像只是幾秒的工夫，鄭小句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來了。

“小云姐，小云姐。”她的聲音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

周云哼唧了一聲。

“讓我再睡一會兒。”

“不行了，得起來了。”鄭小句說，“要拍攝了。”

周云終于找到了一絲理智。她不得不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齒，把自己給逼醒。

人坐起來，雙眼惺忪無神，仿佛行尸走肉，這具行尸走肉的嘴巴還在動：“我醒了。”

鄭小句非常體貼地遞過來一杯水，說：“小云姐，喝口水。”

周云喝了口水，好一些了。

“拍攝團隊已經在樓下等我們了，曹軍正在陪他們，我們也快點下去吧。”鄭小句說。

“嗯，我知道了，讓我再緩個十秒。”周云說，“我現在喉嚨還有點不舒服。”

鄭小句：“我給你買了喉片。”

周云有些驚喜地看著鄭小句，說：“你怎么這么貼心。”

鄭小句說：“我看小云姐你喉嚨都快啞了。”等會兒拍攝，又要說很多話。鄭小句看到周云要說這么多話，就想到周云的嗓子一定很難受。

周云對鄭小句微微一笑，說：“小句，有你在真好，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鄭小句：“小云姐別磨嘰了啦，快點起來，洗漱一下，下樓了！”

周云：“……”

好兇。

周云也不好意思讓人久等，快速地穿戴好，化了個淡妝就下樓了。

拍攝到九點四十，順利結束，周云松了口氣。

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了，不過這個時候周云也有點睡不著了。

走在大街上，周圍都是容貌身材與她有明顯差異的外國人，與上一次在威尼斯的感覺很相似。

周覽就在酒店門口等她。

“覽姐你怎么在這里等我？”周云有些驚訝，問。

“問了小句，知道你已經拍完了，正好我也剛從外面回來，所以等一下你。”周覽說，“今天辛苦了。”

“今天是真的好辛苦，我要趕緊回酒店睡覺。”周云說。

明天還有很多采訪，晚上還要走紅毯。

一場硬仗要打。

周覽：“快休息吧。”

周云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出來，在手機上看到宋遲五分鐘前發來的消息：拍攝結束了嗎？

周云：結束了，剛洗完澡，你呢？回來了嗎？

宋遲：回來了，剛到酒店。

他回復的速度比平時慢，大概是因為只能一只字的緣故。

周云：嗯。

她穿著睡衣坐到沙發上，過了一會兒，房門傳來響聲，張聰推著宋遲坐的輪椅，把他送回來了。

“小云姐，我把遲哥給送回來了。”

周云走過去，看了看宋遲的臉，有些好奇，問：“沒喝酒？”

宋遲說：“不想喝。”

周云看出來，宋遲的表情有些不是很好。

她不禁看向張聰。

張聰卻露出同樣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的表情。

等張聰離開以后，周云問：“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啊，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宋遲搖搖頭，說：“見到了一個很討厭的人，他說了一些讓人討厭的話，讓我有點不爽。”

“誰啊？這么討厭。”周云問。

宋遲：“一個美國華裔演員，中文名叫喬安山，你可能不認識，不怎么有名。”

周云問：“他為什么討厭了？”

“不好說，就特別喜歡以美國人自居，然后含沙射影說咱們的電影發展比別人差了很多，諷刺我們這些華語電影演員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如果放到天才輩出的好萊塢，競爭要激烈十倍。”

周云立即明白宋遲為什么會生氣了。

這話她即使只是聽宋遲轉述都很上頭。

“難怪你這么生氣，要是我遇到了，非當場罵他不可。”周云說，“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他有本事來咱們的演藝圈混一混，我要看看他能混得多好。”

宋遲：“他大放厥詞，國內很多影視公司都給他拋了邀請，花重金請他演戲，都被他拒絕了。”

周云詫異地“哈”了一聲，說：“那我們國內是有很多影視公司給他拋邀請了嗎？”

“怎么會。”宋遲說，“換做是十年前還有可能，現在用一個演員之前，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查一遍，就怕拍完戲演員出事，連累一部戲黃掉，這種名不見經傳的美籍華裔，除非是任務片，需要這樣的演員來源，否則，沒有哪家公司想要用。”

周云：“我就說嘛。”

“這個人我是真瞧不起，他想怎么樣是他的事，但靠著拉踩來秀自己的優越感，真是無語。”宋遲說。

周云：“他是不是嫉妒你做了‘一種關注’單元的評委？”

“嗯。”宋遲點頭，“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說主席為了考慮在中國的影響力，所以才會找我，否則根本輪不上我，這世界上有太多比我有名比我有才華的演員了。”

“真是火冒三丈。”周云翻了個白眼。

宋遲笑，“我自己差不多好了，你也別攢著氣，反正我們之后見到他，別搭理他。”

“好。”

因為宋遲骨折，周云擔心自己睡覺不老實，跟宋遲分了床睡。

這一覺真是睡得天昏地暗，整個人都進入無知無覺的狀態，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四肢無力，還想再在床上貪戀一會兒。

她躺在床上發了十分鐘的呆，打了個哈欠，坐起來。

距離跟周覽、鄭小句他們約的時間還差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以后，就是忙碌而腳不沾地的工作行程了。

周云伸展了一下四肢，朝宋遲的房間走去。

宋遲也已經醒了，自己一個人坐在窗前，好像是在思考什么，目光都放空了。

“你起得這么早！”周云驚訝地說。

宋遲回過神來，轉頭看了她一眼，笑，問：“剛醒？”

“嗯。”周云點頭，“你呢？”

“半個小時前醒的。”宋遲說，“我在想，我每年還是應該多拍兩部藝術片。”

“嗯？怎么突然又有了這個想法？”

“以前總覺得我在這個年齡段已經走到頭了，取得不了更大的突破了，現在想想，我自己取不取得突破是一回事，如果能夠幫助更多的華語電影走向世界，也是一件好事，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一大早責任感就這么強？”周云很震驚。

宋遲：“大概是被那個傻狗給刺激了吧。”

他眼底浮現出不屑。

“但是，你拍藝術片本來也不少。”周云說，“如果不是因為突然的車禍，你的《陽臺》都快拍完了。”

宋遲：“除了拍，我也應該自己制作，去找合適的導演和劇本，推動藝術片的拍攝，除了要拍賺錢的戲，也要拍有藝術價值的戲。”

“嗯。”周云說，“到時候每年給我留一部。”

“小云。”

“嗯？”

“你不用我說什么，你都支持的。”

“我沒有什么都支持的，只是恰好，你說的，我也有同樣想法的。”周云笑著說，“不過，現在先不說這些，我們得去吃點早餐啊，叫酒店送到房間來？”

宋遲點頭，說好。

周云去打電話叫餐。

宋遲看著周云的身影，身姿曼妙，在陽光的照耀下，像一顆成熟的水蜜桃。

等周云打完電話，走過來，問他：“我們到外面餐廳去吃？”

宋遲忽然說：“要不你先過來一下？”

周云一愣，“啊？”

“你過來一下，近一點，我想先親你一口。”宋遲說。

周云：“……”

她臉頰微紅，很燒。

但她還是按照宋遲所說的，靠近，彎腰，俯身。

她沒有等宋遲親上來，她主動親到了宋遲的嘴上。

然后，許久沒有分開。

周云覺得自己腰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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