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錢書記，你等等。”寧思遠也是知道錢晨家住在哪里的。

畢竟他是特別調查員的身份安插在江水縣的，自然和錢晨是早就見過接觸過的。

掉了個頭后，直接開往錢晨家里。現在他來市委要求開會也不現實，曹偉剛死，那些人都在處理后事。

大概半個小時后，寧思遠來到了錢晨家樓下。

錢晨早早的就坐在外面等著他了，他坐在臺階上抽著煙，宛若一個頹廢的小老頭。

要是沒人說，恐怕還真不會有人認為他是市里面大名鼎鼎的紀委書記。

“小寧，來了，走，陪我轉轉。”錢晨站起身來，很是接地氣的拍了拍屁股，往前走去。

寧思遠看著對方的樣子，也是有些感慨，他知曉錢晨一定是想解決曹偉的，只是這種事他的確不好插手。

兩個人就這樣往外面走去，現在已經是深夜，可依舊燈火通明。

“思遠，這事我有想過，可你也知道難度有多大，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多少人都會圍攻我們，你清楚嗎？”

“我知道，可我們是要對得起身上的職責還是官場規矩，錢書記，你要想清楚。”寧思遠不是執拗不會變通的人。

但在這件事上他真的無法忍受，上輩子曹偉最后是被調查了的。如果因為自己，改變了他的結局，他此生愧疚。

更何況，趙廣志死了。

伴隨著曹偉的死亡，趙廣志的死亡就像是一陣風一樣，被吹散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曹偉，趙廣志如同被遺忘了一樣。他付出生命的代價，讓許多人的目光看到了江水縣，卻在一瞬間就被破局了。

何其可笑，只是因為所謂的默認規矩。

“我清楚，可你可以等到日后，現在的情況下，市委是不會同意你的要求的。等你成長起來，再來反抗。如今，市委只想低調處理完這些亂子，不要繼續鬧下去了。不想讓省里面的目光繼續關注江水縣了，你明白嗎？”

錢晨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有些頹廢和心累，他很清楚，如今市委的決策方針是，能輕松解決就輕松解決，堅決不拖延，不鬧大。

江川市，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調查了。

苗永新原來是想出風頭，可現在他怕這把火繼續燒下去，能把自己給燒死。

“我不明白，犯了錯就要糾正，如果一直隱瞞下去，只會讓更多人的去犯錯，起不到教育意義。難不成要有更多的受害人出現才可以嗎？”寧思遠將心中的話都說了出來。

其實他這話不像是一個成熟的政治掮客應該說的話，他早就在幾十年的摸爬滾打里學會了圓潤。

但這點東西可能是他最后堅守的光吧，以前是沒有機會，但現在有機會，他想去踐行胰一下心中的正義。

畢竟，他上輩子就是因為被陷害才失去了做警察的機會，還牽連了老師。

他不想讓這樣的悲劇在別人的身上重演，放縱下去，只會讓別人覺得我做了還有退路，可以跟著學。

上輩子做了那么多虧心事，這輩子他不想丟掉這點堅持，也不想愧對老師的期盼。

他不想到最后，老師帶著失望離開。

“正義可能會缺席，但永遠不會遲到。我相信，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要對我們有信心。那些犯罪分子到了最后，一個都跑不掉，受害者也會得到應有的補償。”錢晨勸解了起來，他還是在這個官場太久了。

久到他都開始用這樣的話來麻痹自己了，他可以去追查曹偉，可以容忍不了犯罪，但面對一些約定俗成的習慣，他也學會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遲到的正義還是正義嗎？錢書記，你說的輕巧，補償？那些因為這些事情死掉的人你如何去補償？母親失去了兒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爸爸，你怎么去補償？在正義沒有到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是正義了！”

寧思遠是真的生氣了，氣喘吁吁的看著錢晨。

錢晨直接被驚到了，他矗立在原地久久無言，腦海里想著反駁寧思遠的話，卻發現無論是怎么樣的言語，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是呀，什么時候開始，他也開始認為正義遲早會到來，暫時的忍耐是為了更好的勝利了呢？

“如今這個時代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需要我們隱藏實力的時代了，我們先輩拼命打下來的太平盛世，不是讓我們這么做的。”寧思遠這話如同匕首一般狠狠地刺在了錢晨的心上。

他在這一刻，從寧思遠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時候的他，也是如此的年少，如此的意氣風發，走出校園的那一刻，他也是要決心整頓官場不良風氣，所以，毅然決然的投身到了紀委的工作中。

一干就是這么多年，毫無怨言，因為敬佩老一輩，所以他才想要現在的人也能和那一代人一樣。

“嗚嗚，曹部長一路走好。”

“曹部長一路走好！！”

“曹部長，你是江川市人民的好領導，我們會一輩子記得你的！”

正在這個時候，路上突然響起了哭泣聲。

寧思遠和錢晨一同扭頭看去，見到原本寂靜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許多民眾。

許多老百姓走到街頭上，自發的去吊唁曹偉去了。

他們手里面捧著鮮花，滿是悲痛。

有些人的手里還捧著遺像，有些人甚至還在播放著曹偉的一生功績。

這一幕，仿佛尖刀一般狠狠地扎在兩個人的心頭，將他們的眼刺的睜不開。

“錢書記，你看著這些不知情的民眾，他們是多么的質樸，善良。只是因為政府說了，他們就信了。認為曹偉真的是一個好官，勤勤懇懇的為民眾做事。他們哪一個不是發自肺腑的哭？他們是真心去吊唁的。可有一天，你要告訴他們，曾經他們的真心是被踐踏的，都是假的，你讓他們怎么能夠接受？”

錢晨被問的啞口無言，久久無法說出話來。

他沉默的看著面前的一切，最終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

“是呀，長久下去，政府還有什么公信力呢？思遠，你是對的。”

“錢叔叔，犯錯了可以修正，法律錯了可以追溯，但是人心一旦錯了，你想要去修復，還能修的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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