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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第四十章
更新時間:2010-01-01  作者: 舍人   本書關鍵詞: 官場沉浮 | 舍人 | 宦海沉浮 
正文如下:
這天陰雨霾霾,猛然從大辦公室挪到單獨的小辦公室,楊陸順有點受不了寂寞,特別是現在春風得意的時候,就更熱切地需要有人與他分享進步的喜悅,雖然連綿秋雨預兆著又一個冬天即將到來,可他一點也感覺不到蕭索的氣息,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象一曲美妙的樂章,分外地優美動人,不由使他開始后悔忽略了大自然賜予人類更為豐富的情趣,他端著茶杯站在走廊靜靜地欣賞了會,緩步進了綜合科,與其等著聽匯報,還不如親臨其中,也算是尊重何華強這老科長吧。

果然進去后,每人個都站了起來,臉上洋溢著熱情地微笑打招呼,而何華強聽到動靜后快步從耳間科長室迎了出來,臉上只有恭敬。楊陸順很滿意部下的態度,自然也就笑得歡暢,說:“廖姐,都跟你們說了好多次,手頭有工作就忙你們的,不要停下來嘛,每次你們都站起來打招呼,生分得很啊。快坐下快坐下!”

幾個人都蠻聽話,齊刷刷地坐下去,廖紅霞笑著說:“楊主任,我們可沒跟你生分啊,不過你現在是副主任了,我們站起來是表示尊敬嘛,江主任還有其他領導來了,我們不都這樣嗎?你不讓我們大伙兒客氣,那是你這主任有領導藝術,可我們不能沒了做下級的規矩是不?”

小游接茬道:“廖姐說得對哩,我們個人感情歸個人感情,在辦公室不能沒了規矩。”

小秦呵呵笑著開玩笑:“游哥,你的意思下班后就可以目無領導了是不?看不扣你這月的福利!”

小游佯怒道:“嘿,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跟你游哥開這大玩笑,換了其他領導,還不定對我什么看法呢,幸虧楊主任知道我這個人!”

小孫說:“知道你這個人最愛發牢騷,哈哈!”小游頓時臉就發紅了,撓了幾下腦殼說:“你也來瞎摻合,我以前是愛發牢騷,那也是事出有因,現在咱楊主任對我們大伙這么好,我再發什么鬼牢騷,豈不白活了三十三歲么我!楊主任,我早就痛改前非了。”

這話惹得大家一陣善意的哄笑,要從前小游說這么直白的馬屁話,廖紅霞不揶揄死他,但現在不會了,而且還附和道:“小游,你這么說話,看來你還是有點良心的,總算沒讓楊主任白操那么多心。”

楊陸順笑盈盈地坐在小秦搬過來的椅子,架起二郎腿呷了口茶,卻沒說話,心里很受用這里的氣氛,有種全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覺,默默地與以前對比,受到是待遇是迥然不同,可他也更清楚地認識到,人們其實尊敬地不是他這個人,而是尊敬他的職務以及他的職務能給他們帶來某種利益好處,除此之外,也許還會有那么點感情,是啊,人是感情動物,相處久了,多少會有點感情的。不過他能敏感地從小孫眼里看出絲對小游的警惕,無非小孫也是想進步了,這不還空閑個副科長職務么,估計他們倆都眼讒著呢,可給誰當都不好,只要任命了就會立即破壞掉這科室里難得地和諧,不管是真和諧還是假和諧,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和氣一團。

楊陸順就暗暗為自己的決定高興,不是闞書記江主任沒提及,而是他很委婉地拒絕了,理由很簡單:我是負責綜合科的副主任,而且又是從綜合科里被提撥的,理應多挑點擔子,以前綜合科也就這么多人,在江主任的領導下運作得挺好,我雖然是分管,總還有江主任在把關,應該沒問題,現在縣委機關超編嚴重,我能盡力就盡力,真要感覺力不從心,再請示領導給綜合科配備力量。這樣說既合情理又顯示他能為大局著想為領導著想。也許是闞書記江主任還沒挑好人選也許是還真被他的話打動,就沒再提起。

何華強總能很快進入角色,這不他笑著說:“你們知道楊主任好,那就趕緊做事,別耽誤工作了,小秦的話不是嚇唬你們,我真就按楊主任的制度扣福利了啊。楊主任,我還有點工作本想去你辦公室匯報,沒想你就來了。”

楊陸順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滿是誠懇地說:“何科,別說匯報,我們是一起商量研究,共同把咱綜合科的工作搞好。”

何華強就搓著手顯得很感激:“楊主任,我是要跟你匯報工作是嘛。要不到里面辦公室去坐?”

楊陸順笑呵呵地說:“就在外面說,有些事情大家伙都知道了,才好群策群力嘛,哎,何科你坐下說,小秦,趕緊給何科搬椅子。”

小秦就趕緊搬椅子,看到何華強一臉唯唯諾諾,暗地里撇了下嘴,心說難怪一世都上不去,根本就沒個當領導到的天賦,看咱楊主任,頭腦敏捷,待人和氣誠懇,又不擺什么領導架子,他不上去那才叫怪呢。

其實又有什么稀罕事匯報呢,都是點綜合科的日常工作,何華強是匯報慣了,事事沒有領導點頭通過,他就不放心去搞,生怕出了差錯挨批評,他這搞法看似沒主心骨,其實在機關還是很行得通的,凡是領導批準指示了,他就照做,哪怕出了什么紕漏,他也擔不起太大的責任,四平八穩。如果遇上了個權利欲望強的上司,他這一套極為管用,極大地滿足的上司的虛榮心;可遇到稍有進取心的領導,就不怎么招人喜歡了,這些枝枝末末的小事情不屑于管更不愿意被牽精力,領導都是搞大事情的,抓全盤才是關鍵。

所以遇到楊陸順這剛上來的年輕領導就行不通了,楊陸順耐著煩聽了何華強的匯報后,笑著說:“何科,你剛才說的,基本是綜合科長職權范圍內的,你自己作主就可以了,我在科里不長不短也是快一年了,基本的運作我很清楚,這些事情我去管,就太不放權了,我可不想你何科還有他們幾個認為我權利欲望大。”

見何華強在訕笑,就哈哈一笑道:“我開個稍微過分了點的玩笑,你這樣的搞法,怕是對不住縣委發給你的工資喲。”這個并不好笑的玩笑竟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何華強心里有喜又感激,說:“楊主任,這哪是你不放權呢,我是應該把科室里的工作跟你這分管主任匯報的呀。”

楊陸順笑著說:“我只管結果,具體的過程那就由你何科負責,交待下來的工作你完成了我就沒多話,至于你用何種辦法去做去搞,我相信何科在機關工作十幾年的經驗,那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還有這幾個科室人員的管理,該獎該罰都是你科長說了算,他們幾個對你負責,你對我負責。你們幾個莫笑,我們該是朋友的照舊是朋友,該喝酒該打牌都照舊,你們出了問題,我不跟你們說,我只找何科。我雖然說得隨便,但從今后就這么執行了。何科,沒有問題吧?”

何華強哪里還有問題,喜孜孜地說:“你們幾個聽到楊主任的話了么,這可是楊主任親口說的,你們也親耳聽到了的啊,莫到時候怪我紅臉煞黑臉管你們,我四十多的人了,可不想被比我小了十多歲的楊主任批評喲。”

小秦還在感慨楊主任不象某些領導大權獨攬,廖紅霞幾個機關油子立即就明白了楊陸順的心思,怕以后惡人就是這老何做,他就當好人了,甚至他對某個人有意見也不會當面得罪人,而是由老何這科長得罪人了。

當即小游故意誠惶誠恐地說:“哎呀何科長,以前我多有冒犯之處,還請你原諒了。”廖紅霞笑道:“小游,怕何科給你穿小鞋呀?只要你以后規規矩矩,楊主任是不會看著我們受委屈的,何科真要整咱們,我們還跟楊主任是朋友呢,再說何科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嘛。何科我說得對不?”

何華強說:“那是當然了,以前的一頁早就在楊主任被任命時就翻了過去,我這還不是也被楊主任盯著的嗎。反正我們都按楊主任定的規矩來辦事,我不愿意找你們的麻煩,更不愿意楊主任找我的麻煩。”

楊陸順一拍膝蓋說:“何科這話說到點子上去了,我也一樣,上頭有人盯,籃球戰術人盯人,我新官上任不搞燒三把火,但我是絕對不允許綜合科出了問題,讓江主任闞書記找我的麻煩!”說到最后語氣有點嚴厲,臉色肅然就有了領導的威嚴,眼睛掃過,眾人紛紛垂下了眼簾,氣氛有絲拘謹,楊陸順有點后悔不應該如此嚴厲,借轉身端茶杯的機會,沖小秦揚了揚眉毛,知道這小伙子會明白他的心意。

果然小秦眼睛珠子轉了幾轉,笑著說:“楊主任,闞書記只怕跟你差不多,也是人盯人,他盯的是江主任,又怎么會找你的麻煩呢?”他這一說,廖紅霞幾個都拿眼珠子挖他,意思責怪他不該如此開楊主任的玩笑。

沒想楊陸順卻哈哈連天,似乎聽了個極好笑的笑話,說:“我倒是忘記了,我這套還是闞書記找我談話時指點了的,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到底小秦腦殼活泛,馬上就舉一反三。”見楊主任笑得開心,大家也就開心地跟著笑起來,何華強夸道:“真是后生可畏,小秦來的時間不長,學東西還是蠻快的,我看要不得多久,也會想楊主任一樣年紀輕輕就當領導的。”

楊陸順順勢說:“何科,那這兩天就把小秦借我用幾天,仙鹿鄉的鄉鎮企業辦李主任跟我約好去他那里看看鎮里的三家小企業,看能不能找點好素材。”何華強說:“楊主任,你有正事,叫他就行,用不著跟我借,我們幾個不都是你的人么。”楊陸順說:“那我不就違反了我自己定的規矩?不通過你科長同意,我不能隨便動人的。”何華強故意顯出無奈的神奇說:“那好吧。小秦,這幾天我安排你同楊主任下鄉,要精心跟楊主任跑,知道么。”小秦很配合地說:“知道了,何科。”瞥眼見楊陸順在刻意營造氣氛,也就抓了抓頭皮說:“楊主任,我這借你用幾天,得好生點用,千萬別用壞了呀。”楊陸順指著小秦笑得直打顫:“你這家伙,借我個膽子也不敢把你用壞了,倒不怕在你爹媽那里交不得差,就是怕燕子找我拼命喲。”

說到男女事情就掉進了廖紅霞的飯碗,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了,笑得小秦是臉紅耳赤,倒是小孫小游心里犯嘀咕:這小秦萬一跟闞書記的外甥女處上了對象,怕是這副科長就會順理成章地落到他頭上,何況他與楊主任私人關系這么好?可又有什么辦法呢,誰叫自己沒運氣呢。

楊陸順則笑咪咪地聽了會,才說:“小秦,你也是聰明人犯了糊涂,得閑弄點好吃的小零食封了廖姐的口,不就啥事沒有了么。你也別傻樂了,先收拾下東西,等李主任的車一來,我們就走。”

也許是天雨路滑,快十點了也還沒來車,其實仙鹿鄉離縣城也就三十來里地,關鍵公路是簡易的,不是柏油路。楊陸順搖頭嘆氣,都快九十年代了,南平的公路設施依舊是七十年代末的水平。猛然聽到走廊傳來咚東的腳步聲,楊陸順心里說怕是李主任來了,卻聽到好象是門衛傳達室老胡頭的聲音:“楊陸順主任在辦公室嗎?”小秦趕緊跑到門口招手:“楊主任在這里,沒在他自己辦公室。”忽然就表情怪異起來:“老胡頭,你身后那妹子是哪個?”老胡頭說:“不清楚,哭著來找楊陸順叔叔的。”

楊陸順心里一驚,一個妹子哭著找他?緊幾步沖到門口,正好看到那妹子,眉目清秀身材苗條,脫口道:“衛關,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家里有事呀?”

衛關臉色煞白嘴唇發烏,也沒打傘,渾身被雨淋得透濕,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正簌簌地望下流,見到楊陸順嘴巴張了幾張沒說出話,卻是哇地大哭起來,慌得楊陸順一把把她拉進辦公室,說:“關關,別哭啊,這是縣委機關,影響不好,有話就說,廖姐,快拿毛巾幫她擦擦。”

廖紅霞撂下筆搶上去扶住搖搖欲倒的衛關坐下,手忙腳亂地拿著毛巾胡亂擦拭,可觸手一片冰涼,就喊道:“小秦,給這妹子倒杯熱水,我看她快凍死了。”等衛關止住悲拗哆嗦著喝了幾口水,才沙啞著喉嚨眼淚汪汪地說:“楊叔叔,楊叔叔,我爸他、他死了!”

楊陸順聽了不啻于如遭雷擊,楞了會才說:“關關,你爸他....上次他出院我去看望,都還好好的,怎么、怎么就會死了呢,你不是搞錯了吧?”

衛關抽噎著說:“楊叔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在學校里,媽媽醫院的許姨跑學校叫我回家,她也說不清楚是怎么了,只是媽媽接了個電話就暈倒了,我回家見媽媽臉色灰白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問了她老半天才知道,她接的電話是縣交警隊的,說一個叫衛家國的人被車撞死在地區南風縣馬路上,可肇事車逃逸,叫、叫家屬去辨認尸體,我、我媽都成那樣了,哥也不在家,我媽媽醫院領導又不管,我、我就只好來找你了,求你看在跟我爸是老朋友的份上,帶我去南風縣吧!”說完撲通就跪倒在地上,抱住楊陸順的腿哀哀哭泣。

大家聽到衛家國這名字,馬上就想起幾年來孜孜不倦來縣委去地區告狀的鄉黨委書記,沒想就落了這么個下場,頓時都心里酸酸的,門外又進來隔壁辦公室的同事,大概是聽到動靜來看熱鬧的,楊陸順連忙拖起衛關,說:“關關,你先別哭,畢竟只是個電話而已,不一定是真的。我這就馬上去你家見你媽,我們一起想辦法。”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楊陸順也管不了那許多,晃了下頭深深呼吸了下,腦子迅速飛轉著想轍,片刻后大聲道:“何科,等下李主任來了,你告訴他我有急事,去不成了。廖姐你把關關先送回家,換套衣服,莫讓她生病了。我馬上就去她家,你們先走!小秦,你立刻去刑警隊找顧隊,打電話去南風縣證實情況。你先去,我隨后就到。何科,家里就暫時拜托你了。”也不等何華強答應,徑直分開人群去找江主任請假,把事情原委匆匆說了個大概,老江也是很吃驚,給他批了假,說好事辦完了再上班就成。

楊陸順打著傘一路跑著去了公安局刑警隊,顧隊正笑著跟小秦說著話,看表情似乎沒發生什么事,楊陸順心里就落下塊石頭,依在門口直喘氣,小秦忙站起來,顧隊笑哈哈地伸手道:“我的楊大主任,看你喘得,坐下歇會,早跟你泡了茶,正好喝口解渴。”楊陸順重重地握手,笑道:“麻煩顧隊了,電話打通了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正渴著,顧隊想得真周到,謝謝。”說著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顧隊神情古怪地望了望小秦沒說話,小秦舔了下嘴唇說:“楊主任,顧隊長打電話去縣交警隊問了情況,是地區南風交警隊打到我們縣的,他們在昨天上午接到報案,有個人被車當場撞死,通過他本人身上攜帶的身份證和工作證,死者確實叫衛家國,這才打電話到南平的。”顧隊搖搖頭說:“那個衛家國是不是告了縣委幾年狀的人啊,哎呀,真是自己找死,好端端的呆家里,怎么又會出車禍呢?”

楊陸順瞪大了眼睛瞅著顧隊,聽他這口氣說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只動物,活鮮鮮的人死了居然就這么無動于衷,還有良心沒有啊!楊陸順頓時氣得手腳冰涼,真想跳起來罵他是冷血動物,人家遇上了橫禍毫無惻隱之心,可轉念一想,死的又不是他家的人,甚至連任何關系也沒有,憑什么叫人家與你一起悲傷心痛呢?何況他是搞刑偵的,見多了死人自然見怪不怪了,可自己為什么這么氣憤傷心呢,他連自己都搞不懂,良久嘆息道:顧隊,這衛家國是我曾經是領導,好歹同事朋友一場,他那讀高二的閨女跪著求我幫忙,我只好盡力而為了。顧隊,你面子大,求你借臺車,叫個交警隊的同志,我帶那妹子去南風認尸體去。”說著站起來掏出煙先敬上一顆,連腰也哈了下去,他現在內心的酸楚陣陣撕扯著他,時不是浮現出衛書記的音容相貌,淚水就模糊了他的視線。

顧隊見楊陸順臉色發灰,居然還哭了,心里不免暗暗嘲笑他小家子氣,但還是很痛快地答應著:“楊主任,沒想到你這么重感情,我怎么會不幫你呢,車沒問題,咱們現在就去交警隊,看他們誰跟南風交警隊熟,我就開口派人。”

楊陸順連聲說謝謝,連頭也直點直點的,模樣甚為凄涼。小秦看不下去了,掏出手絹遞過去,小聲說:“楊主任,你得打起精神來,聽那妹子的口氣,再沒什么人指望了,你要太過于傷心,那、那衛書記的后事誰來主持呢?擦下吧,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活著的盡心盡力也就夠了。”

楊陸順豁然醒覺,現在確實不是悲傷的時候,連他這外人都成這樣,那衛書記的家人還不知道會怎么樣,既然已是事實,那就得面對著,盡心盡力也就夠了,想到這里,他趕緊擦干凈淚水,拍了拍小秦的肩膀說:“謝謝你提醒我。”

車依舊是顧隊的坐騎,顧隊還特別叮囑司機道:“小任,這兩天你要盡心為楊主任服好務,交警隊的老林你知道他性格,路上好生招待著,實報實銷,知道嗎。”又從兜里摸出盒紅塔山煙丟給車里的老林說:“老林,你在南風熟人朋友多,這是縣委辦新上任的楊陸順楊副主任,我把他當親弟弟,我這老弟可是年輕有為啊!”老林笑著說:“楊主任我是早聞大名了喲,既然你是顧隊的老弟,那以后在南平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一個電話就成,別的沒本事,路上跑的車我都還管得幾分。”

楊陸順上車后叫小任先去沙沙營業部,衛關去了南風,家里總得有人照顧不是,沙沙倒沒羅嗦什么,也有點發愣,好歹這衛書記是她和六子的介紹人,說死就死了,真是命運弄人啊。小車進了中醫院后院里,衛書記一家還是住在那破舊的雜屋里,門口站了不少人,相必是醫院的人知道了來看望何醫生的。

屋里的陳設與多前年沒什么變化,只是更陳舊了,何醫生在床上躺著,臉色蠟黃,眼睛半開半閉,自打衛書記有點不正常后,這個家就全靠她一人撐著,供兩個孩子讀書,還要照顧老衛,現在突如其來的打擊徹底擊跨了她。

不管楊陸順沙沙怎么叫她,他總是一動不動,渾濁的淚水卻漣漣不絕。廖紅霞悄聲說:“楊主任,他們醫院的領導真狠心,我來這么久都沒個官兒來看看,這家人也不知道咋的,連醫院的同事也沒人來正兒八經的關心一下,都是站在門口看熱鬧!”

楊陸順唉了聲說:“麻煩你了,你先回去吧,這里沒什么事了。沙沙,你跟人民醫院的魏醫生熟,是不是叫來給何醫生看看,別又倒下了個。”沙沙擰著眉毛說:“這中醫院還真差勁,我干脆叫人民醫院的救護車來。”

楊陸順搖著手說:“算了,別添亂了,真要住院,也得住中醫院,要不誰報銷費用呢?真是世態炎涼,好歹也是醫院的醫生嘛!我現在就去南風縣,你就照顧何醫生。”

沙沙點頭答應著,楊陸順走到衛關身邊說:“關關,你在縣里還有什么親戚嗎?”衛關說:“還有些親戚,但都是鄉下的,要都跑去一次,怕是得好幾天時間。”楊陸順說:“這沒關系,你就不要去南風了,在家好好照顧你媽。不管是不是真的,你趕緊給你哥去個電報,叫他趕回來,路費楊叔叔出。我這就去南風了啊。”臨上車又交待小秦說:“今天你無論如何要在辦公室等到我的電話,我估計衛書記是真出事了,得了我的證實后,你把衛關叫到辦公室來給他們鄉下的親戚打電話,把我們縣委辦的牌子打出去,務必叫村干部把口信帶到關關親戚家。”

等車都快出縣城了,楊陸順猛地想起自己身上才四百來塊錢,這又怎么夠用呢,牙一咬對小任說:“任師傅,麻煩你掉轉頭去煙酒批發街,我得多帶點錢,應急。”遠遠把車停在街口子,楊陸順下車只身去了小標的四海批發部,找小標借了兩千元錢,還拿了兩條紅塔山煙,畢竟麻煩了小任老林,意思一條煙是很應該的,他們公安口的人眼界很高,不招待好點,怕丟了顧隊的面子。

一路無話,下午三點多就感到了地區南風縣交警隊,這會老林就充分發揮了他熟人朋友多的優勢,在南風縣交警隊里呼朋喚友,還介紹了點有職務的交警給楊陸順認識,可楊陸順哪有心思交朋友,說明來意,得知被車撞死的人是昨天上午八點半左右,正是下著大雨,可能因為視線原因,死者在橫過馬路時被一輛解放牌貨車撞倒,但肇事車立即逃逸,沒人看到肇事車的牌照,所以追抓肇事者的希望非常渺茫。

楊陸順不由在心里用最惡毒的話詛咒那無良司機,很快就有人帶他去南風縣火葬場去認尸體,幸虧得死者身上證件齊全,要不等幾天沒人認領就當做無名尸體火化了。

隔著老遠就看到火葬場高大沖天的煙囪里飄出縷縷黑煙,更為楊陸順凄涼的心境增添了幾分恐懼,在一個四面透風的小房間,一個漆跡班駁的棺材匣子里,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很隨意地掀開棺材蓋,里面躺著的豁然就是衛家國,楊陸順看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第二眼,淚水遏制不住噴涌而出,他現在才知道,他對衛書記的感情被掩藏得這么深刻,那股子刺痛簡直令他痛不欲生,壓抑著的嚎啕猶如破爛的抽風機一樣發出嘶嘶地聲音,老林用胳膊環住楊陸順走出了停尸間,畢竟哭不解決任何問題,現在要談的是究竟是就地火化,還是把遺體運回南平縣。

在這問題上,楊陸順沒有任何猶豫,總得讓衛書記家的孤兒寡母見最后一面的,至于火葬場獅子大開口索要五百元的運輸費也絲毫沒猶豫,甚至還到南風商場買了幾百元衣物,讓衛書記從里到外換了一身新,用紅綢子裹好遺體,裝上了火葬場的專用運尸車。

守在辦公室的小秦接到電話,不敢怠慢,帶著關關把鄉下親戚們挨個通知到,小秦甚至威脅說:“如果某某沒在明天上午到縣里,我們縣委辦唯你村委會是問!”

本來國家的干部職工就是國家生養死葬,這衛家國雖然因為種種原因不再的領導官員,可依舊是國家干部編制,而且編制就掛靠在縣委的,這就得由機關工會小組的專套人馬去安派喪事。

小秦又帶著關關給江主任匯報,老江對這事居然不敢擅自拿注意,這也怪不得他不謹慎對待,畢竟衛家國沒少把縣委就個主要領導得罪完,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還在生一個死人的氣呢?老江就把這事匯報給了闞書記,闞書記一聽這個找茬專家死了,也算是給縣委劉書記、顧副書記一個解脫,應該會按規矩替衛家國主持后事,當他把這消息告訴劉書記時,老劉明顯松了口氣,臉上就顯出絲笑意,但馬上就收斂了,說:“老闞,我們的干部職工生養死葬,這是國家給予是照顧,不能馬虎,反正衛家國同志的編制在縣委這邊,就讓機關工會的同志們去幫忙操辦吧,一切按規章制度來就可以了。”

老江聽了闞書記的指示,這才安心地去調派人手布置靈堂,等晚上九點多,遺體運到時,一切早就安排妥當,衛家的親戚也來了不下十個,可惜衛邊因為遠在廣州不能及時趕回,暫時請了何醫生娘家一年紀十幾歲男孩當孝子,搬運遺體的金剛力士一聲吆喝起棺,頓時鞭炮大作,哀聲四起,孝子捧著衛家國的遺照領著衛關跪迎,望著黑鏡框里衛書記略帶微笑的黑白遺照,楊陸順是眼淚又禁不住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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