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雪歌的眼淚

上章太妃的事情。前面第三卷53節有提到。

沐容雪歌殺的人不是大公主，而是太妃。大公主看著自己懷里已經閉上眼睛的老人，再說不出話來。

容華猜到了，拼命的推開沐容雪歌，轉頭去看。

太妃身上沒有傷，沒有血，只是剎那間軟倒在大公主懷里，就沒了呼吸。院子里突然起了冷風似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沐容雪歌來拽容華，容華不由自己的后退了一步。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連忙去看沐容雪歌，他的眸子已經黯淡下去，周身都是冰冷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容華又退了一步。

她不想這樣，可是由不住自己。一個人可以很無情很殘忍，但幾乎每個窮兇極惡的人身上都會至少有那么一點地方讓你覺得溫暖，這就是人。譬如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很可能是個孝子；譬如作惡多端的騙子，很可能是個情圣。你找到他們柔軟的地方，便多少會原諒一些。

容華吸了口冷氣，沐容雪歌內心柔軟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大公主驚恐的扔開太妃，縮在角落里顫抖著看沐容雪歌，半晌才鼓起勇氣說道：“我這里有一個……”

她沒說完，就斷了氣。容華沒看見沐容雪歌如何出手，她只覺得心跳的太厲害了。她到底能不能指望這樣的沐容雪歌，心里真的是有自己的。從孔雀城出來就沒再懷疑過的事情，這一刻，容華猶豫了，害怕了。

小葉低著頭靠墻站著，好似不存在一般。外面的太監都躲在墻后面，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之間，好象這個空間里只有沐容雪歌和容華兩個人似的。

半晌，沐容雪歌開口問道：“如果我現在要殺你，你會如何？”

容華沒出聲，謹慎的看著沐容雪歌。如果他要殺她，她現在無處可逃。那么，不能讓他殺自己。容華本能的想換了笑臉討沐容雪歌的開心，換了笑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又恢復了本來的表情。

在沒有遇到沐容雪歌以前，容華只知道自己地位越高越好，掌握的權力越多越好。她的一切，都是以此為目的的。可是現在突然覺得很累，這些似乎都有了，但是卻不如以前想的那樣那么快樂開心。

如果他要殺了自己，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她這么心心念念的。做了這么多，只是心疼他罷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好。他要殺了自己，就殺吧。或者死了更輕松些。

容華開口說道：“你想殺就殺吧。”

容華就是這么不爭氣。但是那一刻，真的天地再無顏色，眼睛里只有沐容雪歌一個人。

沐容雪歌的表情終于柔和了些，周身的冰冷也好似緩和下來，他嘆了口氣，扯了容華過來，久久的抱著，沒有說話。

容華淚流滿面，好象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其實是，她對沐容雪歌的信任，在那一刻，差一點就迷失了。

沐容雪歌輕聲說道：“怎么辦呢，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辦了。我想你完全的信我，可是我又害怕你為了我，放棄了你自己。我害怕你剛才突然笑著哄我騙我，但是我又害怕你不像以前那樣一心一意的為你自己打算，這樣要傷了你自己。可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容華抱著沐容雪歌，狠狠的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他的龍袍上面。他還敢說，他還說，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容華狠狠的哭了個痛快，來這里這么長時間，每次哭都要壓抑著，真是太不如意了。

她最后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看沐容雪歌，整理思路，開口問道：“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沐容雪歌看著懷里的人比自己還先走出剛才的陰霾，微微笑了笑，抱緊容華不說話。

其實是因為，某些自詡正義的書生集合起來，擋在了城外祭天的必經之路上。指責沐容雪歌當初放毒氣讓孔雀城變成一座空城，說上天不可能讓這樣的無道之君為所欲為的。

沐容雪歌聽著一群書生和自己這邊的文官在那之乎者也的論戰，有心讓人把那些書生都殺了清凈，好歹被其他官員給勸了下來。他本來也懶得搭理，卻突然想正好掉頭回來，便一甩袖子，把爛攤子扔給了呂林從南。

容華也不追問，換了個問題：“為什么殺她？她分明是，是你親生母親。”

沐容雪歌恩了一聲，開口說道：“我只見過她兩次，她都是瘋瘋癲癲的。死了也好。”

這就是典型的沐容雪歌的強盜邏輯，容華雖然不忍心，但還是柔聲說道：“你以為很多人活著不好，不如死去，其實未必是這樣的。”

沐容雪歌哼了一聲，卻說：“連上官洪都選擇了死。有什么不好的。他們生無可戀，只有痛苦。”

容華無奈，還是堅持說道：“就算現在是沒有可戀的事情，說不定明天就有了，或者后天就有了，一個人能活在世上是多大的緣份，怎么能隨隨便便吧就放棄生命呢？”

沐容雪歌不喜歡容華的說教，卻也不想和她在這個事情上計較，便點頭說道：“我聽你的就是了。以后不胡亂殺人。”

容華嘆了口氣，閉了眼睛靠在沐容雪歌懷里，輕聲說道：“累得不想走了。”

沐容雪歌呵呵的笑，抱了容華在懷里，一路朝自己寢宮過去。

他們兩旁若無人，后面跟著的人都低頭跟著不敢打攪。誰知道半路沖出來一個宮女，攔在前面跪了說道：“請皇上去看一眼吳貴妃吧！吳貴妃就要生了！”

容華這么長時間都沒提這事，就是想著要沒有這件事情該有多好。可是終究還是免不了的。她閉著眼睛在沐容雪歌懷里一動不動，心跳的聲音卻清晰的誰都聽的到。

沐容雪歌站住，低頭看容華，也不說話。

宮女磕頭像啄米一般，額頭上已經有了血，央求道：“求皇上去看看貴妃娘娘吧！娘娘十分兇險！”

容華嘆了口氣，開口問他：“你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沐容雪歌點頭答道：“剛回來的時候就報過來了，說是你故意撞了吳貴妃的肚子。還好孩子還在，今兒要能生下來就好。”

容華心里難受，卻更不忍心讓沐容雪歌難受，她自己站起，低了頭不看沐容雪歌，輕聲說道：“那你去看看吧。我，我不想去。”

這回終究沒再勉強自己，不愿意跟著去了。

良久沒人說話，容華再抬頭的時候，沐容雪歌正定定的看著她，好看的眼睛里溢滿了淚水。

容華呆住。很快感覺到了自己哆嗦著的嘴唇。她不知所措的看著沐容雪歌，揪了他的衣裳，半晌才心疼的說：“我陪著你去，咱們抱那個孩子過來，我好好的把他養大。要是男孩，我就教他彈琴吹笛子，可不能像你那么笨了。若是女孩，你就教她吟詩作畫，不要像我這樣都是一知半解的只會騙人……”

容華說著自己就又哭了，可憐她哭了太多，今天的眼淚都流完了似的。

沐容雪歌冷冷的看著容華，容華說的越多，似乎和他越疏遠似的。待容華說到男孩不能像他那么笨女孩不能像自己那樣的時候，沐容雪歌的臉上終于掉下一滴眼淚，他閉了眼，很快的抬頭，陽光下那張絕美的面孔上再無淚水的痕跡。

容華自顧自的傷心著，為了自己那么偉大的去接受本來不能接受的事情。她想就這樣吧，為了沐容雪歌，自己委屈一點有什么呢。

兩個人的莫名其妙把其他奴才都嚇得夠嗆，連跪在地上的宮女都傻住了不敢再說話。小葉幾個人都跪在地上，低頭不敢看。

沐容雪歌又抱起容華，也不說話，過去一腳踢開擋在前面的宮女，大踏步的朝自己寢宮過去。

容華自己也迷糊，等坐在了床上，才反應過來最終沐容雪歌沒有搭理吳貴妃。她心里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如果沐容雪歌為了她，去做他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委屈他自己，容華會覺得很心疼。她不想這樣。

容華看著沐容雪歌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龍袍上都是自己的眼淚鼻涕，被蹂躪的一塌糊涂。她竟然笑了出來，這一笑，倒是覺得輕松起來似的，便緩聲和他說道：“你去吧。我心里不難受。”

是呢，不就是幫忙養個孩子么，有什么呢。何況這孩子還是沐容雪歌的。

沐容雪歌坐在床邊，良久不說話。容華過去扯了他的手。摸他的斷掌。沐容雪歌嘆了口氣，這才說道：“我殺林容華豐，你攔不攔？”

容華絲毫沒有遲疑：“不攔。”

不錯，她能做的她會做，但是她不會為了虛情假意來阻止沐容雪歌殺他的敵人。

沐容雪歌點頭說道：“我知道你不攔。你心里雖然有他，但是絕對不會為了他讓我不開心。”

容華安靜的看他，不知道他想說什么。

沐容雪歌又問：“我立呂林茹珊為后，你難受不難受？”

容華答道：“不難受。”

沐容雪歌點頭說：“我知道你不難受。因為這種虛名，你定不在意。我知道在你心里，我當皇上和你當皇上，是一樣的。”

容華吸了口冷氣，這種話說出來是多么驚世駭俗。她雖然模糊的有過這種感覺，但是卻從來沒有真的明白是這么回事。

沐容雪歌又說：“我給你種三生三世，你恨不恨我？”

容華搖頭，苦笑，說道：“你是第三個人問我。”

沐容雪歌點了點頭，輕聲說：“我知道你不恨。你甚至放心的把命交到我的手里，雖然我做了那么無聊的事情，你卻從來知道我不會對你不好。”

容華眼睛很干澀，只想抱著沐容雪歌閉眼好好的睡一覺，她去扯他，被他推開。容華愣住，驚詫的看他。

沐容雪歌又問：“你對我好，好過對你自己是不是？”

容華沒說話，安靜的看他。

沐容雪歌盯著容華，輕聲說道：“我知道我做這些你都隨著我，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為我好，不怨恨我，我知道你是真心的為了我不去計較其他的事情。”

這算表白么？

容華有些迷糊了，忍不住又去拉沐容雪歌的手，這回沐容雪歌沒有打開，輕輕的握了她的手，緩緩說道：“容華，那個孩子不是我的。”

容華眨了眨眼睛。他做了這么多鋪墊，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情嗎？太奇怪了……呃，不對，吳貴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沐容雪歌的？太震驚了……那他高興什么勁兒呢？

容華腦袋里一片混亂的時候，外面也是混亂一片。吳貴妃身上是有沐容雪歌種下的三生三世的，沒人能碰她身子。之前的宮女有了經驗，都是帶著薄薄的手套伺候，這太醫來了卻不行了，結果這才多長時間，全太醫院的太醫和宮里的接生宮女都上場晃了一遍，速手無策中……

沐容雪歌起身說道：“我要去看一下。你就在這里好好休息。不要出事。”

他轉身要走，被容華拉住，容華終于知道他到底想說什么了。

沐容雪歌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容華對他的好，他心里知道容華每一次的相信和順從都是真心實意的沒有半點委屈，那是兩個人心心相印互相信任的結果。可是容華竟然會認為他想要那個孩子，她竟然認為自己看重那孩子勝過她。沐容雪歌等著容華說出口，卻終究沒等來。

沐容雪歌想說的是，我懂你，你懂我嗎？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是你最大的歡喜，你知道不知道我對你的好，也是我最享受的事情？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最重要，難道你不知道我心里你是什么位置么？你怎么會認為，我會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呢？

容華看著沐容雪歌說道：“不要走，要你陪著我。”

沐容雪歌冰冷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低頭吻上容華的臉頰。容華主動扯他過來，鉆進他的懷里，臉上立刻紅了起來，腫著的眼睛不敢看沐容雪歌。

沐容雪歌輕聲說道：“哭成丑八怪了。”

容華自己笑了，低聲埋怨他兩句，還是好奇問道：“不是你的孩子，你高興什么？”

沐容雪歌恩了一聲，卻說：“沒高興。是我的我也不高興。你不信我。我怎么會和別人生孩子。”

容華嘆了口氣，他的要求太高了，這讓她怎么去信？

她還沒說話，沐容雪歌又委屈的說：“這不是第一次了。”

恩，我承認這節的思想一慣的奇怪～

接受各種鄙視……

我不包庇我們家雪歌……

3，雪歌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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