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第一回合
“皇上？”蘇綰眼前黑了一下。有一股被卡住了脖子一般的窒息感。她飛快情形過來，握住綠蓉冰涼的手，“皇上怎么了？”
綠蓉搖了搖頭：“娘娘，奴婢方才托了人取乾奉宮附近走走，來人回了說，說是見著當日在攏音殿的舞娘從乾奉宮走了出來。坐的，還是皇上的那頂錦輦……娘娘……這恐怕大事不好了！”
蘇綰的心一下子摔入萬丈深淵里，變得粉碎！果然——剡洛從剛一開始就已經注意到這個舞娘，他竟然……
綠蓉感覺到蘇綰指尖發顫，立馬扶住蘇綰：“娘娘，身子要緊。好歹咱們還有小皇子，那再有本事，能趕到娘娘前頭去嗎？娘娘放心，皇上定會回頭的……”
蘇綰抖著唇搖頭。心道，綠蓉，你是不會明白的。這不是爭寵，而是爭愛！是真愛……但是她一下子有些模糊了，她與剡洛之前的種種，一起共苦過來，難道再無法同甘下去？他們之間已經失去了愛情嗎？若是的話，又是在什么時候失去的？她一丁點兒都未曾察覺到呢？
有種飛來橫禍的懵愣。而后是一番脾肺皆碎的痛苦。那種惶恐與難以置信，讓她剎那間像是漂浮在太空里的一只異類，命運被攥在那些隕石手中。
她閉了下眼，卻再無睜開來的勇氣。
綠蓉見狀忙將她扶往貴妃榻上，用狐裘攏住，不禁落了眼淚：“娘娘……娘娘，你的身子要緊，無論如何都不能虧了小皇子啊！”
蘇綰朦朧地聽在耳朵里，是啊，在外人的眼里，肚子中的骨肉是唯一能救自己逃離這番冷落命運的棋子，能否反敗為勝，最終將取決于這塊肉是男是女。可是，剡洛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若是的話，當聽說她懷孕的時候便至少會過來瞧瞧。但是將近一個月了……他沒有來看她一眼。
冰雪化了，卻將冰水都灌進了她的心里。
這場變故，她一直保持著沉默。僅僅是沉默！
淚水克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綠蓉趕緊掏出錦帕為她拭著：“娘娘……”她是看著這對夫婦入主永興入主皇宮的，往日的甜mi恩愛歷歷在目，就連她都難以反應過來，更別說是蘇綰了。所以這會兒，她是真道該說什么安慰的話了，只想狠狠罵一通這個拋棄糟糠的負心漢！
古來男人皆如是，被當做擺設的國后要多少？看來每個女人都是天真的。
蘇綰想著，自己是將剡洛想的太好了嗎？還是，其實事實一直以來都不是她所想所以為的那樣？她忽而想到剡洛將她領進蘇園的最終目的，心中一緊。豁然張開眼睛。是這樣的？難道是這樣的？是剡洛自始自終都在利用自己？
她的思想有些混亂，甜mi與過錯交叉，讓相扶相守的那段越顯得長刺了般的扎心。
“娘娘，您怎么樣了？”綠蓉愕然。
蘇綰搖了搖頭，又閉起了眼睛：“我想睡會兒……”
綠蓉看了看蘇泊生，蘇泊生朝她點了下頭，綠蓉便直起了身子：“奴婢告退……”便與蘇泊生一起闔了門，暫時放蘇綰冷靜。
斜倚在門墻上的綠蓉嘆了口氣，悄悄抹去眼淚。
蘇泊生一直靜靜看著，拳頭攥地死緊。剡洛啊……他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兒來？
“公子，奴婢伺候您去休息吧，您也為娘娘吹了一下午的簫了，想必累極。”綠蓉道，眼角還有睫毛濡濕成一簇。
蘇泊生心念一動，別過頭去：“我想在這兒陪娘娘。”
綠蓉抬起頭，臉怒：“公子，恕奴婢多言，公子這樣待在鳳藻宮已為娘娘惹了不少蜚語，而今若再如此的話，傳揚開去豈不令娘娘再難洗拖嗎？娘娘與公子是舊識，這奴婢知道。娘娘念舊恩，想必公子也知道。娘娘對公子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這節骨眼上，娘娘在宮內已經如履薄冰，公子還想參上一腳嗎？奴婢話到此，還請公子為娘娘想想。畢竟……她已不是當初公子所認識的人了，她是一國之后，是皇上的元配。”
蘇泊生臉色頓時臊熱，緋紅不止，言辭間許多尷尬：“我……多謝姑娘提示，我……我不該了。”
綠蓉松了口氣，矮身：“奴婢只是不想娘娘受到傷害，還請公子諒解。”
蘇泊生的眼睛亮了亮：“緣何你，對她如此忠心呢？”
綠蓉苦笑：“那不是忠心，是贖罪。”
“贖罪……”
“你不會懂的。奴婢告退……”綠蓉起身，便裊娜地離去了。
蘇泊生轉身看著她走過一道垂花門，影姿婷婷，心頭忽而感慨。多少老死宮中，為奴為婢只為那一個高枕龍床的人豁出大把青春年華。但是又有幾人換得來那人全然的投入呢？他原以為，剡洛會是這樣一個特例。可是照目前來看，他想錯了。
他抬頭朝天嘆了口氣，若是他這不進趟宮，是否就不會知道這些煩人的事兒了呢？
蘇綰睡得朦朧，跌入了時光錯亂之中。景罩著一層水光，看什么都那么不清晰，仿佛是罩了一層謊言一般。最紅心悸地驚醒，睜著空空的眼，回想方才夢境里頭最后的畫面，是蘇園的火海。
她并沒有見到過蘇園被燒成灰燼的樣子，也不知道后來那些婢子家丁護院們又都是何去何從的。有無傷了性命的，她都一無所知。她枉聰明了前一輩子，卻愚蠢了這一輩子，為何會讓自己被剡洛牽著鼻子走，走到這步田地？
她忽而想不起來，他們之間逝去的東西，是叫愛情么？若是的話，緣何維持的時間這么短？短的她吃盡了所有苦頭，還享受甜mi。
坐起身子，才覺寢殿里已點了燈，混混明明的一片，羅帳輕垂，燈影點點，遮蓋心頭，浮光掠影一般。
正此時，外頭起了小聲的爭執：“娘娘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能打擾。”
蘇綰聽是綠蓉的聲音，鮮少聽她如此一板一眼地對人，心中頗然一驚，不知來人是誰。
一道輕佻傲慢的聲音緩緩揚起，像三月春風扶柳的質感，輕柔中帶著一絲嬌軟：“現在正是晨昏定省的，妹妹要給姐姐請安。這是宮規。以前皇上身邊兒是沒第二個人，今后有了，你們得習慣才成啊！”
蘇綰心頭一驚，那聲音是舞娘的。她居然稱她做姐姐？難道……
“那就請韻妃娘娘等著了，我們皇后娘娘才堪堪睡下。”綠蓉道。
“韻妃娘娘？”蘇綰的心尖猛地被扎了一下，看來在她躺下之后，乾奉宮那兒又有了其他動作。剡洛啊剡洛，你的速度也真是夠快的啊……她心中憤然，他究竟不念及他們夫妻之間幾年的感情，才剛寵幸了這，便放任她到自己的鳳藻宮這邊兒來耀武揚威了？
她撐起身子拿了引枕墊到腰下。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
只聽那韻妃又說道：“哎呀，這個時辰還睡？嘖嘖……那罷了，我便等等吧，不過卻也等不了多久，皇上要跟我一通用膳，我申時末便得回永壽宮了。”
蘇綰聽罷，冷笑了一聲兒：“綠蓉，誰在外頭大吵大嚷地礙睡覺，替本宮掌她兩嘴！”
綠蓉一驚，立刻鎮定下來，心知蘇綰早已醒了，登時來了底氣兒：“娘娘，是韻妃來給您請安了。”
“韻妃？”蘇綰笑了一聲兒，“什么韻妃？”
“回稟娘娘，是皇上今兒才封的。”
蘇綰問道：“可有落了盤子的？”
“時間倉促，恐怕還沒有。”
“沒有？那算個什么妃？”
“……”綠蓉不語，心中竊笑。妃嬪冊封歷來都是許得落了金盤刻書才算數的，眼前還皇上隨口說說的，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有別的什么岔子呢？
韻妃臉色鐵青，在外行了個宮禮：“姐姐贖罪，擾了姐姐靜修，妹妹實在該死。但是妹妹今兒才進的宮，許多規矩都不懂，故來請教姐姐的。”
“哦？”蘇綰盯著門外那道，金絲盤繞的九珠鳳鳥步搖有個清晰地輪廓。她笑了笑，“讓本宮來教規矩的？呵……綠蓉，韻妃娘娘身邊兒可有帶了人過來的？”
“回稟娘娘，有個名喚翠英的宮婢。”綠蓉道。
“嗯。賞她幾個嘴巴！讓她，以后這個時辰可千萬別領著自己主子到處瞎晃。”
“是！”綠蓉話音一落，便起了生風的幾下嘴巴子。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
翠英半聲兒都不敢吭，直委屈地默聲掉眼淚。
韻妃大氣，鐵紫了臉說道：“教訓的是，該打！”
蘇綰一笑：“好了，打也打了，規矩也教了。你走吧……”
韻妃一愣：“什……什么？”居然連門檻兒都沒讓她進？她眨了眨一對鳳眸，蘇綰在里頭清清淡淡的語氣她做任何反抗。她忽而覺得自己就像是專門來討打的，自己作踐自己。她渾身發抖，步搖輕震，咬著牙道，“臣妾告退。”便帶著翠英怒氣沖沖地走了。
綠蓉黑眸直盯著二人消失，這才推門進了殿中，見蘇綰斜kao在榻上閉目，便過去為她披了件兒披風：“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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