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妻誰

第七章 十分對不住

盡管葉彥一個勁兒地叫囂十三煞陣會煞到賭場的生意,但到了開業當日,還未到吉時,青龍賭場外便己被人擠得水泄不通。

元初一沒想到負面評價居然能引來百姓好奇圍觀,隨之而來的,還有大把偏不信邪的玩命賭徒,看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讓衛三最后核實開業程序,元初一又確認了之前的準備一切就緒,這才做了個深呼吸,登上賭場前搭好的典禮臺。

葉彥很郁悶。他本是來看元初一笑話的,誰想見到這樣一幅人山人海的場面,幸而老爺子今天沒有到場,不會助漲了元初一的聲勢。但……葉彥又暗自警惕,賭場開業,老爺子不來,只讓元初一獨挑大梁,這是什么意思?

葉彥暗忖之時,元初一已宣布賭場開業,并公布了一條新舉措,全場瞬間人聲鼎沸。

葉彥被無數叫好聲喚回神智,愣了半晌,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自己的心腹衛五,“她剛剛說什么?”

衛五也是一副很懵的神情,“她說……今后旦凡上青龍賭場賭錢的,每天前三百位都能得到一兩銀子的籌碼。”

“什么!”葉彥終于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這個女人瘋了,遲早敗光葉家!”

因為葉真對生意向來不在意,唐氏又是個吃齋念佛的,所以在葉彥心目中,葉家的家業早晚都是他的,元初一未斂財先散財,那散的就是他的銀子!

一天三百,一月上萬,一年就是十幾萬兩銀子!

葉彥頸上青筋暴現,直奔典禮臺,他要質問元初一,憑什么這么花他的錢!

不過等他拳打腳踢地在沖向賭場的賭徒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終于到達典禮臺前時,只有一句話能表達他的復雜心境。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

元初一原本準備了一套慷慨激昂振奮人心的開業宣言,不過為了趕葉真的場,只能忍痛放棄,挑了點實惠的說,然后就宣布開業。連看那幫賭徒瘋了似的擠向籌碼發放處的時間都沒有,坐著馬車一路小跑,跑到小春湖旁。

小春湖是遙州比較有名的一處景致,它占地不大,湖旁有一片梅林,便因“十月小春梅蕊綻”而得名。

元初一剛下馬車便見著小春湖中那艘精美的雙層畫舫,畫舫仍靠在岸邊,舫上已有不少人,入眼皆是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或風度翩翩,或美如冠玉,每一個的素質都相當過硬,以葉真的桃澤水潤之姿相較,在這里也只算中上而已。

現在已近開船時間,想必葉真已經到了,元初一登上畫舫,大飽眼福之余,一邊散步一邊尋找葉真。

元初一出門在外都做男裝打扮,雖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女子,但因船上有不少妖嬈俊秀不分雌雄的生物,反而不顯眼了,倒是跟著元初一的梅香和衛四倍受觀注。

梅香因她的女子打扮在此出現很不協調,而衛四,則是一身壯碩肌肉惹人注目。

睨著向來粗神經的衛四被一群男人盯得縮頭縮腦,元初一翹起的唇角就再沒放下。雖然身邊有個現成的葉真,但一次出現這么多“圈內人”還是令元初一十分好奇。要知道喜好男風雖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誰也不會堂而皇之的公布于眾,更何況許多人并非真的愛這玩意,只是為了追趕風尚,才養一兩個小倌玩玩,但眼前這些,顯然都是深諳此道的。

元初一掃過一個眉清目秀的嬌美少年,暗中搖頭,“看來以后不該給葉真太多的自由。”

梅香不解地看過來,元初一略帶了些苦笑,沒想到這里是這么的……姹紫嫣紅,百花爭鳴,她怕葉真走著走著,真的走進百花深處,不肯回頭了。到那時,就算攪黃了一個趙熙,也會有趙南趙北趙東。

緊了易重蹈覆轍,松了易失去掌控,重活一世,她還有很多挑戰需要面對。

正感嘆著,元初一突地被不遠處的什么東西晃了下眼,她本能地偏了偏頭,見到幾步開外的地上躺著一條石青色的絡子,上面編了個锃亮的銅錢。

梅香上前將絡子撿起,看了看笑道:“怎么會有人用銅錢打絡子?還打得這么難看。”

元初一信手接過,果然這絡子很不精致,好像是新成的,而且絲線有些褪色,應該是完成很久了。

粗糙、陳舊,這船上誰會用這么一條東西來做飾物?元初一環顧四周,見到的不是傾國傾城就是嫵媚妖嬈,中間夾雜著幾個舉止優雅淡然自若的,都不像是跟這絡子有緣的樣子。

元初一看了一圈沒看出失主自認已經仁至義盡,便把絡子塞回梅香中手,正想讓她丟了,便聽有人道,“姑娘,那絡子是我的。”

元初一轉過頭去,見一個清瘦男子快步趕來,于她跟前三步處停下,目光先是在梅香手中的絡子上再次確認,而后才望向元初一。

這一看,他愣了愣,而后才不急不緩地道:“這條絡子是在下不小心遺失的。”

元初一本沒仔細打量對方,倒是那人的反應讓她好奇,再看看,這人二十二三歲的年紀,有些清瘦,眉目疏朗,雋秀有加,但少了些絕色缺了點妖嬈,混在這一船天香國色之中,倒顯得有點平凡了。

只是,他身上帶著一種與年紀不符的沉穩,眉尖前一褶細痕顯示出他常常皺眉,應該是個認真的人,這種感覺倒有點似曾相識。

在哪里見過呢?是在賭場?還是偶爾去談生意的青樓?抑或是……元初一仔細回想最近接觸的人,突地腦中一閃,劈手奪過梅香正要遞過去的絡子,眼角睨著那男子,“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審問犯人似的口氣讓那男子的眉尖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他還是略一拱手,聲音清澈平緩,“在下韓裴。”

“韓……裴……”元初一慢慢念著,向旁邊踱了幾步,最后在舷墻邊停下,看著湖水隨風微漾碧波粼粼,唇邊慢慢現出一抹輕笑。她回過頭,拎著那絡子晃了晃,“這東西……看起來不怎么精致。”她一邊說,一邊注意著韓裴的目光投在絡子上,清潤的眼底似乎多了些暖意,神情因此變得自然緩和,整個人都溫暖起來。

元初一看看手中的絡子,開始有點好奇,“很有紀念價值?”

韓裴略一頷首,卻并不回答,只道:“麻煩姑娘將東西還給在下。”

元初一轉回身子,雙手懸在舷墻之上把弄著絡子,“別人送的?”

韓裴唇角微抿,仍是那句:“麻煩姑娘將東西還給在下。”

“哦,好啊。”不說別的,只說這個態度就讓元初一相當不爽,她伸出手,似要將絡子交給韓裴,但在那之前,手掌偏了偏,那編著銅錢的絡子便從她指間滑落,掉到舷墻之外,毫無聲息地沒入水中。

“小心!”韓裴失聲之余出手想抓哪還來得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絡子晃晃悠悠地向水下沉去,最終不見了蹤影。

轉向元初一,韓裴淡然的眸中掠過一抹惱色,這分明是故意的!

元初一歪歪頭,眉稍不自覺地挑了挑,現出一個不太抱歉的歉然笑容,“真對不住,剛剛我正在想到底是誰說與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一時分神,弄丟了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