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門開后小和尚又與姚菁瑩隨意聊了幾句便一溜煙跑了。半柱香的又折了,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熱開水,捏了茶葉給姚菁瑩泡上便又泡了。姚菁瑩在碧柳山莊與梅筱素聊天時喝了不少水,此刻并不覺得渴,況且今日的茶與當日蘇曉黎一絲不茍泡出的功夫茶相比著實簡陋了些,想到功夫茶,腦中浮現蘇曉黎泡茶時極有耐心的側臉,又想到當日給蘇曉黎講過的故事,再想到蘇曉黎發給君家的信函……一時又有些頭疼,只覺很多事情在冥冥中都有因果,一件事情發生時,后面的衍生事件或許已經注定無法改變。
照例在古琴邊坐下,這次卻沒有碰蕭清逸的琴,家里他送的那架恐怕已經落灰了,姚菁瑩突發奇想,如果現在坐在這里的是本尊,也許能彈出漂亮的曲子,然后門被推開,蕭清逸出現,倆人熱淚盈眶,蕭清逸激動地說“原來是你”。本尊也激動地說“原來是你”,然后僅僅相擁,盡情享受知己帶給的美好感受……
事實上門真的被推開了,出現的卻不是蕭清逸,而是淳惜。姚菁瑩倒是照著章程說了句“原來是你”,淳惜卻只哼了聲,轉身進了正對面的廂房。坦白說,姚菁瑩并不以為這是淳惜在向她挑釁,她更愿意善良地理解為淳惜左右不分,走門了。
門開著,姚菁瑩懶得站起來去關,透過對面微敞的門縫看見淳惜跪在地上,雖背對著,卻能想到她一臉的虔誠。這一次上官靜怡并沒有來,只有一個丫鬟隨著淳惜,也許淳惜在為腹中的孩子祈福,其實她的肚子還不是很明顯,并不耽誤躬身磕頭。磕了幾下,隨身丫鬟便上前扶起,二人側身的空檔姚菁瑩又瞄到擺在桌上的牌位,上次扒著門想看清些,卻被蔚儒楓的出現給打斷了,這次卻因離得遠,依然看不清。
收回目光,對著古琴嘆了一聲,心緒百轉千回。約莫兩盞茶的工夫,淳惜拉開對面廂房的門走出來。卻并未落鎖,反而直奔姚菁瑩這邊,未待她反應,便拉起她的手腕來,似使足了全身的力氣將她往外拖。
姚菁瑩一面罵“瘋子”一面與淳惜朝反方向拉扯,不提防膝蓋骨結結實實磕到身前木幾的棱上,頓覺一陣鉆心的痛。淳惜卻對此視而不見,發瘋一樣地變本加厲,扯著姚菁瑩一個趔趄,連同木幾與古琴一并帶翻在地,也單膝跪在了地上。
“神經病,瘋子!”姚菁瑩簡直沒辦法控制情緒,真想用這世上最惡毒的語言來詛咒淳惜,羊癲瘋發作摔了她不要緊,居然摔了蕭清逸的古琴,她組過樂隊,所以更懂得玩樂器的人對的樂器有著近乎偏執的愛惜,要跟蕭清逸解釋!
淳惜才不理會這些,繼續用力,直到成功將姚菁瑩拖進對面廂房,嘴角突然泛起一絲冷笑。“你不是想看么?我讓你看清楚!”
淳惜指著黑色方桌上的牌位冷笑,“你很好奇是吧?無不少字現在我讓你看清楚,這塊牌位用來祭奠亂世中,所有為保住的城池,為保住的親人而丟掉性命的英雄!”
姚菁瑩愕然,膝蓋處的疼痛順著血流直往腦門竄,努力想了一陣才明白,淳惜是曾扒著門縫往這間廂房里看過了。那時她對君奕辰誤食毒蘑菇一事心有些懷疑,到這里看看原沒想一定能證明,再說她一向很懶,倘若這間廂房離著蕭清逸那間再遠些,也許她都不會費那個力氣去看。
后來君奕辰的身體逐漸好了,姚菁瑩忙著茶樓的裝修,再沒刻意去想這件事情,因此淳惜今日大發神經的行為著實叫她莫名其妙。再說淳惜也真夠沒意思,嘴上說著叫她“看清楚”,方桌上的牌位卻分明比上次多蒙了一層紅布,而且看這樣子淳惜并沒有把紅布掀開給她一個驚喜的打算。
最叫姚菁瑩不滿意的是明明淳惜要死要活地把她拉來,此刻卻完全當她空氣一般,兀自喃喃低語,“所有在亂世中活下來的,其實都是罪人!”
正當姚菁瑩懷疑她是否陷入夢游狀態時,淳惜卻猛地瞪,雙眸充斥著說不清的陰寒,“你說是不是?”姚菁瑩正不知所謂,淳惜突然提高了嗓門,“你說是不是?亂世中活下來的是不是罪人?是不是?!”
說罷扯住姚菁瑩的衣領,姚菁瑩猝不及防,被嗆的用力咳嗽了幾下。正要掙扎,卻見淳惜的目光由陰寒轉為迷離,須臾竟主動將她放開,念經一樣地嘀咕,“呵呵,是這樣的,亂世中活下來的都是罪人……”
“神經病!”
姚菁瑩低聲罵了句,見淳惜一會兒手舞足蹈一會兒原地打轉的,一刻不想在她跟前多待,好在被她支開的丫鬟察覺不妙后及時折了,忙趁空逃回蕭清逸的廂房。望著被打翻在地的古琴愣了會子神,方麻木地將這一片狼藉收拾好了,落鎖時淳惜已經不在對面廂房了,又恍恍惚惚覺得方才的情形只是做夢。
到大殿添了些香錢,又聽一位得道的高僧講了會兒經,亂騰騰的心方稍稍平復。討了平安符,回到君府已約莫酉時,進門便聽說葉家母女明日要走,方想起母女倆早說要過中秋的,想想決定先不回洺澤苑,折去清玄齋看看。
算算,葉家母女住進君府已接近倆月,姚菁瑩依舊記得與葉玖愛第一次見面的情形。說不上惺惺相惜,總歸印象不差的,如今突然要走了,心中的感覺也許夠不到依依不舍的級別,不適應卻總是有的。
至清玄齋時,小正太正鬧著叫葉玖愛再多陪他耍幾天,葉玖愛只好跟他解釋,中秋節是一家人一起過的,她們也得過節。小正太依然不解,扯著葉玖愛的衣服撒潑,“姑姑跟澤兒本來就是一家人。節都能一起過!”
葉玖愛被他粘的不行,總算等來姚菁瑩這顆救星,忙朝她使眼色求助,小正太也已姚菁瑩,未等她開口,便理所當然道叫妖精和舅祖母回家,你留下陪我和父親過節!”
一句話把倆人都說愣了,四歲小孩的三觀果然不太健全,不過姚菁瑩領會的清楚,在小正太的觀念里,他跟葉玖愛才是一家,而“妖精”和舅祖母可以化為一類,都是“外人”。葉玖愛忙板起臉來,連哄帶嚇總算叫丫鬟把君奕辰抱走,帶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安慰姚菁瑩,“童言無忌,表嫂千萬別多想。”
姚菁瑩笑的并不比她好看多少,想想搖了搖頭,有可多想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在君奕辰的眼中,葉玖愛是人,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外人!
從碧柳山莊被葉凝鳳碰了一下,到廣化寺內淳惜發瘋,再到現在君奕辰的刺激,姚菁瑩覺得這一天過的還真是一波三折,突然有些累了,周身卻沒叫她扶著靠著,只得緊緊捏住剛求來的平安符,仿佛全身的著力點都落在那里,就快把里面的內容掐出來了。
也不知愣了多久,姚菁瑩拒絕了葉玖愛要送她的好心,清玄齋與洺澤苑離的其實不遠,她卻晃晃悠悠走了好久。終于進了臥房,幾乎是撲著到了床上,膝蓋還腫著,心中又翻起一陣一陣的抽痛。剛從高僧那里學來的也不好用了。腦子里亂哄哄的像要炸開了花。
又過了一會兒,李嬸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顯是從葉玖愛那里聽說了,打從進門便拍著手絮叨,“可是被誰摘了腦子?原道你有些小聰明,如今卻跟個不懂事的小孩較真起來,不是沒事找事!”
姚菁瑩勉強坐起身來,眼睛已被淚水浸的有些發腫,覺得澀澀的便伸手揉了揉,李嬸順勢拉,又是“蠢人”又是“傻蛋”的罵了幾句,見姚菁瑩又要掉淚,忙又放軟口氣勸了一陣。
姚菁瑩連吸了幾口氣,呼吸總算順暢些,她聽得出李嬸勸歸勸,言辭間還是不自覺地想責怪她不該跟一個小孩計較,其實她何嘗想跟君奕辰計較呢,只是一直不,原來她那么在乎在君家的定位,那么介意對君家來說是一個“外人”。
人在一個地方待久了總會產生一些感情,姚菁瑩從來到君府便再沒離開過君府,里里外外都是圍著君家或者君家的人轉悠——給蘇曉黎講故事,因為她害怕君家一旦垮了,沒把握做傾巢之下的一顆完卵;設計木制玩具,因為她害怕因出師不利而傷了自尊的君宇澤會一不遷怒,接下茶樓的生意,因為她害怕君家真的沒辦法一下拿出那么多銀子給蘇曉黎提現而拿去做抵押……
是,她做這一切并不全是為了君家,她很自私,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每走一步都在翼翼地為算計。只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她,她之于君家是個完完全全的外人時,內心竟有著這樣的不甘甚至屈辱,好比一個將她撿回家并照顧了一段的養母突然對她說,“我再不會養你了,找你的生母去!”。突然覺得很害怕,不知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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