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入戲
夢醒入戲。
“說心”這三章其實是杜簫感情轉折的關鍵,也是簫聲依舊感情萌芽的開始,建議大家等三章出來后一起看。
“這種說法走的是實用主義,但我到覺得其實唯心得很,只不過是唯心的另一個極端罷了”
杜若思忖著,回憶這些天看書時自己總結的一點心得,緩緩述出,
“這世上哪有絕對,有的只是小面的絕對,大面的相對,總歸到大范圍上,就沒有什么是絕對的即使是構成世界的基本法則——時間和空間——也不會是絕對。”
杜若有感而發:她的穿越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最實實在在的證明?
如果不是她有過這種與所有人全不相同的經歷,她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會跳出原本世界觀的框架,去思考框架外的問題。
所以她一直有種“局外人的清醒”,不僅僅是心理問題,也是她的經歷造成的,無法消弭,就像人不能否認自己的過去。
否定過去,即為自殺。
“‘唯利用與被利用’,這句話太絕對了,完全否定了其他因素的存在,所以它的適用范圍已經不是小面,而是構成小面的一部分。”
“哦?”
“唯利用論”的小面適應性,簫聲依舊聽過,也是目前學術界內普遍存在的觀點,但杜若所說的“小面的一部分”,則進一步把小面適應性的范圍縮小了
這是一個很新奇的見解,他聞所未聞,更像是杜若自己總結的觀點——家學淵源,他在這方面也頗有涉獵,基本上還只能達到學以致用的程度,要說深到推陳出新,他自覺目前的積累還不足夠。
“怎么說?”
簫聲依舊細看杜若幾眼,眼里有著發掘寶藏的新奇:每當他自以為對她有一定了解時,她總會展露出他未見過的新一面。
簫聲依舊追根究底的問法杜若毫無意外,或者說她在研究所里呆的太久,已經對這種學術氛圍十分習慣了,應對的態度自然而然。
她慢慢想了一下,專業術語的表達不夠直觀,她決定以這個理論中兩個頗有矛盾的例證來說明。
“且不說一個素不相識的見義勇為者與被救者之間,所謂的“利用與被利用”存不存在——涉及到存不存在,這是大面范圍內的問題——”
簫聲依舊點點頭,這是“唯利用論”小面適應性的一個人所共知的例證,他也知道,于是聽杜若繼續說。
“就說那個‘母與子’的范例:‘母親生養子女是為了實現生物繁衍后代的本能’,‘子女被母親撫養為了達成生物自我求存的本能’,這兩句話中,主客體之間都存在一種客觀的‘利用和被利用’關系,于是延伸出來,母親舍身救子就是對第一句中客觀關系的進一步證明,對吧?”
杜若詢問一句。
簫聲依舊點點頭,“母與子”的例證同樣是一個小面適應性中被廣泛引用的例證,他沒想到杜若的反證,竟然是用這個被廣為承認的例證。
然后杜若繼續。
“那么反過來呢?我同樣進行另一個延伸:兒子舍身救母親,那豈不是和第二句中的客觀關系相違背?”
簫聲依舊被杜若的逆推結論鎮住,一時無言。
杜若繼續,“既然這個例子可以反證,那么其他的范例同樣有類似的反證,”她下結論,“所以,即便是小面,‘唯利用論’也只能證明一部分,而無法解釋另一部分,既然無法解釋,這種絕對客觀的理論就是不能適應的。”
的確,既然杜若能用這個這個被廣泛承認的例子反證,那么這種反證方式,是可以被廣泛推廣到其他例證上的。
簫聲依舊把思維延伸出去,一時被杜若理論的廣闊適應性震撼,這已不失為一個可以被學術界承認的重大觀點,一旦提出,會引起強大影響
簫聲依舊原以為杜若即使擅長心理學,但以她的年齡和積累,他們之間的距離應該相差不遠,即便杜若一心走劍走偏鋒,他和她的差距也不會太大。
但從今天的討論看來,這理論或許還有不完善之處,但單看這種獨有的逆向而行的思維方式,杜若的天賦已經超出他太多
這個女孩,遲早會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在這個世界的頂尖層次中占據一席之地
不知為何,簫聲依舊忽然對身邊這個女孩升起極大的信心。
“非常……天才的想法你想過,把這個理論補充完整,發表出來嗎?”簫聲依舊心生愛才之心,見杜若訝異地看來,“如果沒有門路,我可以幫你引薦。”
學術界的門檻,對行內人來說很低,對行外人來說卻很高,且不說發表所需的引薦人的選擇,會直接影響這個理論在學術界中的受重視程度。
單是杜若在修善補充理論過程中,所需要的大量例證數據模型等,如果沒有一個好的指導者進行指導建議,花費上十年八年都是等閑事——
這就是理論界的窘境,學術界中的大部分理論者都把一生光陰蹉跎在這些瑣碎中,籍籍無名地被埋沒,在有生之年得享盛名的人鳳毛麟角。
杜若愕然看向突然提出如此建議的簫聲依舊,她踏入理論領域時日尚淺,短短時間內,論理論廣度,可以說連一個正牌心理學專業的大學生都比不上,發表學術論文什么的,在前世是博士教授們的任務,她自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
這是兩人認知上的差距。
杜若搖搖頭微笑,不可否認簫聲依舊這個提議中對她的肯定,比什么贊譽都來得實在,雖然限于客觀原因她不能接受,但已足夠讓她心情愉悅。
相由心生,杜若臉上的笑容如夾在春風中的柳絮,和煦輕淺,漣漪般緩緩蕩開。
“‘唯利用論’是‘利用論’的唯心主義,我反對‘唯利用論’不代表反對‘利用論’,事實上,我是‘利用論’的實踐者,而兩者間的分野比較模糊,關于‘唯利用論’的看法,我也只不過是突發奇想,連一家之言都算不上”
她輕笑自嘲,然后解釋,
“人與人之間的利用關系是客觀存在的,但除此之外,還參雜太多東西:感望、露n理道德、生物本能等等。我是實用主義者,也是心理學的實踐者,站在唯心和唯物中間,哪邊有用我就倒向哪邊,立場太不堅定了。說不定論證到最后,我又把這個理論反證,自己把自己的觀點證死了”
她輕松地聳聳肩,把自己比作墻頭草,雖然是自嘲,但對于簫聲依舊,這婉轉的語義已經足夠讓他領會其中的拒絕。
作為半個學術界的成員,簫聲依舊當然清楚理論和實踐的差距有多大,尤其放到心理學上,就是如同鴻溝天塹般的兩個極端。
作為實踐者,往往在眾多理論中游走,杜若的說法并非妄言,從實踐者到理論者跨越失敗的前例,多不勝數。
簫聲依舊也覺得自己這個提議過于貿然了,但排除掉這個題外話,他卻發現自己和杜若相當有共同語言,并且他們的談話氣氛相當愉快。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默契和共鳴,互相的影響和振動讓彼此各有收獲,而對象是年齡比他還小的女孩——
這對長期處于自學狀態、缺少同層次者交流的簫聲依舊來說,是一種特殊的體驗。
“既然你本身并不贊成‘唯利用論’,那為什么……”他指的是她對血無極所說的話,那時候她就是一個純粹的“唯利用論者”。
“我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也是一個心理學的實踐者,”
杜若微笑地轉頭看他,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三次說這句話,簫聲依舊忽然有些明白,這句話除了自我申明,也含有表明他們倆區別的意思:嚴格來說,簫聲依舊是尚處于理論到實踐的轉型中,算不上純粹的實踐者。
而杜若是一個特例。
只聽她繼續道:“我的習慣是,對什么人,說什么話,而血無極……”是一個典型的“唯利用論”擁躉,所以她用“唯利用論”來衡量血無極,說服時會起到最好的效果。
簫聲依舊知道不少血無極的傳聞,然后在慶春居知道了他的現實身份。兩相結合起來,他不得不承認,杜若看人很準,方法也用得非常精確,不愧是實用主義者,在“怎么辦”這個問題上,往往有一矢中的的能力
然后他想起了這幾天自己的待遇,和血無極完全不同,杜若的實用主義,在對待他的態度上已經彰顯無遺。
在后知后覺到杜若對自己的方法,其實在某種層面上與血無極相同,只是由于“對什么人,說什么話”,所以態度上對他和血無極有所不同——
簫聲依舊心里浮起一種不明的古怪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里有些發冷,覺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和遙遠。
不知出于何種想法,盡管明知繼續深入,可能會打破他們目前這種融洽的關系,簫聲依舊還是問了出口:
“那么,你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