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雅婧素知妹妹是不愛出風頭的，甚至有些避之唯恐不及，雖然不明白妹妹為什么不喜歡這些好名聲，名聲好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就像眼前這位隨霽姐姐，自幼才名在外，即使都已經定了娃娃親，那上門的媒婆都還是沒有斷過，聽說其中不乏名門望族，富貴之家呢！

顧雅婧低頭抿了一口這君山銀針，芳香馥郁，果真是好茶，又伸手拿了塊點心，甜而不膩，細細品嘗起來。

“還好隨霽姐姐不嫌棄，今個兒第一次見面，先前只知道姐姐書畫做的極好，我若附庸風雅的，可真是魯班門前弄大斧了，便做了這個，沒想到倒討了姐姐的喜歡！”顧雅妍沒接袁隨霽的話，而是說起了別的，她雖想低調，但不想欺人。

“看妹妹說的，其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好的多了去了，只是父親和哥哥們寵著我罷了！這名聲不都是越傳越玄虛嗎，何況還是個女孩子。”很是坦然的樣子。

“是妹妹錯了，不過，姐姐這氣度也的確是不負才女之名的！”顧雅妍真心稱贊道。

袁隨霽轉頭吩咐身邊的丫鬟，“音兒，去把我那盒相生花拿過來！”

那丫鬟明顯吃了一驚，“小姐！”

袁隨霽又向那丫頭點頭示意，“去吧！今個兒和妹妹們投緣，你們還特意給我繡了帕子，我也沒什么好還禮的，這是我表哥從東京帶來的一盒相生花，妹妹們挑幾只吧！”

顧雅妍一看，原來是各色絹紗做成的假花，花朵、花萼、花托、綠葉，條細分明，制作精良，栩栩如生，有玫瑰，茉莉，芙蓉，牡丹等等十幾種樣式。

顧雅婧也嘆道：“咱們這邊的絹花鋪子可做不出這樣好的東西來！”

“是內務府里專做上貢的，只東京城里能找到點，表哥這次來給我帶了十幾只，妹妹們也是趕巧了！”說著，把盒子攤到顧雅妍姐妹面前讓她們選。

顧雅婧聽了忙推道：“竟是這樣貴重的東西，姐姐還是自己留著吧！”

“這么多，我一人也帶不完啊！這是我的一番心意，難道妹妹們要辜負嗎？”似怒似嗔的樣子甚是可愛。

顧雅妍姐妹倆無法，只好一人挑了兩只。

吃過午飯，顧雅妍一家才提出告辭，臨走前袁隨霽還依依不舍，顧雅妍姐妹倆便和她約好了常常去對方家里做客。

又過了些時日，“小姐，眼看就要變天了，不如今天早些安置吧？”

墨香是真真心疼自家小姐，開鋪子這么大的事兒，老爺夫人怎么都不過問呢，居然就完全交給小姐這么半大個孩子，她在錢家可還從來沒見過這種事呢，不過，嗯，小姐好像也不太像個孩子就是了！

“就快弄完了，周嬸已經把鋪面落實，貨也打算過幾日就送來，另外，明天木匠大叔和莊嬸也要過來，忙完這一陣，鋪子上了軌道就好。”顧雅妍將剛算好的一頁賬目攤在一邊晾干。

“幸虧明天是旬末休息。”顧雅妍攏了攏披風，下寒氣了，“娘親已經睡下了吧？”

“嗯，聽錢媽媽說，晚飯后就歇下了。”墨香將床鋪好，見小姐沒打算立馬安置，便拿起繡繃，在一旁做起針線活來。

顧雅妍秀眉微蹙，“娘親自吃了那位神醫的藥以后，老是犯困，人也沒什么精神，家事也都是仗著錢媽媽和冬嬸，不會……”是什么江湖神棍吧，顧雅妍沒好意思說出口，畢竟是姨母請的人。

“夫人這些日子確實倦怠，不過錢媽媽也說了，那是服藥后的正常反應，小姐不用太擔心的！”

“唉，母親這次定能夠如愿吧！墨香，天黑做繡活傷眼，你也下去休息吧！”顧雅妍又繼續將這幾日的支出做到賬上。

墨香看著那纖細柔弱的背影，不由眼眶一紅，自己的爹娘好像都沒有這樣關心過自己呢，兒時的記憶不是要干活就是被責罵，以為弟弟出生后，能夠好點，沒想到，一場饑荒，爹娘為了弟弟活命，自己就被……

墨香柔柔雙眼，調整了一下呼吸和語調，“哪有小姐都沒睡，做奴婢先休息的道理！”

顧雅妍正算到關鍵處，算盤就是沒有計算機好用，“嗯？你說什么？”

墨香靜靜等了一會兒，見顧雅妍抬頭，才道：“不如，小姐教我怎么算賬吧？”

“墨香真好學！”顧雅妍潛意識里覺得墨香還就是個孩子，所以也是按現代教學方法，一天教一點，循序漸進，一下子灌太多，怕消化不了，產生厭學情緒就不好了。

“墨香，那你坐過來吧，我一邊算一邊給你講解，你有不懂的就馬上提出來。也是，你家小姐我也不能出門，這以后對賬的事兒可不就指著咱們墨香了嗎。”看著墨香神情有些嚴肅，顧雅妍打趣道。

“小姐！”墨香嗔道。

屋外北風乍起，呼呼只嘯，昏暗的油燈映在紙糊的窗門上，只見兩個小女孩時而伏案寫寫算算，時而低頭交談些什么，顯得別樣溫情。

第二日一早，外頭果然結了一層霜，娘親還沒有起身，顧雅妍姐妹倆便先去給外祖母請安。

周嬸好像已經在那兒等著了，屋里斷斷續續傳來她那爽朗的聲音，“鋪子選在……妍丫頭辦事……另外……”

待顧雅妍姐妹倆進了屋，給楊氏和周嬸都問了好，冬嬸便給她們鋪上了厚墊子，又給姐妹倆倒了杯熱茶。

楊氏才問道：“你娘還沒起身吧，你們爹還有康兒的早飯準備好了嗎？”

“錢媽媽都做好了，祖母放心。”顧雅婧答道。

“鋪子的事兒怎么樣了，剛才聽周嬸說選在那飲食一條街和曹東碼頭交匯處？”楊氏看著顧雅妍。

“嗯，周嬸選的位置極好，那里人流量大，雖然鋪面小點，但我們也只是打算設個窗口買賣，主要是租金便宜，半年才十五兩。”顧雅妍簡明扼要的向外祖母報告了選鋪子的事宜，選到那里這其中也挺曲折的。

顧雅妍又道：“不過就是有一點，魚龍混雜的，怕……”

“這點妍丫頭放心，這鎮上誰不知道我周寡婦的，敢在我門前撒潑的還沒有幾個呢！”周嬸又繼續解釋道：“主要是這饅頭甚的，那些子挑夫苦力買得多，尋常人家偶爾吃幾個罷了。”

“周嬸考慮就是周到，既如此妍兒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了。不如，再讓父親題個牌匾，這樣一來……”就是那些潑皮想鬧事，也得掂量掂量這小店背后還有個舉人撐腰。

“甚是，雖然占著這個便宜，鋪子掛在我這名下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