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二一七章 夢托遺愿(2)

第二一七章夢托遺愿(2)

第二一七章夢托遺愿(2)

也分不清是夢著還是醒著。

繆鳳舞看到宇文柔珍穿著她喜歡的鵝黃色輕衫。盈盈款款地走到床邊來,目光凄婉。她的臉色白得像雪,她的臉模糊得像霧,她整個人輕得像一片羽毛。

“鳳舞,我要走了……”她對繆鳳舞說。

“姐姐要去哪里?”繆鳳舞問。

“要去哪里……”宇文柔珍被問得一陣迷茫,“我也不知道,我的兒子一定在天上,可是我沒臉見他。像我這樣的人,大概死后會被打入石壓地獄吧……”

“姐姐……”多奇怪,眼前這個女人害過她,她卻并不恨這個女人,反而有些不舍。

“鳳舞,我覺得很對不起你,若說這世上還有人能令我抱有歉意的話,我的兄長算一個,另一個人就是你了。我對不起宇文家的列祖列宗,我給宇文家抹黑了,我爹娘在天之靈,不會原諒我。至于鳳舞你……你恨我嗎?你曾經那么信賴我,與我親密無間,我卻利用你的信任。暗中算計你……”

繆鳳舞輕輕地搖了搖頭:“談不上有多恨你,我只想知道,你哪里來的這么深的怨氣?你為什么做這種讓皇上絕后的事情呢?你不知道這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嗎?”

“鳳舞,人的心里一旦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就會長出惡毒之樹來。我的心里就種著這樣一棵樹,根深葉茂,拔也拔不動。那些株連九族之類的罪名,當初在我看來都是不重要的,我活在這個世上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的仇人感覺到痛苦……”

“姐姐的仇人是誰?”繆鳳舞終于問出了縈繞在她心底里的這個問題。

宇文柔珍卻像是沒有聽到她說話,自顧接著說道:“如今我要去了,在件事想托給妹妹。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積怨生恨,魯莽而為,與我兄長半點關系都沒有,他絲毫不知情。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罪及我的族人,在皇上面前,你好歹替姐姐說幾句話,就讓我一個人墮到阿鼻地獄里去,永世不得超生,以償報我的罪過吧,求皇上放過我的家人……放過瀚生……”

繆鳳舞看著宇文柔珍的嘴巴開合,聲音卻越來越小,人也越來越虛渺,她趕緊答應:“我知道不干嘉勇公的事,我會盡力去勸說皇上,姐姐你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呀?”

“我好恨……”

宇文柔珍的聲音已經遠得聽不太清楚了。她的鵝黃色紗衣也在漸漸地消散,化為一片閃閃的螢光,眼看著她的人也在如煙霧般消散,繆鳳舞就急了,掙著身子去抓她:“姐姐你快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呀……”

宇文柔珍的身子已經隱于幽幽的夜色之中了,繆鳳舞只看到她的嘴巴在開合著,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她拼命地往前湊,想要看清她的口型,隱約覺得她說的是……太后?

“姐姐,你說是太后嗎?為什么會是她?”繆鳳舞巴著床沿,夠著宇文柔珍,想要抓住她再問幾句。

可是宇文柔珍終于含恨隱去,連一絲影像都看不見了。繆鳳舞空張著一只手,什么也沒有抓到,沒來由地心里難過,流著淚喊著:“姐姐……”

“娘娘!娘娘!”繆鳳舞感覺有人在搖自己的肩膀,勉力睜開眼睛,感覺臉上冰涼一片。抬手一抹,一把辛酸的淚水。

偏過臉去,看到含香焦慮的面孔:“娘娘。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含香……”又一行淚滾落下來,“我夢見宇文皇貴妃了……她說她要去了,托給我一件事,要我勸一勸皇上,不要罪及她的族人……”

“娘娘,你最近為這件事操心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奴婢給你沏一杯安神茶,你暖暖地喝了,好好地睡一覺吧。”含香將繆鳳舞扶起來,把靠墊塞到她的背后,掖好了被子,轉身準備去沏茶。

她在繆鳳舞的床前才挪了幾步,突然外頭響起洪亮的銅鐘聲,當當當…

三聲鐘響,在寂靜的夜里震得人心顫得難過。繆鳳舞惶惶然地張著眼睛:“含香……”

含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繆鳳舞的身邊,抖著聲音緩緩道:“娘娘……是喪鐘……”

“哦……快去看看……去看看是誰……”繆鳳舞望著夢里宇文柔珍站過的位置,聲音像是仍在夢中,沒有清醒過來。

“好……”盡管含香已經猜出是誰了,可她還是答應一聲,轉身出屋打探消息去了。

她前腳剛出去,繆鳳舞就聽到有人在敲攬月宮的宮門,夜里那敲門的聲音十分響亮,似乎并不怕打擾她睡覺。

不一會兒,含香引著一個小太監走進來,繆鳳舞一眼認出他是媲鳳宮的人,整個人都激靈一下子。

那小太監頭上綁著一根白麻布的孝帶,腰間也扎著同樣的一根白帶子。哭喪著臉,跪地叩頭道:“德貴妃娘娘,宇文皇貴妃虛癥發作,搶救不及,已于丑正時刻……歿了!”

小太監拖著哭腔,喊出那一聲“歿了”,繆鳳舞覺得從頭上到腳下瞬間涼透了。

含香見她愣怔的樣子,便打發了小太監離開,回來撫捶著繆鳳舞的后背,細聲細氣地安慰著:“娘娘身子要緊,千萬不要受驚嚇,皇貴妃身子一直就不好,這一天也是早晚的事……”

“你信她真的是虛癥發作,救治不及?”繆鳳舞只管看住夢里宇文柔珍立著的地方,“含香,剛才也許不是我在做夢,也許宇文皇貴妃真的來過……她一定有好多的話要跟我說,可惜牛頭馬面不給她時間……”

含香只聽得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強自鎮定住聲音:“娘娘與皇貴妃到底相交一場,心有靈犀也是可能的。但是娘娘剛才的確是做夢,是奴婢把你叫醒的……”

“哦……不行,我得去媲鳳宮看看去。”

繆鳳舞挪著身子就要下床,卻被含香摁住了:“娘娘。你忘了?皇上的口諭……”

含香一提醒,繆鳳舞冷不丁地想起來了,白日里行曄讓她在宮里養胎,沒有他的話,哪兒也不能去。也就是說,雖然行曄的理由很婉轉,但是她已經被禁了足。

她定定地坐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推含香:“你叫春順去找皇上,讓他向皇上請個示下,好歹一個宮里住了這么久,讓我給皇貴妃送個行吧。今晚不行,明兒白日里也成呀。”

“好吧。”含香只好答應著她,出去吩咐春順做事。

繆鳳舞無力地歪回到被子上,看著床邊上那個空空的位置,嘆氣道:“姐姐,你走之前,好歹來向我道個歉,說明咱們姐妹一場,情意到底有幾分是真的,我這腹中的胎兒好好的,你倒不必對我抱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想恨你也恨不起來。周瀚生我怕是救不了了,他實在是罪不可恕。不過我會盡我的能力,勸說皇上不要累及你的家人族人……你給我留下了滿腹的疑惑,我也不知道這事情怎么會成了這個樣子……太后……難道真的太后……多么聳人聽聞,太后不應該是天底下最疼惜皇孫的人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她瞪著眼睛滿腦子轉些怪念頭,怎么也睡不著了。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春順回來了,帶回了外頭的消息。

現在宮里對外宣布的消息是這樣的:行曄今天中午去探望宇文皇貴妃,發現她身體已經弱得如深秋里最后一片殘葉了。問及平日里的修方配藥,就覺得大大有問題,找來太醫院的老太醫給瞧,果然看出周太醫草率馬虎,不盡心給皇貴妃調治。

皇上一怒之下,就將周太醫拘拿起來,打住天牢,只待擇日問罪。

隨即皇上請醫正大人給皇貴妃重新修了方子配了藥。可惜燈枯油盡,已經撥不起火苗來了。皇貴妃熬到今天半夜,終于不治身亡了。

繆鳳舞想起她前幾日找宇文柔珍要手串兒的時候,看見她雖然虛弱得很,不過看情形還真就沒有到不治的程度。

她很想知道宇文柔珍到底是怎么沒的,是行曄秘密賜死?還是宇文柔珍自行了斷?

可是春順告訴她:“……皇上說了,宮里辦喪事期間,陰寒之氣更重,娘娘不可以出攬月宮,小心被不好的東西沖撞了。娘娘就安心地呆在宮里養著吧。哪兒也不要去……”

繆鳳舞聽罷,心中好不氣悶。

要說這件案子,最初也是行曄交與她查的。她查到今天這個地步,雖然有天時地利與她的順利,總算是接近了真像,查出結果來了。

卻不想就在她快要結案的時候,行曄沒有一句解釋,突然就接了手。然后他將她的計劃完全打亂了,宇文柔珍莫名其妙地就歿了,周太醫以失職之罪獲刑,似乎一切事情都與那暗毒無關,只是宮里一個皇貴妃體弱病逝,殃及了主治太醫的老版故事。

也許他有苦衷,可是他總該給她一個解釋吧?

如果他就這樣漠視她的存在,還要她掌什么后宮擔什么責任?干脆他一力將前朝后宮都擔下來好了。

本來以為白天有時間,多碼些更新,不想突然有事,又是到晚上才開工。不過既然已經答應大家萬字更新了,就一定要更上。更多的更新,時間會晚些,所以解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