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群逃竄后,陳安和甄應全朝著宏山迎了過去。
細細看了下,都知乎萬幸。
那孩子身上穿著一套厚實的小棉襖,頭上歪掛著個毛線帽子,盡管被猴子帶著走了好一段,卻只是臉上有幾條劃痕,胸口位置被抓得見了血,也不算特別嚴重。
按照宏山的話來說:應該能養好,還能要!
也奇怪,那孩子在猴子手里的時候,哭叫個不停,被宏山抱著,稍微晃動兩下,就變乖了。
只是整個褲襠濕淋淋的,應該是尿濕的。
顧興元兩口子就在這時候,跌跌撞撞地朝著山溝進來,宏山迎上去,將孩子遞給女人抱著:“應該沒得啥子問題。”
兩口子湊在一起,將孩子衣服解開,仔細看了看,確定問題不是很大后,顧興元拽了拽他婆娘的手臂:“這可是救命大恩吶,快謝謝恩人!”
說完,他率先跪了下來,他媳婦也是趕忙跪下。
宏山哪經歷過這等陣仗,趕忙跳到一旁:“拜啥子,我受不起!”
見兩人跟著轉向,堅持要拜,他有些慌了手腳,伸手想去先將女人拉起來,又覺得不合適,又把手縮了回來,轉而去拉顧興元。
他人高馬大,力氣也非同一般,顧興元直接就被他提了起來:“趕緊嘞,把你媳婦也拉起來,你們莫拜我,要拜也拜他……”
他伸手一指陳安,果斷把事情甩給陳安:“把娃兒抓走的那只猴子,是被他打死,才將娃兒救下來滴!”
兩人聞言,又要朝著陳安拜。
陳安趕忙上前將顧興元拉住:“莫恁個搞,感覺渾身不自在,我們也只是遇事了,家里邊也都是有娃兒的,曉得你們的心情。再說了,在這種深山里邊,能遇到一起,也是場緣分,既然是緣,就不需要多說啥子了。”
他說著,伸手托著女人的左手臂,也將她拉了起來。
卻聽顧興元問道:“恩人,你們是哪里的,告訴我個地址,名字!”
“我們三個都是蜀地那邊嘞,太遠了,沒的必要麻煩!”
陳安見兩口子條件不好,也不想他們折騰破費:“生活不易。”
“那不得行,對你們來說是順手的事情,但對我們一家子來說,是天大的恩情,我這人沒得啥子本事,可能報答不了,只能記在心里,感激的話在這恩情面前也顯得輕薄,所以就不說感激的話了……
要不這樣,讓這娃兒認你做個干爹,你不也說了,這是緣分,至少要讓娃兒曉得,啥子時候,啥子地方的人救過他的命,期望這娃兒以后能生本事!”
顧興元在這事兒上顯得很固執:“不然的話……”
他說著又要跪……
陳安趕忙將他拉住,也是犯難,這輩子又何嘗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兒。
一旁的甄應全拍了拍陳安的肩膀:“狗娃子,你就答應算了,不然他們心里邊也不好受,不管啷個說,都是好事。”
陳安想了想,沖著顧興元點頭道:“行嘛,這個干兒子,我認了,我們都是桃源鎮那邊石河子村嘞,我叫陳安,這是我的發小宏山和叔甄應全。”
“你再幫忙取個名字!”顧興元又說。
“取名?”
陳安愣了一下,苦笑道:“這個我真不會!”
顧興元也難得地笑了笑:“你就隨便取一個!”
陳安只能求助地看向甄應全,誰知道,甄應全直接一攤手:“我大字不識一個,你莫看我。”
陳安不由嘆了口氣。
干爹為民間稱呼,在北方干爹又被稱為契父,在南方干爹被稱為干老,這些稱呼都表示認作年長且父母同輩分的人為干爹,取名是很有講究的。
取的名字不能與五行相對,比如孩子五行缺水,就不能取名為“火”,因為水火不容。
不能與長輩重名,避免對長輩造成不敬。
要有美好的寓,還要簡短易記。
陳安活了一輩子,他自然懂得這些規矩,可不懂啥五行啊,又沒法翻黃歷。
他思來想去,好像也只能胡亂取一個:“這是個男娃,就叫他陳知,知識的知,知道的知,祝愿他成為一個很有智慧、學識的娃兒,過好日子!”
這話此時是隨口說,但陳安沒想到,兩口子回去后,還真盡心盡力撫養孩子讀書,以后真考了大學,后來當了大老板,成為山溝里飛出去的金鳳凰,那是逢年過節,必然提前到盤龍灣來送禮看望的。
這是后話。
兩口子得了這名,也很是高興,逗弄著孩子,連聲叫喚著“陳知”這個名字。
宏山在一旁聽著,也覺得這個名字好,沖著陳安說道:“想不到你娃兒恁個會取名字,等我有第二個娃兒,你得幫忙取一個名字,你看看我家,宏志強,這名字要多俗氣就有多俗氣。”
“蛋子哥,你就莫拱火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陳安白了宏山一眼,看看那兩只猴子,又回頭看著顧興元兩口子:“名字取了,該給個紅包,這樣,這兩只猴子,你們弄回去,一張皮給娃兒做個背帶,冬天熱乎,另外一張拿去賣了,賣得的錢給娃兒換身衣服。”
這話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宏山和甄應全:“蛋子哥,甄叔,沒得意見撒?”
甄應全笑道:“有錘子意見!”
“這我啷個能要?”
顧興元卻是急了,別人的大恩自己還謝不了,掉轉頭又白送兩只猴子,那是兩張能賣三四十塊錢的皮毛和幾十斤肉啊。
“啷個不能要,你要是不要,那這場事情,我可不認!”
陳安一錘定音。
兩口子不好多說什么,只是臉上的感激神情越發濃烈。
“我們剛才看了,你們那棚子晚上來不及搭,住在這地方也不安全,要不一起到我們的窩棚將就一晚上,一起吃頓飯,我們也還沒有吃!”
陳安建議道。
兩口子相視一眼,也知道眼下的情況,不說那些被猴子拖拽出來的被子早已經弄濕,對這些猴子,也已經是心有余悸,不敢再呆在這地方,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接下來,陳安和宏山一人扛了只猴子,順著山溝往外走。
到了顧興元的窩棚邊,三人幫忙簡單收拾,東西不多,甄應全幫忙背上,跟著往陳安他們窩棚所在的山坳走。
“親家,你們是經常進山蠻?”
眼看天氣一直不見好轉,陳安試圖通過兩人問下,有沒有可能在山里見到過金香玉。
畢竟,這邊的深山里,就是金香玉的主產區。
若是經常進山,即使不認識,也有很大可能會察覺到有些異常。
顧興元點點頭,說道:“土地到戶后,各忙各嘞,我在家里邊除了種地,沒得啥子別的賺錢法子,但家里條件不好,兩個老人又接連病了,只能想辦法賺錢。
靠山吃山,我只能往這山里邊鉆,但又不懂采藥、攆山,只能是在菌子出的時候撿菌子,在山上核桃、毛栗子、橡子這些東西開始掉的時候也來搞些,再弄些桐子之類的山貨,啥子東西,只要能賺錢就弄。
這兩天除了種地的時間,大部分都在山里到處轉,攢起來以后,送到漢中去賣,多多少少,在那幾個月,一個月也能搞到二三十塊錢。
眼下地里沒有啥子活計,媳婦這才領著娃兒跟我一起進山,也是想幫我,沒想到遇到今天這檔子事兒!”
經常進山就好!
陳安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揉了揉那小塊金香玉,在手上沾染了氣味以后,問道:“你們在山里,有沒有聞到過這種氣味?”
他把手伸了過去。
顧興元湊過去聞了聞,眉頭就皺了起來:“這氣味感覺在哪里聞到過……”
聽到這話,不只是陳安,就連宏山和甄應全也都有些驚喜,紛紛看向顧興元。
“你好好想想,在哪里聞到過!”
陳安充滿期盼地看著他。
顧興元又想了一陣,忽然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在鐵船山那邊的山溝里,這還是今年夏季的事情,天氣特別熱,我到那邊山溝找銀耳的時候聞到過。當時山谷里邊花草不少,我還以為是啥子花香,還專門找了哈,但是那氣味感覺到處都是,這是啥子氣味哦?”
“是一種藥的氣味,我也沒見過,不曉得長啥子樣,只是曉得要靠這種氣味來找,從師傅那里摸了點氣味,就出來找了,手都不敢洗,怕洗沒了!”
陳安瞎編了個借口,接著又問:“你說的鐵船山是在哪里?”
“就是你們窩棚所在的那個山溝,一直往北走,距離這里還有十來里地的樣子,到那邊山頂上看,你會看到那邊有片山,像是一塊塊大石板斜靠在一起一樣,有不少石頭裸露出來,就是在那山溝里!”
三人將這話記在了心里,準備明天就往那地方走,十里地而已,不算太遠。
一路閑聊著返回窩棚,安排兩人住進去以后,陳安去找了些柴,回來將那堆快熄滅的火燒得旺起來。
架上鐵鼎罐,多煮了一些小米。
宏山則是割來些麂子肉,到溪流里簡單清洗后,用剝下來的樹皮墊著,切成薄片。
那女人給孩子換了另一套小衣服,背著幾個大男人喂過奶后,將孩子交給顧興元,然后把在山里撿拾來的那些菌子,木耳,拿了一些去洗干凈。
陳安則是在小米飯煮好后,掛上鐵鍋,拿出塊底料,切下小半,放在鍋里熬湯,水開后,肉、菌子、木耳、野韭菜什么的,全都一股腦地往鍋里倒。
這在陳安看來,已經是非常習慣的味道,在顧興元兩口子那里吃起來,卻是驚嘆不已,仿佛連聞著都是在享受一頓難得的人間美味。
吃飽喝足后,幾人湊合著在棚子里過了一夜,第二天兩口子千恩萬謝地帶著兩只猴子離開后,陳安他們三人也立馬動身,冒著毛毛雨,前往顧興元所說的鐵船山。
行到半途的時候,三人爬到山頂看了下,果然看到北邊有一片連綿的山峰,像是層疊斜靠的石板。
“那么大個地方……不好找哦!”
宏山看著直搖頭,問陳安:“這里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地方?”
陳安搖搖頭:“不是,我自己都有些迷糊了,但既然顧興元在這里聞到有金香玉的氣味,而且也說是大晴天,那可能性就很大了,值得好好找找,耽擱不少時間了,啥子都沒干成……我們得抓緊點,這鬼天氣!”
三人當即順著山脊朝著北邊下山。
在臨近下方山溝的時候,一直表現得挺安靜的幾條獵狗,忽然又兇叫起來。
三人神色一凜,各自將獵槍從肩頭上取下來,打開保險,小心提防著,朝著招財注意的方向靠了過去。
在山溝里,他們又看到了一群在山溝石崖上驚逃的猴子,另外,還看到石崖對面河岸邊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有一座小木屋,里面傳來野猴凄厲的叫聲,還有人的吼叫聲。
甄應全皺了下眉頭:“這是干啥子,弄那么大動靜?”
宏山也朝陳安看了過來。
陳安打量了一下,說道:“應該是捕猴人在抓捕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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