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庶女
凈房中的水汽,慢慢消散開來。
徐青綾將身子沉入到水中,事情越來越復雜了,牽扯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在皇宮中,又不知有什么在等著她,想到皇上的意圖不明,那身份卻能輕易斷人生死,不覺間感到一絲涼意。
“小姐,水冷了,您快快起身,莫叫寒氣侵了!”凈房外,傳來琉璃的聲音。
徐青綾從水中探出腦袋,道了聲好,跨出木桶,擦干身子,穿上衣衫,出了凈房。
琉璃看見自家小姐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拿過干燥的帕子,走進她身前,嘮叨道,“小姐,奴婢不是囑咐過您時辰太晚了,別洗發了,您怎么又忘了。”手下則不停地為徐青綾擦著濕發。
她不是忘了,大夏天的,白天太熱,誰耐煩洗頭,只有晚上才好,洗完后,又比冬天干得快,整個人都清清爽爽的。
徐青綾也不對琉璃解釋,只轉移了話題,“交代你們的事情,可是辦妥了?”
琉璃手下一頓后,邊擦著頭發,邊道,“剛剛綠柳來回話,事情都辦下了,馬車是現成的,小姐的院子,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只要囑咐一聲就是。院子里也開有通街之門,什么都是現成的,并不麻煩!”
徐青綾自然曉得沒有什么難處,不過,只是為了轉移話題罷了。如今,也是順著琉璃的話,囑咐幾句,“千萬不能掉以輕心,明日將艷容送去時,囑咐春桃她們一聲,千萬將人給看住了!”艷容,她還有用處!
琉璃聽自家小姐交代得謹慎,也不敢輕忽,忙答應下來,待擦得五分干后,又道,“綠柳本是要等著小姐出來才回話的,但奴婢看綠柳有些疲累,想著今日是奴婢守夜,由奴婢傳話也是可行的,就讓她先去歇著了……”
今日,先有艷容遇難,她設計涉險相救;又是勸阻徐青韻,勞費心力;又有陳姨娘癲狂,費心應付;最后,審問艷容,證實心中所想,前前后后,這一日,費心費力,如今沐浴后,松了心力,便昏昏欲睡,對于琉璃的話,也只是應付了哼了兩聲。
這廂徐青綾已經陷入了夢鄉,那廂王姨娘仍在房內踱步,心思焦慮,轉身質問鈿翠,“什么?還沒有尋到?那徐正攀是做什么吃的,這點小事都辦不成!”
老夫人發話后,衛氏確實是讓江南徐府的下人撤出了內院,只是還是讓人守在瀟池邊上,以防那艷容大難不死,爬上岸來,也算是對徐正攀有所交代。
所以,哪里有可能將人尋出來。這點王姨娘也是知道的,只是心中煩悶,舒緩不出來,只能是借題發揮,數落數落那徐正攀。
鈿翠跟在王姨娘身邊,那不是白跟的,自然明白她的小性子,只是點頭,也不說話。
“你啞了不成?”王姨娘一把擰住鈿翠手臂上的軟肉不放,片刻后,才松手。隨后,就轉身進了里屋。
鈿翠見那窈窕身影消失在珠簾之內,才算松了口氣,多說多錯,她要是說上幾句,姨娘絕對不會只是這兩下,這時可能已經是拳打腳踢了。
這樣的日子,已經好久未有了,六年前那一次,然后,就是前不久,五小姐回府的時候,其他時候都還好好的。其實,小姐對她已經很好了,她該知足了,鈿翠不停地安慰自己,此刻,怕是姨娘的氣已經歇了,若是她將陳姨娘的事情告訴她,想來也能逗她一笑。想罷,挑簾進了內室。
“一個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衛氏蹙眉,“若不是近日繁忙,我身子也有不適,哪能這么輕巧地就饒了她們!”
“還是夫人心善,怕老爺難為,才會費心思去罰她們。”楊媽媽笑著坐在杌子上,拿著美人錘替衛氏敲打著。
“哎,還是你懂我!”衛氏嘆了口氣,“要不是當初我允許她生下一兒一女,現下這事情,也許就好辦了!將她打殺出去,也省得她在我眼前晃悠,沒由得讓人心煩!徐青語雖然是庶出的,但不管如何,她還是我們徐家的小姐,我在婚事上難道還能委屈了她不成!求這個,求那個的,她到底將我擺在哪里?”
“撲哧”一聲,手中的紫葡萄破皮而出,露出青白色的果肉,淡紫色汁液流了一手。
楊媽媽忙喚綠梅過來,服侍著衛氏將手拭干凈后,才退至一旁。
只聽楊媽媽寬慰著衛氏,“夫人也是為大局著想,畢竟,此事牽涉到五小姐,眼看著五小姐就要進宮,是絲毫差錯都不能有,否則,失了名聲的五小姐如何幫著三小姐成事!如何為三小姐謀劃!”
楊媽媽苦口婆心的勸慰,倒是也讓衛氏將那心煩事放在一邊,“還是你提醒了我,我明日留她們說說話,得將是非輕重與她說清才是,要讓她明白誰才是這徐府的嫡出小姐!只有韻姐兒有個好出路,她也才能跟著有好嫁處。”
“夫人說的是!”楊媽媽也同意衛氏的說法,庶女哪能爭得過嫡女,何不幫襯著嫡女謀個好婚事,這樣才能抬高她自身,才有好婚事落到庶女的頭上。
衛氏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不過,想起明天的事情,又不免愁容滿面,“你說明日的事情,可怎么辦好?那吳媽媽口口聲聲說著五年前的事情,雖然閉口不提那事,但我聽得出,那是在要挾我呢!要是讓仍惦記著那賤.人的老爺知道……”接下來的話,衛氏并未出口,而是諱莫如深,而楊媽媽也明白衛氏的意思。
若是讓老爺知道了,也許不會像如今一樣相敬如“冰”,怕是再也不會進夫人的院子了。當然,這話也夫人自己都不說,她也是不能開口的,只道,“
夫人已經允許了下人進內院,只是老夫人怕有礙小姐們的名聲,才下了令,將他們出內院,這也是逼不得已的,老奴也將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族長他們,想來他們也明白夫人已經盡力了。至于,明日長老審訊七小姐,那也是七小姐罪有應得!”
這句罪有應得,真真是說到衛氏的心坎里了!今日,那吳媽媽威逼利誘的,不就是看她怕五年前的事情泄露,所以,才敢提出這種條件,哼,竟叫她保住徐青煙!也不想想這事是誰造成的,叫她怎么能咽得下這口氣來反幫傷害她女兒的兇手!幫他們找人,已經是極限了,所以,她也不過是在老夫人面前略略地提了一句。
不管怎樣,演戲還得演出七分來!今日,她的表現,連將老夫人都蒙混過去,就不信他們能看出什么不妥來。
“……老奴也謹記夫人的囑托,將用旁人頂罪的法子告訴了族長,想必族長也會領夫人的情。”
徐青煙的丫鬟被她拘在一起,而那有點小聰明的通房丫鬟艷容也不知下落,如今徐正攀身邊,也就只有一個吳媽媽。
而據她所知,吳媽媽在大老太太跟前是個得力的,想必那徐正攀不舍得也不敢用吳媽媽來頂替,況且,在老太太跟前,徐青煙不如她其他姐妹得大老太太的心,這次也只不過是因為族中的小姐除了她,身份都不高,怕進不了宮。否則,也不會讓吳媽媽替她謀劃,只不過吳媽媽水土不服,沒有精力看顧,事情才會出了紕漏,否則,沒準還真能叫他們給得逞!
不過,不管怎么說,徐青煙是徐氏的小姐,懲罰再重,也不會要她的命,而吳媽媽一個下人,絕對是被打殺的份兒,所以,這輕重緩急,就得徐正攀自己來衡量了。
這種結果,徐正攀自然是知道的,況且,五弟的兩個女兒如今都好好的,長老對煙兒的懲罰應該不會太重。煙兒雖是他的心頭肉,但是除了她,母親身邊還有其他兄弟的女兒在跟前盡孝。而吳媽媽是母親的陪嫁丫鬟,年紀大了,配了外院的管事,如今,母親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吳媽媽來管著,怕是母親離不了她。
幾番斟酌下,并沒有拿吳媽媽來頂罪,只有徐正攀他自己與衛氏幫徐青煙說了話,也幸好五弟的那兩個女兒都沒有添油加醋,只如實以報!眾長老商量過后,才會從輕發落。
徐正攀嘆了口氣,出了徐老夫人的院子,煙兒在出嫁前,怕是得禁足在她的院子里了。
徐老夫人同衛氏一道將族長送出府門。
“此事這么輕巧就被長老們帶過,你可知為何?”徐老夫人問著身邊的兒媳。
衛氏不語,她幫忙說了話,此刻,自然不會觸老夫人的霉頭,說是里面有她的緣故。
徐老夫人看著默不作聲的衛氏,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會責怪你?你說話幫徐青煙的時候,可看見我阻止過!”
衛氏垂下頭,做恭謹狀。
“那是因為我們在京中,長老們是在江南安居,靠得還是族長,而不是正宏,江南是我們鞭長莫及的!所以,連一向固執的穆長老也不得不在一旁當木偶,盡量不說話!”徐老夫人話中難掩失落。
衛氏猛地抬首,望著徐老夫人的目光晶亮晶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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