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清風

三百二十九、人算不如天算(下)

雍正十一年九月

原以為承德出了什么變數,雍正帝一回京就會立刻召見我。但是那么多天下來沒有,整個朝廷都以一種山雨欲來卻又出奇平靜的方式等待著,而這對我來說,就恰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九月初八,基于明天就是重陽節,按道理是應該出門的,但是應為這一陣子的緊張氣氛,誰也都沒出門的興趣。而我的恐懼也越來越深姐姐的這個風寒病得太久了,以往即使是病著,逢年過節她不召我進宮也會派人送來禮物看望我。而這次,雍正帝連著一點敷衍都懶得做到,他似乎不在乎或者說故意讓我知道我姐姐的處境,這是為什么?

還是,他要我被動的去找他,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十七,我今晚上入宮,你不必等我,明天我們照常過節。”皇帝很想張揚這件事,就證明這件事一旦張揚出來對他有利而對我們有害,所以我就需要壓住陣腳,萬萬不能因為亂了陣腳而露出破綻。

“明天我們還要?”十七阿哥有點吃驚,但是馬上反應過來:“我去準備,但是你太累了,明天我幫你應酬算了。”

剛開始他不明白我在這幾天幾乎殫精竭慮的情況下為什么要堅持大擺宴席。但他那么聰明一想就明白,我必須這樣禧皇貴妃的真病假病已經成為眾多人猜測的話題,而寶親王的遠行更讓朝野上眾說紛紜,如果在這個時候,我不是馬上出現在公眾的面前,造成歌舞升平的假象,那么立刻就會有很多不利的傳言流傳于街頭巷尾之間。

我必須站出來。即便現在要面對很對人地質疑,即使現在有很多早就嫉妒我眼紅我的人已經開始準備棒打落水狗,但我就是不能退縮。“不,十七阿哥,這里沒有你的事,他們要看的人是我。而我,也絕不會因為幾句留言就倒下!”如果我連這點風浪都經不起。我就不配活到今天。

“好的,我等你回來。”

一陣溫暖的感覺包圍了我我等你回來,我只需要這一句就夠了,讓我知道起碼有一個人會一直跟我站在一起。只需要這樣,我就用勇氣一直撐到最后……

雍正十一年九月初八.夜

紫禁城是有宮禁地。能在夜晚出入宮廷不容易。但是這點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宮中地侍衛幾乎都是我地人。這一點想是雍正帝也很清楚。因為我地深夜到來并不突然。養心殿幾乎是燈火通明地在等著我。

“陛下是在等我嗎?”真地很厲害啊。為了搶占這個先機。為了逼我主動過來找他。他居然寧愿這樣整夜整夜地等待

雖然我承認他心機深沉。但我絕對不相信他能算出我究竟會在那一天下定決心去跟他攤牌。所以他只能一直等……

“你認為你很值得等待?”嗤笑了一聲。卻笑得很冷:“鈕鈷祿.綺云。你別把自己看地太高了!”

“太高與太低都不重要。關鍵是看陛下想怎么樣。”對于他地別扭性格我已經不想領教。繞圈子是在浪費時間。不如開誠布公:“我姐姐跟了您那么多年。就算病了。好歹我這個親妹妹可以去看一下吧?還是。陛下做了什么。不敢讓我們姐妹碰面?”

“你應該問問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恨聲罵完。他又有一點懊悔。但是別扭地偏過頭不看我。“你應該問問你姐姐。你們都做了什么!”

“很多。”包括前陣子的戰事,包括朝廷上下,包括后宮地點點滴滴,你選擇了當一個皇帝,但你應該明白這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當皇帝的同時你就等于選擇了欺騙跟背叛,誰讓你的感情都染上了功利,誰讓你讓周圍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權力的泥沼,這一點,你不該去憤恨!

姐姐,那么愛你的姐姐。也要選擇不同的方式去做你地女人。爭斗血腥爾虞我詐都是你的皇位所帶來的,你怪得了誰?!

“朕不是說年秋月。也不是說跟蒙古的戰事!”我的眼睛瞇了瞇原來他都知道,難怪他眼都沒眨的就奪了岳鐘琪的兵權:“你知道朕在熱河遇到了什么?這些天你大概是擠破腦袋都沒查出來所以你才迫不得已跑這一趟吧?朕給你指一條明路。你怎么不去問問你的盟友相信天地會會告訴你,承德發生了什么事!”

“什么?”他居然連我跟天地會的關系都清楚?這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地一步步后退到墻角,感覺自己的身上陣陣惡寒,連腸胃都有一陣止不住的惡心。

“怎么,你害怕了,你這樣的人也會感覺害怕?”他追上來,握緊了拳頭,幾次揮動我都懷疑他想卡住我的脖子:“你知道朕想起了什么?朕想起了當年十七弟莫名其妙被那幫反賊擄劫,想起來當年朝鮮世子的事情是你,都是你,朕當年還一直替你遮掩,你那時候才多大,你才十三歲!”

“不,不是這樣……”朝鮮世子的事情是意外,十七阿哥的事我也不想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即使我們之間發生了那么多事,朕始終選擇原諒你,朕實在不愿意用一個詞來形容你鈕鈷祿.綺云,你何止笑里藏刀,你何止心如毒蝎!”大手終于卡住了我地脖子,但是我幾乎失去了反抗地勇氣我想起了我對十七阿哥的欺騙,他到現在還以為我當年是為了解藥迫不得已,我跟天地會地關系我到現在都瞞著他。

“鈕鈷祿.綺云,你不是口口聲聲很愛十七弟嗎?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愛?當年你連那么小地十七阿哥你都出手暗算,你有沒有人性,你口中的愛可真虛偽!”反觀他自己,那不是更虛偽,鈕鈷祿.綺云甚至連愛都否認了。

“你在承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手停在我的脖子上。卻沒有用力我也沒有動,我知道他要是只想殺了我,就不會那么勞師動眾。我自認為做事很小心,我布地局連十七阿哥我都不讓他知道不是為了欺騙,而是為了保護。我想不通,貴為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真的想知道?你確信你真的”

“我必須知道。”我失誤在哪里,哪個環節出現了錯誤。

“朕在快到城的路上遇刺了。”看見我沒有任何表示。本來已經趨于平靜的臉馬上又染上了怒氣:“說啊,你怎么不說了?”

“說什么?”你站在這里,證明沒被刺死,有什么好問地。

“說不是你啊!你不都那么喜歡裝無辜嗎?”手沒有卡著我的氣管,卻把我的下巴捏得生疼:“你知道朕當時在想什么嗎?朕在想朝野之上還有誰希望朕去死?后來朕想到了,只有你,只有你綺云!”

原來你認為是我干的,這樣也對,我幾乎被你逼的窮途末路,刺殺你的注意我不是么想過。只不過還沒部署好,你心太狠,做事太絕,是你先對我發起進攻的。而如今,你卻來指責我想殺死你,你是不是早就準備把我逼得走上這一步,而現在卻跑來義正詞嚴的指責我?

“陛下既然認定了,那就當是我吧!我沒有什么好解釋的。”

“你”很奇怪的人。認定了我,卻不斷希望我可以否認,見到我承認了反而把自己氣得不行:“綺云,你既然看到朕活著回來了,就應該才猜到那些人地結果……”

我有什么好才的,活著的活著,死了的死了我一直都是這樣過的,想要的,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不想要的。不想要也會被逼著去搶……

“他們中有一個絕頂高手,本來朕是沒機會活著回來的,但是當他闖入內帳時卻出現了意外”我聽見了絕頂高手,立刻想到了陳淮風,耳朵立刻豎了起來,而這么細小地變化也沒逃過雍正帝的眼睛:“他看見了弘歷,你知道他脫口喊了一句什么嗎?”有點玩味的看著我。

那個什么的?我也記不清了,我記得陳淮風好像跟我提過另外一個孩子的名字,可是我沒怎么在意去記。

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算不如天算,這么一個微小的失誤。居然讓我潰敗到幾乎全盤皆輸的地步……

“誰是少君?”下巴被挑起到一個幾乎會脫臼的地步:“你認識地。看你剛才聽到消息的表情,朕確信你認識的!說!那個什么少君跟弘歷是什么關系?”

全盤皆輸!滿盤皆輸!潰不成軍……

“你說啊!誰是少君。是不是你沒進宮前認識的男人,為什么長得那么像弘歷。為什么?”幾乎流出了眼淚:“是你告訴朕弘歷是朕跟你的兒子,朕細心培養了二十年,朕一直有個希望,朕希望總有一天咱們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

“說呀,你說你為什么要這樣騙朕,耍著朕好玩嗎?”狠狠地一拳打在我身后的墻上,可我已經沒空關心他的拳頭弘歷確實是你的兒子,我跟你之間幾乎就這一件事我沒有對你撒謊,可我要怎么說你才明白,這么復雜離奇的故事你還會再相信我嗎?

“鈕鈷祿.綺云,你這個狠毒你女人,你居然妄圖玷污皇家血統,你等著,朕要你跟你姐姐都付出代價!”

我突然驚醒過來,我發現我一直思維都進入一個誤區我一直擔心姐姐的安慰,卻忘了我最最該擔心地人

弘歷,是弘歷,既然如果雍正帝認定了他不是自己地兒子,就一定不會留他在這個世上,他多活一分鐘那都是恥辱。而為了遮掩這件丑事,姐姐暫時只能病者,相較而言弘歷要危險得多!

“不要動弘歷,他真的是你地兒子,殺了他你會后悔的!”情急之下我幾乎貼在他地身上,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我以十七阿哥的性命起誓,弘歷真的是你的兒子,你們不能父子相殘。”

“他是你的兒子才對!”幾乎是從鼻孔里哼出來這一句:綺云啊,你光顧著護兒子,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好伙伴怎么樣了嗎?”

對了,陳淮風!不該失敗的人卻失敗了:“陳”我突然想起雍正根本沒提陳淮風的真實姓名,我不異為不打自招。迎著他諷刺的眼神,我不想再隱瞞:“陳淮風,他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