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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雨細細到凌晨才住點,地上泥土只見濕潤不見泥濘,微天明時,掃院子的媽媽在和如音說話:“這雨也是有眼色的,趕著王妃回來它才下,適才過來時,那一棵老杏樹冒出幾點花骨朵出來呢。”
如音進來學給王妃聽:“杏花有骨朵了。”沈玉妙剛用完早飯,朱宣是一大早就去會百官,平息書生這件事情。
妙姐兒倒是有心想去聽聽表哥對百官說什么,雖然朱宣回來也可以問他,不如在大殿上去感受那種威嚴更來勁兒。
在大殿上的朱宣和房幃中總是讓人覺得是兩個人,想當然是兩個人,一旦發起脾氣來是毫不留情,不知道為什么,有知道沈玉妙回想一下朱宣板著臉,也覺得可親,居然也能嚇到人,我妙姐兒板起臉來,表哥只是看著笑,真是沒份量。
不得跟去的沈王妃要理家,昨天就讓人告訴管家的婆子,今天都到王妃房里來回話。自在京里正式接管家務以后,這是第一次沈王妃正式全權接手封地上的家務。
朱宣昨天再一次說過,以后表哥只管花錢只管要東西,諸事不管,哪怕妙姐兒種一園子絲瓜花,想來也是好景致。
看著面前小桌子上的粉瓷小茶碗,妙姐兒回想起來朱宣的話,再一次含笑不已。表哥只會說,只是忘記一件事情,封地上的各種進項,商隊和外面商鋪的各項收息都在自己手里,只是朱宣的私房錢不見蹤影。
他的那些讓沈玉妙一想起來就有幾分擔心的大筆私房銀子,讓沈玉妙一想起來就要想盡辦法找理由幫朱宣能抹平一點兒就抹平一點兒的銀子,一點兒也沒有見到露出來。
妙姐兒只所以知道有這筆錢,還是看帳本的時候看出來的蛛絲馬跡。看一下房里靜候的大小丫頭,不給就不給唄,沈玉妙又想噘嘴了,不給錢就多多的問他要東西。
“母親,我去上課了。”和母親坐在一起吃早飯的毅將軍擦完手臉,下榻來對著母親回話。沈王妃站起來,拉著兒子的小手道:“我送你去見先生,今兒中午給先生擺席面,你要好好的聽先生的話。”
送著兒子到廂房里,兩間廂房一間是毅將軍睡臥處,一間是他念書的地方,先生卻是史敬功。畢長風依然回京,做他的三不靠名士去,朱宣不容易把他一路扶到這個名士位置上去,又結交太多人,不舍得讓他丟棄。
想一想那個賭棍莫秀才也以認識畢長風為傲,南平王對畢長風就更滿意了,命他在妙姐兒生日那天看完戲,在小院子里住一陣也使得,回京去也使得,為毅將軍重新請史敬功為先生。
看著一群人從游廊上走來,沈王妃身穿一件菱錦妝花云紋的衣服,更顯得眉目如畫,一手拉著俊秀的毅將軍,母子兩個人猶自笑語著慢慢行來,史敬功趕快就迎出房外來行禮。
“先生不必客氣,”妙姐兒含笑對史敬功道,然后把毅將軍交到史敬功手上,又交待幾句,這才轉身往回走。
史敬功領著毅將軍進房里來,房內書案上書已經擺好,墨盒打開也研好墨,跟著毅將軍的幾個小小子也是隨著樓船先到的封地。
打開書看著書案后面坐著的小王爺,史敬功心里還是很滿意的。以前總是羨慕徐從安,王妃座師,世子座師,王爺對于徐從安格外的一份尊重,有時候私下場合會稱呼一聲:“從安兄。”
王妃見了徐從安從來是行半禮,讓史敬功很是羨慕一下。
現在自己教二小王爺,在旁人看來,這就和徐從安有一個比拼了,史敬功是徐從安舉薦而來,昨天想了一夜,不求無功,但求無過,不過事事盡心就是。
坐在師位上的史敬功是分外的心里滿意。
妙姐兒回到房里,又坐上一會兒,看著如音把分好的東西一一送過來給自己看過,兩位姨娘當然是格外的豐厚,一直就是這樣。
昨天回家來,兩位姨娘一一出現在自己回房的必經之路上,為著什么,當然不言而喻。妙姐兒沒有幾年對姨娘們格外擔心的心理,也不是沒有成親前的不放在心上。
昨天的一個照面,姨娘們還是花枝兒一樣,沈玉妙吩咐如音:“讓人把東西送去吧。”心里微嘆一口氣,京里有夫人們,封地上有姨娘,要么是我的痛苦建立在她們的快樂上;要么是她們的痛苦建立在我的快樂上。
妙姐兒自己一個人時候,不止一次想過這件事情,朱宣對自己處處呵護處處體貼已經是毋庸置疑,如果他真的要去姨娘那里,雖然這樣想很是痛苦,妙姐兒也決定一時的難過往肚子里吞了。
這算不算是在這里許多年,被同化了,沈玉妙也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說法來,不過心里還在回想,前幾年的封地上,表哥一次也沒有去過姨娘房里,只能這樣想一想。
如音讓小丫頭們捧著東西剛要出門,又轉身回來笑道:“姨娘們來了。”石姨娘和易姨娘來請安,當然是來的早,打聽王妃早飯畢了,就一直過來,是路上遇到的,兩個人都心懷鬼胎。
昨天迎著王爺迎安,也沒有見到他有什么表情,兩位姨娘在晚上都知道對方候在路上請安也沒有什么禮遇,這一會兒相見時,眼睛只一碰就避開,只是笑:“一起走。”就一起過來
沈王妃含笑:“起來吧,給你們帶的東西,正要讓人送去呢。”石姨娘和易姨娘道謝后,剛說兩句閑話兒,朱子才家的進到房里來,笑著回話:“管事的都齊了,不知道王妃在哪里見,聽說在京里是院子門旁的偏廳上見,那里也收拾過了,請示王妃在哪里見?”
“就在偏廳上見吧,昨兒我看過,你收拾的好,對我的心思。”瑞雪進前一步,扶過沈王妃,姨娘們也跟著往外面走,看一看沈王妃如何理家。
黑壓壓的不少人,最外面一進的偏廳外,廊下院子里都站滿了人,就是石姨娘和易姨娘也沒有想到有這么多的人,第一次見到齊集于此,還真的是不少。
門簾高打,沈王妃居中高坐,身旁的丫頭們兩邊雁立,輕聲說話的是沈王妃,出來大聲傳話的是瑞雪。
兩位姨娘侍立在王妃身旁,大氣兒也不敢出,看著王妃交待瑞雪,瑞雪再大聲傳話:“以后各處的事情歸各處的管事頭兒管,有不好的只管來回話,管事頭兒有不好的,循私的也只管來回話。
哪一處不好,就和哪一處的人說話。王妃房里的丫頭,銀蟾幫看著各處茶水茶碗,金銀玉銅器皿不在其中,有少的,迷失的,一層層追究下去;綠葵幫看著各處的零星花費使用,衣服首飾添補不在其中……”
石姨娘低下頭來,沈王妃房里這么多的丫頭,成了這么多的管事媽格局,雖然是幫看著,這都是沈王妃的耳朵,這樣一弄,她雖然是初管家,倒是輕松不累。
綠葵幫看著各處的零星花費使用,如果有丫頭媽媽粗使婆子等人的湯藥等費用出來,報上來給帳房,再由綠葵算一遍,最后才是沈王妃看總帳,想來她不耐煩一筆一筆看下去。這樣的主意應該是太夫人幫著她出的吧。
新的管事規矩足足就講過半個時辰,然后才是瑞雪代王妃問話:“有沒有聽明白的,或是覺得不容易行的,有好主意的,只管來回話。”
這個俏麗的瑞雪倒是封地上人人認識,她是過年的時候王爺急忙把她和另外幾個丫頭喚到京里去的,是管庫房上秦家的大女兒,一向說話就是能的。
易姨娘也嘆一口氣,凡是挑尖的丫頭都跑到沈王妃房里去了,這個瑞雪易姨娘一直是想要到自己房里,長的好,說話也中聽,王爺一直不到自己房里來,易姨娘是想換一下身邊的丫頭,換幾個家里也是體面的管事的女兒,等著候王爺。
不想自己素日冷眼看中的幾個丫頭,都去到了京里,兩個到了沈王妃房里,是瑞雪和豐年;還有的去了方氏和申氏房里,易姨娘只能嘆一口氣。
管事新規矩說過,然后再才是回事情,把一茬一茬的人打發走,院子里才慢慢不那么擁擠。朱子才家的在王妃面前也有座兒,正在和王妃說毅將軍請客,毅將軍房里丫頭的事情。
沈王妃對于這一次兒子房里進丫頭,牢牢放在心上,一大早還在想。看著面前笑著聽名字的朱子家的,只是微笑一下,決定聽朱宣一次。
對朱子才家的道:“就是這幾個人,先到毅將軍房里來,讓丫頭們再把名字抄一份給你。”朱子才的答應著,聽沈王妃又道:“給毅將軍請客訂在后幾天里,朱祿把名字給我看過,再來安排。”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看著身旁侍立的石姨娘笑道:“姨娘的生日也是在這個月吧,看我差一點兒忘了。”
提起來生日,朱子才家的又笑回道:“提起來王妃的生日,竟是在路上過的,聽說是晉王為您辦了一次,是不是家里再補辦一回。”
正說著這個,朱壽進來回話:“王爺回來了,問王妃幾時回房去一起用飯,今天備酒請史先生。”沈王妃這才看一看沙漏笑道:“看我,竟然只顧說話忘了時間,王爺竟然也回來了。”
時辰離午飯時還有時間,朱宣今天回來的早,一直在說兒子請客兒子房里時進丫頭的事情,不由得一下子就到這般時候。
兩位姨娘一起跟到偏廳外,聽著王妃含笑吩咐:“姨娘們回去用飯吧,不用在這里侍候。”兩個姨娘只能答應著對著王妃的身影行禮,各自回房去。
朱宣在房里已經歪在錦榻上,象是這一次回來,就象是有懶骨頭一樣,時時就歪著,看著妙姐兒進來才坐直道:“管家的妙姐兒又要忙上了。”
這又是一句調侃,因為還要出去,妙姐兒只站著笑道:“才不會象在京里那樣了,”看著朱宣站起來過來摟了自己一起往擺酒的房里去,史敬功和毅將軍都已經在那里了。
中午一醉,夫妻兩個人回房去,坐在床上說話,朱宣先說出來:“朱子才問我,要不要給你在家里補做生日,我想一想,倒也不錯。先時晉王封地上被書生們弄得一心的懊喪。
還是給我們妙姐兒做生日,江上起戲臺,這才有點兒喜氣。晉王的禮物咱們也沒有白收,家里要不要也備桌酒,園子里開的早的花都被雨催開不少,咱們賞花去。”
一身象牙色寢衣的妙姐兒內衣襟上仍然是戴著朱宣給的一個同心結,用手慢慢撫摸在手里玩著,腮邊含笑道:“表哥,咱們是賞花骨朵去。我覺得不必吧,有表哥時時這樣的照顧,就很好了,生日過去有些日子,何必再過。”
朱宣也是一身白色的小衣,微有酒意,道:“表哥時時這樣的照顧,你就動動嘴感謝嗎?”然后睡下來,側過臉來看著妙姐兒只是笑,悄聲道:“過來,表哥疼疼你。”一把拉到懷里來,低聲笑道:“那就這樣算給你重新慶生日。”
房里兩個人笑聲不絕,幾聲笑聲飛出房外來。丫頭們都候在房外含笑,這天暖和,都坐在院子里看三只貓兒在打仗。
好不容易跟來的銀文話最多,壓低聲音和青芝在說話:“這院子里的老桂花樹足有好多年,要是開起花來,一定一院子都是香的。”
老桂樹一樹綠葉,帶給院子里不少春意。青芝剛在含笑,瑞雪先接話道:“這桂樹從有這園子的時候就有了。”
丫頭們看著銀文素然起敬:“我倒忘了,姐姐的家人就在這里,姐姐想來這里是玩過了。”丫頭們一起低聲吃吃地笑起來。
瑞雪也只是微微笑,低聲道:“園子里還要好呢,不是你們前兒都去逛過了,房子后面一池子大魚,一見人影兒就冒出水面來,以為有吃的。”
春蘭跟在后面聽著笑,一來到這里,王爺王妃先不在,以前來過的丫頭們就帶著沒有來過的去園子里逛過了,指著進園子后住的地方,果然是好,難怪擠破頭也要跟著王妃來回的走。
樓船上的風光,一路上可以看到的街景,可是春蘭只是發愁,我年紀已成,我的親事可怎么辦呢。
這是件害羞的事情,在這里沒有一個依靠,又不能自己去王妃面前提,現在只能依靠明波能和朱壽成親,借著朱壽能不能幫著提一句兒去。
越在這里聽人說話,越發現福祿壽喜實在是王爺面前不可缺少的人,趕著巴結四個小廝的人就不少。
院外這個時候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青衣,也是一個清秀的人;女的卻是極其美貌的一個年青婦人。
這兩個人卻是不認識,見別的丫頭們都趕著站起來,抱貓的小丫頭一向是眼睛大看不上別人,也抱著貓招呼:“春暖姐姐,朱福哥哥。”
這就是春蘭一直沒有見過的朱福和朱福家的了。“王妃還沒有起來?”春暖面相是溫柔的個性,不象是朱喜家的嫂嫂,一進來說話也是爽利的。
瑞雪趕快笑著回答:“中午給毅將軍擺酒請先生,睡得就晚,這一會兒王爺王妃都在房里沒有起來呢。”
春暖看著瑞雪笑:“你也進來了,可是我說的,你一定會到王妃房里。”瑞雪趕著給春暖行禮:“還要多謝嫂嫂幫我美言呢。”春暖是幫著瑞雪說過好話。
“福哥,”朱祿也從一旁毅將軍的房里出來,悄聲笑道:“小王爺也還沒有起來呢。王爺說今兒第一天,下午玩一會兒,明天再正式念書。”
看一下只有朱福夫妻兩個人在,朱祿往院門外去找:“怎么顯哥兒沒有過來,王妃在路上還提過幾次呢,問長多高。”
“丫頭抱著在門外玩呢,我們先來看看王妃進來沒有,再送進來給王爺王妃請安,”春暖又去管王妃外面的鋪子,和朱福一起出門看著別的城里的鋪子生意,上午才趕回來,所以管事的都聽新規矩,他們不在。
春暖抿著嘴兒笑打量朱祿道:“聽說你好事要近了,”朱祿立即拉下臉來,當著別人敢提這件事情的不過就是這幾個人。
“他害羞,”朱福對春暖笑:“要成親的人都是這樣,裝的害羞,其實心里想的很。”朱祿一個大紅臉,然后趕快問朱福:“你成親這么年了,還記得當時想的很。”
“請用茶,”青芝這一會兒把茶送出來,春蘭仔細直過朱福,和朱祿一樣,在這院子里不象別人一樣過份小心,雖然也是壓低聲音怕吵醒房里的王爺王妃,朱福態度也是輕松自若的,這個就是朱福,福祿壽喜中的老大。
房里候著的如音走出來,帶笑道:“王爺問誰在外面,讓進來呢。”丫頭們一起走進來,朱宣隨意披著一件衣服,朱福走進去,趕快上前去幫著收拾起來,很是熟練的樣子。
朱宣也是面容和緩道:“你兒子呢,送進來讓我看看。”春暖一聽說起來了,從外面把兒子顯哥兒抱進來,讓他給朱宣叩頭。
朱宣命人賞他,對朱福道:“這年紀和毅將軍倒是差不多大,”朱福趕快就跪下來磕頭:“請王爺抬舉,給奴才一個面子,奴才正是想要送進來侍候小王爺。”
“朱福家的,送進去給王妃看看去,”朱宣在榻上坐下來,春蘭送上茶來,朱福快手快腳就接過來,送到朱宣手里,含笑道:“跟著小王爺,這就出息了。”
春蘭托著茶盤走出來冷笑,不愧是王爺面前離不得的人,這位朱福不會自己倒茶去,拔別人的頭籌倒是厲害。
可是王爺待他分外不同,一個小毛孩子也要送進來陪著毅將軍領月份銀子,春蘭覺得這王府里倒是學不完的事情,以前沒有人教過。
過一會兒,看著毅將軍也進房里去了。妙姐兒梳妝好,這才走出來,朱福對王妃叩了頭,笑道:“王妃生日是在外面過的,家里備了一份禮,已經送過來了,只是怕王妃看著不好。”
妙姐兒笑一笑道:“我喜歡。”膝下倚著的是毅將軍,正在看著朱福的兒子朱顯,兩個小孩相差不過一歲多,正是同齡的時候,沈玉妙拍拍兒子道:“帶著他玩去吧,不要嚇到他才好。”
毅將軍不得不這一聲兒,高興的不行,春暖又交待兒子幾句,讓他不要沖撞到小王爺,朱祿這才帶著出去了。
房里一時朱福和春暖散去,只有朱宣和妙姐兒,妙姐兒對著朱宣學毅將軍剛才的話:“適才在房里看著我梳頭,問他為什么要讓晴彩給他當丫頭,兒子說晴彩會玩皮球,”這是一個會玩的,
朱宣頗有興致的聽著妙姐兒在學毅將軍說話:“小錦又為什么能進來陪他,兒子說小錦會摘花,而且知道毅將軍喜歡吃什么樣的點心,”這又是一個會用心的,只能說討好和會辦差吧。
妙姐兒一一學完,自己也要笑道:“就依表哥說的,兒子要的丫頭給他,青芝下半年要成親,我把青芝先給毅將軍房里侍候半年,年底再挑兩個老成的人換過來。”
打定主意諸事不問的朱宣樣樣都說好,既然讓兒子自己拿主意挑陪伴的人,當然也是讓妙姐兒自己拿主意管家,總是不會到砸到鍋的地步去。
南平王朱宣打定主意好好休養一年,一直辛苦這么多年,總算妙姐兒可以管家讓表哥輕松一下。
朱宣對妙姐兒笑道:“表哥有時間練練箭法,再和車青比去,”南平王也有自己的規劃。夫妻兩個人說得一團高興,妙姐兒才趁著這高興勁兒對朱宣道:“石姨娘要過生日,不知道應該怎么給她過才是?”
“以前怎么辦就是怎么辦,你不知道,讓管事的查一下舊例去。”朱宣這樣回答一句,沈玉妙又放了一次心,以前不過是賞兩件衣服,一件首飾,送一桌席面到她房里,她過來給自己叩個頭這就算完了。
說完話,朱宣站起來:“晚上自己和兒子吃飯吧,表哥約了幾位大人在書房里,或許還要出去走一走。”
妙姐兒趕快站起來送朱宣,吩咐丫頭們:“把王爺的衣服拿過來,”因說要出去,如音又送出一件出門的衣服來,看著王妃服侍王爺換過衣服,送他到房門外廊下,看著王爺走出院門。這才回到房里來。
又是一陣小雨飄過,然后再晴上兩天,沈王妃為兒子毅將軍準備了第一次的宴游。
選進毅將軍房里的幾個丫頭,都是小小年紀天真可愛的時候,青芝對王妃笑道:“我成孩子王了,”跟毅將軍的兩個媽媽也只是笑:“小丫頭們小,太淘氣。”
易姨娘在房里梳妝,一面催著丫頭們拿衣服來,難得有一次玩的,沈王妃不在家,宴游也沒有。
換好衣服易姨娘還是著急:“嫂嫂怎么還不來,一定要讓我在房里等著她。”然后又讓丫頭們去看:“去看看石姨娘去了沒有,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易大奶姍姍來遲,易姨娘感覺自己望穿雙眼這才把易大奶盼來,一旁還跟著自己的兩個年紀小的侄子,一個叫易寒,一個叫易俊,一個是八歲,一個是六歲。
易姨娘這才微笑了,對易大奶道:“可是嫂嫂收到我送出去的話了,是給毅將軍選陪伴的人,這才請這次客呢。”
“知道了,姑奶奶這樣的照顧,以后侄兒們有了前程也是會感激姑奶奶的。”易大奶和易姨娘這一對姑嫂,一會兒好,一會兒又不好了,易姨娘含笑看著侄兒們喊姑姑,高興答應著。
再一一端詳著侄兒們的衣著,對丫頭團香道:“去把我新得的兩個玉佩拿來。”
一時團香送過來,卻是一對白玉雙鶴佩,易姨娘親手給兩個侄子一一戴好,又循循交待一遍:“見到小王爺,要哄著他玩,討他喜歡,陪他念書,先生也是好的。”
易大奶含笑看著易姨娘,還是自己家的人,到底是向著自己的侄子。易大奶經常來看易姨娘,丫頭們都相熟,對團香道:“你帶著兩個哥兒先院子里玩一會兒去。”
看著一起出去,房中無人,易大奶才低聲問易姨娘:“王爺回來總有十幾天了,可曾到你房里來過?石姨娘房里有沒有去過?”
一句話把易姨娘心里的苦澀又翻出來了,對著易大奶低聲道:“嫂嫂還問這個作什么,自從王爺成親就再沒有來過。”世子爺都那么大了,王爺的影兒也沒有見過一個。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給他請安才見到他。
有時候路上也候著給王爺請安去,那個時候要么王妃就在身邊,要么王爺也是嗯一聲就走了。
易大奶卻有別的想法,對易姨娘道:“那個時候不一樣,王爺一心要這個恩親的名聲,現在世子爺都那么大了,沈王妃四個孩子,她是不會失勢的,想來太夫人也會放心。
做嫂嫂的時時為你想著呢,你再有一個孩子,膝下就不孤寂。”說到這里,易大奶輕嘆一口氣,安慰易姨娘道:“想來是給王妃養,不過至少也算是你和王爺有一個孩子,女人有了孩子,那是分外不同的。”
易大奶一直覺得,王爺成親以后不進姨娘的房里,沈王妃一胎接著一胎生,是太夫人的主意,不然太夫人怎么會好好的跟著王妃從京里回來,沈王妃四個孩子,都是先養在太夫人面前,到可以離手才給沈王妃。
易姨娘只是嘆氣道:“不進我的房也罷了,也并沒有進石姨娘的房去,看著她一直過得自在,我也不能讓她小瞧了去。沈王妃專房專寵,倒不刻薄姨娘,剛才對侄子們的玉佩,就是她這一次賞下來的,王爺這個人嘛……不說也罷。”
以前王爺就是忽冷忽熱,一會兒家里呆兩天,一會兒又外面去了,風流韻事可以和他打仗一樣,編成書來說。
易姨娘不無苦澀地對易大奶道:“至少現在,只是在王妃房里,讓人看著還覺得不是外面的女人系了去。”
就是易姨娘也覺得是有太夫人的意思在里面,王爺年紀稍長就事母愈孝,易姨娘道:“太夫人訂了這親事,當然想來時時照看著,這么大的家,你看王妃說接就接過來了,家下的人這么多,這幾天里看著也還平穩。
我先聽說她接手管家,我在心里還為她捏一把汗呢,真是擔心有人沖撞她,或是不服使喚,那就不好看呢。”
易大奶只是遲疑著:“我和你哥哥在家里也說這件事情,要他也對王爺能說一說,可是你哥哥不肯,說這幾年里王爺一直照顧有佳,賞賜軍功都比別人要厚。他不肯說。”
“我們邊走邊說吧,不然去晚了不好。”易姨娘笑著站起來,和易大奶出門,笑著對嫂嫂道:“嫂嫂難道不知道我哥哥的性格,他哪里會說這些話,”
果然出了門,丫頭過來回話:“石姨娘已經去了。”聽到這話的易姨娘對易大奶道:“我們也快些兒,不能讓她搶到前面去。”
看著有幾分慌張的易姨娘,易大奶只能微笑一下,幾年前沈王妃沒有來的時候,這位姑奶奶把石姨娘壓得頭也不抬,現在巴結王妃,也是一樣的殷勤,萬幸這位沈王妃從來不刻薄姨娘,姨娘一點兒恩寵也沒有,刻薄什么呢。
園子里香風陣陣,都是帶著孩子來的,年紀大幾歲的,小幾歲的都進來了,妙姐兒在和薛夫人,尹夫人,周亦玉坐著在說話。
“寶絹,不要亂跑,看摔倒了。”薛夫人先喚一聲自己的女兒,寶絹在外面只是笑:“都在玩呢,我也玩去。”
妙姐兒看薛夫人喊不來自己的女兒,也笑一聲道:“你這個和我們家端慧一樣淘氣,只是太小了,不然去陪端慧倒是好。”
說話一直是熟悉的,薛夫人對妙姐兒笑道:“只是太遠了,他父親一定是不舍得的,家里只有這一個孩子。”
妙姐兒很是理解,上下打量薛夫人道:“可是的,你什么時候再生呢?”尹夫人坐不住了,她本來小孩心性,看到園子里那么多孩子在蹦跳,站起來笑道:“我去和寶絹玩一會兒去。”
周亦玉跟在后面笑一聲道:“你也小心別摔倒了。”然后自己笑:“只有我疼你。”
薛夫人對周亦玉道:“你怎么不去,在這里聽我們說這個,不是你最不喜歡聽的。”一句話讓周亦玉有幾分不自在,她是一心里想聽一聽,都說我不是女人,怎么就不是女人呢。
周將軍決定好好看一看女人是什么樣的,平時說什么,做什么。再說和妙姐兒,薛夫人在一起,說來說去不也就是那些話,倒是尹夫人有點兒不象女人,偏又沒有人說她。周亦玉聽到軍中有這樣的打賭覺得冤枉自己。
薛夫人正在對妙姐兒輕聲細語:“家里又新納兩個姨娘,我懷孩子這么難,真是覺得有些兒對不起薛將軍,這兩個姨娘都是家里的丫頭,素日看得好的,外面來的,不知道底細,我也不敢要,薛將軍也說不行。
指望著她們能生兒子,我就可以松一口氣了。”薛夫人看著妙姐兒笑道:“只是有一樣我倒要請教你,我不知道怎么排日子才好,先是不排,將軍回來,就只回我房里,他自己也笑,說成習慣了。
后來我說讓姨娘們迎他去,有時候將軍又不回來,又怕委屈到她們不均勻,這日子真是難排的很。”薛夫人一心想讓別人說一句自己安排的好,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是以等到妙姐兒回來問一句:“你是怎么安排的?”
一句話就把沈玉妙給問愣了,從來也沒有安排過,一直就在生孩子,養孩子,以前沒有管家,自己諸事不問,現在薛夫人這一句話,妙姐兒不得不把這件事情想起來。
“我,”妙姐兒含笑推托一句:“我不是剛管家嗎?”這個理由當然不好,不過薛夫人還是“哦”一聲,對妙姐兒道:“你要是有好主意,記得告訴我一聲兒。”
一心想聽一下怎么樣做女人的周亦玉覺得可笑,而且這種話聽起來頭大,插一句話道:“這有什么可安排的,他自己愛去哪里就是哪里,不去難道你用鞭子抽著去不成。”
大家正在笑,來了一個氣鼓鼓的人,卻是周亦玉的母親周夫人,過來看沈王妃正好聽到女兒這一句話,誰讓周亦玉在軍中呆慣,說話比較聲音大。
妙姐兒忙請周夫人坐下來,周夫人又是有苦水,對著王妃道:“王妃總算回來了,好好的教導一下這位將軍,我園子轉一轉,個個孩子看著都喜歡,這位將軍要是肯聽我的話,我今天來,手里也有一個孩子去陪毅將軍玩,那有多好。”
妙姐兒和薛夫人一直安慰周夫人,周亦玉有幾分不自在,當著人家的面就這樣說話,全然不管人家臉上下不來。周亦玉站起來道:“這么多孩子都不錯,我也去看一看去。”趕快就走了。
周夫人又發狠氣了一下,還好眼前有兩位夫人在勸自己,再看看薛夫人的女兒寶絹,一會兒毅將軍又跑來問母親要東西吃,周夫人一見毅將軍立即滿面笑容了:“幾時接小王爺到我家里玩一天去,真是生的好。”這才慢慢勸解開來。
可是薛夫人為姨娘排日子的話卻讓妙姐兒一直存在心里。晚上留下來薛寶絹在房里作伴,小小的薛寶絹長得卻象父親,和毅將軍在房里拍著手玩,不怎么怕人。
房里的琉璃燈發出暈暈的光來,朱宣看著這兩個孩子在一起玩笑,對妙姐兒道:“幸好薛名時生的還行,不然這丫頭象父親,可就糟了。”然后欣欣然得意得不行:“端慧就象母親。”
小桌子上放著一封妙姐兒看不夠的信,是兒子給自己祝壽的信,今天才到,妙姐兒愛惜地又用手撫摸一下,明眸一閃看著朱宣又想起來薛夫人排日子的話。
本來心里就存放著,又被易大奶給鞏固一下,放在心里更牢固了。易大奶陪著王妃坐一會兒,看著外面孩子們玩鬧,笑聲不斷,對王妃回話道:“女人要有孩子,心里也不孤凄呢,哪怕有一個呢。”
沈玉妙當然聽得明白是什么意思,是在為易姨娘說話呢。唉,在心里嘆一口氣,當家真威風,當家真有派,當家還有這樣的事情要去安排……
對面的朱宣還是在看著毅將軍和寶絹在玩,是把自己路上買的一些小東西拿出來給寶絹挑:“這個你只能挑一個,這邊一盒十二個,你可以挑兩個,”毅將軍剛說完,然后再說一句:“不對,”
毅將軍用手數一數:“我自己兩個,哥哥兩個,三弟兩個,端慧兩個,再給雪慧兩個……”這樣一算,毅將軍趕快道:“這就不夠了呀。”
手里抱著一盒十二個上色的小泥妹妹走到母親膝前問她:“母親,一定要給冰晶留嗎?”妙姐兒和朱宣一起笑,小兒女情態真是憨態可掬,兩個孩子在房里,就沒有一點兒寂靜的地方。
毅將軍還在對著母親看,等著她回話,妙姐兒對兒子笑:“給雪慧一個,給寶絹一個,給冰晶留兩個,你看行不行?”
“那只能這樣了,”毅將軍小小的人兒,居然還嘆一口氣,象是很無奈很不情愿一樣,妙姐兒又是笑起來,看著朱宣這一會兒也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沈玉妙這才問出來:“表哥,”先試探性地喊一聲。朱宣正看著兒子帶著寶絹分東西,實在有趣,隨口漫應一聲:“在呢。”
“要是我,”妙姐兒聲音有幾分遲疑,說到這里停一停才對朱宣繼續道:“要是我什么地方沒有安排好,或是沒有想到,表哥你記得提我一聲兒。”
沈王妃決定就這么說一下,自己從來不是個賢惠人,而且朱宣一直是知道,又不是沒有說過,妙姐兒是個醋山醋海。
朱宣這才把臉轉過來,略為思索一下,招手道:“過來,”房中還有兩個孩子和丫頭們,妙姐兒忸捏一下,看一眼孩子們,還是坐著不動。
“下午阮之陵來了,他倒是不辭辛苦,要去下面義學里看一看,”朱宣先說別的:“我答應了,他先去看一看,我也要去看一看。”
沈玉妙這才收起剛才的心情,接過朱宣的話:“表哥讓朱壽送來的,我都看了。沒有人在下面內應,也不會有人深扎到書生里面去起哄。”
夫妻兩個人都是一個看法,房里毅將軍又讓人拿出來一盒子路上買的糖,打開來和寶絹坐在地上分糖果。
一打開盒子,先看一眼母親,毅將軍道:“給冰晶留兩個。”抓起一小把來交給丫頭們:“幫著收著,好帶到京里去。”
正和朱宣說話的妙姐兒又忍不住笑起來,對毅將軍道:“這個不用留了,不用幾天不吃就粘在一起,你和寶絹分了吧。”
隨著母親的話,毅將軍如卸重負對丫頭們道:“還放在這盒子里,我正在分糖呢。”一時分完,青芝進來了,請毅將軍去洗漱:“到睡的時候了,薛姑娘也要去睡了。”這才把兩個人帶出去。
剛才是歪著,這一會兒是端坐著的朱宣正在對妙姐兒說話:“昨天我出城走了走,田里的青苗出得不錯,想著你在家里,我沒有走遠。”
看著孩子們隨著青芝出去,朱宣對丫頭們道:“外面候著吧。”這才對妙姐兒招招手:“過來。”看著妙姐兒走過來,朱宣攬著她在懷里,才問出來:“有什么事情?”
好好的說什么:“要是我什么地方沒有安排好,或是沒有想到,表哥你記得提我一聲兒。”朱宣聽不明白。
依在朱宣懷里,妙姐兒心里高興,只是低聲道:“沒有什么事情,就是突然想到才說一聲。”朱宣這才放心道:“你要是慢待表哥,表哥當然會說出來。不要亂想了,家里這么多人,有人一時不服你,也是有的。過過就好了。”
南平王以為妙姐兒管家受了家人的欺負。沈玉妙嫣然含笑答應一聲:“是。”表哥又想錯了。
房外猶有小丫頭的歡笑聲,南平王夫婦此時并頭歪在錦榻上,在說園子里的杏花:“你的一架小黃花什么時候種?”朱宣在細細地問妙姐兒:“又打算種在哪里?”
“園子里剛略略地看過,還沒有仔細地看呢,就這也找出好些要收拾的地方來,等我收拾好了,再請表哥去。”沈玉妙對朱宣道。
剛說到這里,房里有丫頭們回話:“管事的來回話。”夫妻兩個人這才各自坐好,這個管事的卻是妙姐兒派去申家的。
申氏讓送銀子給董姨娘,妙姐兒看著要過一段日子才得出來,家里一攤子事情,還想看一看朱宣是如何處置書生的事情的,又擔心董姨娘等著用。
是以先讓一個中用的管事的往申家去看一看,裝作是去送東西的:“三夫人讓王妃帶回來的東西。”
管事今天這么晚才回來,對王妃回話道:“沒有見到董姨娘,只看到申家老爺和夫人,銀子也沒有丟給他們,王妃交待,要面見董姨娘才能交。”說著把銀子呈上來。
妙姐兒只能道:“你先下去休息吧。”看著小桌子管事剛交回來的小銀包苦笑一下,見這位申氏的生母還挺難。
朱宣不能不看一下笑話,妙姐兒苦著小臉兒的樣子很有趣,朱宣對妙姐兒道:“申大人家里一定是規矩嚴謹的,姨娘不出來見人,你有什么辦法?我說明說了給去,你又不肯。”
“我哪里不肯的,是三弟妹再三的說,要背著人給的。”妙姐兒一笑,喊綠葵進來:“把這銀子收了去,等我出門的時候再給我。”
綠葵收了銀子出門來,院子里剛進來的幾個小丫頭拌嘴的還有拌嘴:“毅將軍說喜歡紅色的花,不喜歡綠樹枝子。”
“才不,毅將軍說綠樹枝子也好看,紅花也好看。”兩個小丫頭聲音不高,卻是拌了有一會兒了。
綠葵輕輕拍拍手掌,帶笑斥責道:“都回房去,該睡了。就是年紀小也不能由著性子胡鬧的理由。”
這兩個喝斥住了,還有兩個一起過來了:“綠葵姐姐,這個木頭玩偶的頭到現在也沒有裝上。”卻是毅將軍的一個玩偶,一不小心把頭拔下來,兩個小丫頭逞能裝了這一會兒也沒有裝上去。
綠葵也不會裝,讓兩個小丫頭:“找朱祿去,讓他去收拾好再送過來。晚上毅將軍要是說要這個,就拿別的給他玩。”
房外卻是一個粗使婆子探頭探腦地看著,綠葵臉一沉走過去:“張保家的,這里也是你來的地方,這么晚又來作什么,又在這里伸頭伸腳的。”讓人看到還以為是賊。
張保家的一臉是笑,對綠葵道:“我找姑娘呢,我們那一處的錢二家的,又不舒服了,請姑娘發出錢來,明兒給她請醫生,我先來給姑娘說一聲兒。”
“厲害的很嗎?”綠葵先問一句,然后才道:“既然不厲害,有什么事情明兒再說吧。”打發張保家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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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葵才重新走進來,青芝已經站在廊下,悄聲笑道:“厲害什么,這是個常生病的,先來探探你這里好不好要錢。”
然后青芝道:“管事的姑娘,明兒毅將軍說要出門,請你準備好一點兒零碎銀子,還有小王爺們出門,隨身總是帶些錢,讓小子們散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