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晚飯時,許氏又端出家里頓頓必備的咸菜腌蘿卜來,不過拿青餅夾了吃味兒還不錯,比干窩窩的要好得多,幾個蒸好的青餅消滅得又快又干凈,搞得許氏坐一旁低頭琢磨著改明兒要不要再多弄點。
糯米粉貴是貴了點,不過去年出產的好剩一些,節省著點用還能做好些頓,青又不要錢,這么仔細摳一摳,比全部吃糙米飯也費不了多少錢。
吃完飯,她就跟陸姐兒說了這事,姐兒正嫌弟妹幾個沒吃盡興,母女倆一拍即合,當即決定明天去后山多采一些回來。
第二天早上,陸姐兒先去河頭洗了衣服,回來才喊二丫起床,姐妹倆要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大郎去茅房,只一提要去后山,大郎立馬響應,非要兩人等他一起去。
陸姐兒想讓他去給老爹幫忙,田頭大活兒這些天沒有,不過除除草松松土的,那是三天兩頭都要做的事,家里的田更是東一塊西一塊的,老爹跑來跑去也費事。
“你們倆女的上山,我可不放心。上回二丫去的時候我不也是我這做大哥的陪去嗎?田里的事,晚一天也沒什么,我明天給爹幫忙就成。”
大郎堅持他的當大哥保護小妹理所應當理論,說什么也要跟著去,陸姐兒見他牛脾氣又上來了,也就不好再反對,只提醒他以后要多去田里幫忙。
真出了門,背簍籃子之類的大郎都大手攬了過去,姐妹倆空著手跟在身后,走出大門繞到院子后面,沿著一條被踩壓下的草路往后走。
走過時,二丫還特意去看了看她的山慈菇,見長勢不錯,野草也除得很干凈,這才滿意地去收下一味藥材。
四月的艾草長得很好,水坑旁,山泉邊,茂盛而濃密,碧綠的卵圓形葉子這會還帶著點晨露,清新而水嫩。
陸姐兒叮囑了她兩句小心地滑,又讓大郎看著點,這才拿過籃子去采青。做青餅用的,要越嫩越好,她下手一般都只采一棵里最中心的幾片。
二丫可不這么想,做艾絨的確是嫩點的好,可等長成熟了炮制了直接當艾葉入湯劑也不錯。
再說了,自己那塊空地上可只有山慈菇一樣,桑樹嫁接了占地太大弄不開,種點艾草總可以吧。
所以,她索性連根帶泥地挖了整株。
大郎蹲在她身邊,也幫著她挖艾草,看她小心地把艾草整齊地排在背簍里,跟上回的杜鵑花一樣的處理法子,終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指著年年都吃都看到的青問:“這也是藥?”
“是啊。”看他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二丫便給他灌注些藥食同源的思想,“藥材嘛,本來就是來源于吃食啊。很多吃的都是藥材,像蔥白,生姜,能當菜吃,也能當成藥治病的。這個叫艾草,能溫宮散寒的,很多受寒疼痛的病都會用到這味藥的。”
大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著她認真的眼神,突然又問:“你到底懂多少藥啊?怎么聽起來好像什么都懂似的。”
“哪有的事。”二丫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這天底下,哪個人敢自夸自己什么都懂啊。”
“那你認得多少?十個?二十個?一百個?”不知怎的,大郎糾結著數字問題不放了。
“呃……我希望我能懂……百草。”二丫想了想,嘴角一彎,給出了她的答案。
“百草啊,這么多。”大郎喃喃地嘀咕了一句,倒是不再開口了,低頭幫她專心挖起艾草來。
只是,他埋頭干活的時候,卻沒看到二丫眼里的狡黠之色。
這回不過是后山的小山坡,來去也方便,姐三個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姐兒挎著做青餅的原料,大郎替二丫背了一筐準備移植的藥材,有說有笑地沿著那條有一些茂草的小路回家。
等到了家,陸姐兒就開始忙乎著做青餅,二丫拉了大郎,扛著鋤頭拿著水桶去了后面的小空地。
上回的山慈菇數量并不算太多,大多種在地勢稍低的塹里,壟上還有些位置。這一回的移植就大多放在了這里。
兄妹倆一個拿鋤頭松土挖坑,一個把剛采回來的艾草連土放進坑里,蓋土澆水,本都有這方面的經驗,兩人配合得更是越來越好,速度也越來越快。
不一會兒,就把剩下的地方都種滿了,大郎看她有點可惜的樣兒,趕緊挽著袖子又把邊邊角角地都刨掉草松好土變成空地。
艾草對土壤環境的要求本就不高,這么一來倒是又加了不少。
看到整個正房墻壁后頭都成了種植基地,二丫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繞到這頭,背著小手走來走去的,頗有些小藥商的架勢。
大郎拄著鋤頭,站在一旁看她彎著眉毛瞇著眼睛晃悠,也跟著呵呵地樂了起來。
走了好幾圈,二丫突然嘆了口氣,有些不滿足地自語道:“就是發展前景差了點,都沒法往兩邊發展了。”
“這有什么,大不了咱換個地方唄。”聽到她的抱怨,大郎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后山這么大,還怕沒地兒不成?”
“后山又不是咱家的,要是被別人踩壞了偷走了,我們到哪兒哭去?”這可都是換銀子的寶貝,咱家今后的好日子全靠這個了,馬虎不得呀。
“這個嘛……”大郎撓了撓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不解道,“誰會沒事跑后山來偷啊?”
二丫一聽也覺得有理,這么多天也沒見誰從家門口路過的:“可是……你說這后山,除了從這條路走,還有別的路嗎?”
大郎想了想,搖頭答道:“這個倒沒見過。”看她還一臉不放心的戒備樣兒,直接一把把她拽了過來,抓住她的小辮子拉了拉,“整天瞎琢磨些什么,你當人都是黃鼠狼啊,誰耐這些個啊,跟野草似的。”
“什么野草,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是藥材,是藥好不好?能換錢的啊!”二丫一把把辮子解救出來,郁悶地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是藥是藥。”接住她的白眼,大郎立馬繳械,看她好像沒生氣,又忍不住小小地替自己辯解了一句,“你當人人都認得藥啊。”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聽到這句話,二丫不由眼前一亮:對啊,這村子里也沒幾個人認得,就算種后山上,人家都不認得,怎么會偷?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當。現在是都不認得,可要看到自己拿著去藥鋪賣了錢回來,有心的不就知道了嗎?那到時候……
不對,不對,去賣的都是炮制過的,只要我小心點,別讓兩個環節給聯系起來。只要拖過一陣子,說不定到時候我就把買后山的銀子給掙回來了呢。
就這么干了!老窩著屁點兒大一塊地,能有什么好發展的?
“大哥,謝謝你啊,我先回去了。”
“二丫這是怎么了,古里古怪的。”二郎愣愣地看著她抱起背簍又蹦又跳地往前頭沖,丈二和尚就怎么也摸不著頭腦了,想了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反而把自己給弄迷糊了,只要搖著腦袋嘆著氣,呆呆地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