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39、暗流
正文039、暗流
星移只是冷嘲的笑笑,說:“不必覺得抱歉。爹娘生我到這世上,無需爭得我的同意。我應該感激你們的,畢竟是你們賜予了我生命。不管我在這世上受過什么歷經過什么,總算是體驗。我不抱怨命運,所以……”她微仰頭,為自己略顯矯情的表白而微慍,自嘲的再道:“至于文翰,是生是死,那是他的命。我娘已經死了,她管不著的。”
柳承歿微覺得心酸。星移字字句句,的確沒有半分抱怨之詞,可是她這樣的自苦,卻比用刀子扎他的心還難受。
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星移,我知道虧欠你良多……”
可以給他彌補的機會,他一定十倍百倍的補償,以后絕對不讓星移再受一點委屈。
星移冷冷的打斷他:“別跟我說虧欠這兩個字。”說虧欠,不過是為了彌補做鋪墊。他拿什么來彌補?他以為事事都可以彌補得了嗎?
星移質問柳承歿:“我娘沒了,家就散了,你能還我一個活生生的娘么?你能再給我一個原模原樣沒有任何瑕疵的家么?”沒有娘,是她兩世為人最大的遺憾。
柳承歿黯然的說:“星移,我可以在別的方面……比如,不會讓你再受人欺凌,也不會讓你再寄人籬下,更不會讓你飽受流離之苦……”
他其實真的不想說。這些,無一不是星移的痛處,他以為這些方面的彌補對星移來說應該是最大的誘惑。他沒想傷害星移,只要她不扎著身上冷利的刺,看他像個幾世的仇敵。
星移先時還沒有多恨多怒,聽柳承歿這么承諾之后,變得更加的恨更加的怒,她冷冷的起身,說:“我蘇星移真該謝過柳將軍呢。承蒙您青眼,肯對小女子施以援手,是我蘇星移幾輩子的榮幸?可是很抱歉,在你看來是多么了不得的痛苦,于我來說不過是過眼云煙,沒有你,我一樣會讓自己不再受人欺凌,不會寄人籬下,不再飽受流離之苦。”
柳承歿也站起身,說:“星移,你姓柳。”
星移點頭,說:“有勞提醒,你是想說,你是我爹,我是你女兒么?那么我敢問一句,你有盡過一天哪怕半天為人父的責任么?”
這話逼得柳承歿一滯,無耐的道:“我如果知道……有你的存在,我不會放任你在民間受苦。”
星移笑一聲,問:“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世間有沒有如果?”如果他有心,他不會對蘇媽行蹤一點都不知情。如果他有情,他不會對蘇媽媽這么多年都不聞不問。
既然他無心無情無意,那么她這個原本不該出生的人,對他來說也不會有太大的意義。就算如他所說,他知道她的存在,把她接回柳家認祖歸宗,也不過是盡一份道義上的責任而已。
每見她一次,都會提醒著他曾經發生過什么。長久相對,他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兒,除了厭惡還只有厭惡。
如果不是蘇媽媽死了,他也不會有這么強烈的負疚感。她蘇星移不乏自知之明,她不會利用蘇媽死來博她自己翻身的機會。
她可以自己離開江家。現在不是萬般無耐,只不過是她并沒有到了非走不可的境地。
就算是,退一萬步說,她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她也不會借助于他的力量。
柳承歿瞇起了眼,一閃而過的是他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他已經夠低聲下氣的了,星移還是不依不饒的,還想要他怎么樣?
“我知道你現在不夠冷靜,這些事以后再說。如果你沒法冷靜下來,那么接下來所有的事就都交給我。”柳承歿淡淡的下了命令,雖然不甚冷酷,可是聽起來也是絕對不容許反抗的。
沒有誰敢對他這么不敬的說話,也沒有誰敢不聽從他的命令。就算是瑤瑤又怎么樣?她自以為這一生一世逃開了他就是解脫嗎?看她的狀態就知道,這一生,她沒有哪一天活的安寧過。
百無一用是書生,那蘇文書毀了前程,沒了依傍,滅了希望,他對瑤瑤的敬畏就只剩下了恨。愛恨交織,時日久了,經不起生活的磨折,最后就成了水銹,磨著彼此,傷害著彼此。
星移不為所動,步子輕盈,人已經出了門。
一個,兩個,都想替她決定人生。好啊。她倒想看看,這些人要怎么樣一爭高下。看誰到最后能夠左右得了她的命運。
歐陽來,星移不奇怪,可蕭律人居然也明目張膽的過來了,倒讓星移吃了一驚。她知道他是皇上親自下旨去北疆流放的,如今卻擅自回京,會不會招來殺頭之罪啊?
蕭律人卻氣定神閑的,話也不說,只跟在歐陽的旁邊,聽他和江老爺寒暄。有歐陽這小王爺的名頭,沒人過問他的姓名、身份。
江海潮倒是識得,只可惜人多事雜,一時半會也沒法去知會江老爺。
而江老爺則全身心都在柳承歿身上,唯恐他開口給星移冠上柳姓,便將這從前江家對星移的種種一起清算了去。又添了個小王爺歐陽,更是措手不及,更無暇兼顧蕭律人了。
似乎是感覺到了星移在看他,蕭律人便望過來,目光灼灼的朝著星移笑了一下。
他是個表情不甚豐富的人,可是這一笑卻異常鮮明,看的星移心猿意馬,一失之間竟有些失神。那笑來的真,去的也快,在外人看來,他那冷酷的臉壓根就沒動過。
可是星移卻瞧得真真的。一時間又羞又惱又恨。
這是什么地方,什么時候他居然當著眾人面跟她眉目傳情的?他瘋了?更可恨的是自己,這么多的來客,偏偏要去看他做什么?
星移抵死不承認是在擔心他的人身安危。
不成想失神間,指尖立時就被紙錢燒著了手。
紅色火焰被星移甩回銅盆里,突的熱烈的燃燒起來,發出噼啪聲,被風卷著和其它的紙錢裹在一起,漸漸的沉寂下去,只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灰跡。
星移狼狽的縮回手,放在唇邊輕輕吹著,專注的低頭送著紙錢,再不敢去看蕭律人。心里恨恨的想:他和自己有什么關系?殺頭殺他的,那是他的事,輪不著她替他操心。
蕭律人卻大大方方的走過來,蹲下身,從星移手中扯過紙錢,說:“我來吧。”
星移強忍著才沒有駭跳起身。他,要做什么?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誰,他們兩個從前是什么關系一樣?
他當然不在乎。可是她在乎。曾經身為他的小妾是很光榮的事么?真的很討厭,就算他幫著救了文翰,也不能就以此為要挾要她怎么樣。
星移手一松,站起身道:“有勞。”
他愿意燒紙錢就讓他自己燒吧,她走。
蕭律人卻一伸手,就攥住了星移的腕子,手上輕輕用力,將她重新扯的站不住,只得蹲跪在他身邊,道:“蘇媽媽在天有靈,不會樂意看見你這么任性錯手幸福的。”
呸呸呸,他才任性,他一家子都任性。跟他牽手就是幸福?見鬼的幸福。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越反抗越引人注目,越趁了他的愿。星移索性不動,低眉斂目,看著蕭律人一張一張,很專注的燒著紙錢。
煙火的氣息襲上來,微微有點嗆,又帶了一點香,還有一點暖意,星移鼻子發澀,忽然有點想哭。
那么多人都停止了說話寒暄,眼神望了過來,各具表情。
江老爺這會才注意到原來一直跟在歐陽身邊不言不語,不像仆從不像小廝的男人竟然是蕭律人。大驚之下,見他那么自然而然的牽著星移的手,不禁就是心一沉。他回來了,而且看這架勢要帶走星移……
江夫人則一臉的不可置信,鄙夷更濃。這蘇星移當眾就和陌生男人拉拉扯扯的,有傷風化,簡直不忍卒睹。
歐陽似笑非笑的,一副早知他會如此的模樣。
江海潮則面沉似水,眼神一直盯在蕭律人和星移緊挨著的兩只手上。
柳承歿也微微有些驚訝。看樣子,星移對那個男人并不陌生,盡管她神情上還是一貫的淡漠,甚至多出了比剛才還要深的冷意,可是他能看得出來,星移并不是完全排斥和抵抗來自那男人強勢的碰觸。
這個男人是誰?他和星移之間又發生過什么?看來,他得盡快調查一下星移的過往了。
江老爺率先反應過來,咳嗽了一聲,對江夫人道:“夫人,午宴可準備好了?請客人入座就席吧。”
江夫人便走過來,對星移道:“星移,你這也跪了半天了,還是歇歇吧,先吃了飯再辦你母親的后事。”
星移嗯了一聲,卻沒動。這會銅盆里的火已經著的差不多了,灰飛著,有些迷眼。
江夫人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那兩個人都不為所動,手和手還交握在一起,能不成她親自去將二人扯開?
柳承歿沉了眼,對星移道:“星移,你累了,回去休息。你母親的后事有我呢。”也不問星移為什么在江家,也不問她和牽手的男人是什么關系,回頭大聲吩咐著來:“來人,送小姐回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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