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煙花

過年啊，是個大節，老百姓忙活了一年里，都攢著勁在年上好好耍一把。()不光是力氣，還有兜里的銀子。別看晉家莊子是個新建的村子，莊戶們手底下還真有兩個錢，晉宇花了大價錢進行基礎建設，都是優先雇傭自己家的佃戶。

前段時間來晉家莊子走街串巷賣小東西的貨郎嘗到了甜頭，走遍長安周圍的小村莊，能比晉家莊子的莊戶有錢的不多。說起來這小商小販基本上也都碰到過，不過人家做的買賣不同，之間倒也沒啥競爭沖突。這不，年前做一塊聊起來了，大家伙一合計，就盤算著在晉家莊子起個集市。不過這事還是要經過主家允許的，晉宇他們chā不上話，不過還是朝陳瑞遞了個話頭。

晉宇一尋思，這是好事啊，熱鬧了不說，還能方便自己莊戶，沒拒絕的道理。于是晉宇這話就放出去了，從年二十五到二十八唱三天大戲，不用花錢，誰愿意來就來。

要說這娛樂活動，不光富貴人家沒有，小門小戶的更是缺的很。平時農忙也就罷了，累了一天也沒啥心思玩，但冬天就不一樣了，基本上無事可做！除了吃飯就是窩在屋里玩老婆，要不娃怎么會這么多，而且孩子大多集中在農歷七月到九月呢！這也是好事，忙完了秋收就生孩子，農活、傳宗接代兩不誤。

這年輕人啊，火力比較旺盛，一旦農忙完了，有些就會琢磨著給自己找點樂子玩玩，于是這就成了和諧社會的不穩定因素。大家想啊，農村跟城里可不一樣，村子里沒有宵禁這一說。大半夜的都在外面晃蕩，寡fù門前扮個貓叫啊，孤寡老人家門前扔塊石頭啊，即使擦不出啥火花，嚇人一跳也不太好吧？當爹娘的有辦法，娶個媳fù拴住娃的心思，你不是火力旺嗎？在家瀉火就好了，若是家庭條件再好些的，就多納幾房妾，身邊的滅火器多了，就是滔天的大火也能給凍起來。要不怎么說古人有智慧呢？

晉家莊子一起大集，鄰村的莊戶來了高興了，能一邊喝著西北風看唱大戲的了！而且都是免費，不湊個熱鬧才是傻瓜呢！小商販們也高興，人多了更好，成交的幾率更大。

這集市辦起來后，晉宇拉著楊穎去逛了半天，都是小物件，現在還真沒他倆能看上眼的，楊穎最后也只是買了幾根針回家給晉宇做鞋穿。

晉宇看的津津有味，雖然朝廷號稱“太平盛世”，但百姓的生活很一般，無論是來趕集的，還是來看大戲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補丁。很多百姓手中沒有活錢，就擔些糧食、布匹啥的來以物易物，小商販們都習以為常，反而是晉宇一臉稀奇。

賣肉的發了利市，一頭豬愣是沒夠賣的，讓自己兒子駕車回去又拉了半匹子過來。這年頭越肥的豬肉越好賣，骨頭、豬蹄啥的反而省的最多。“這骨頭怎么賣？”晉宇相中了那骨頭了，雖然被剔的干凈，但拿回家喂狗不錯。

“啊？您吃這個？”這屠戶也算晉家莊子的“戰略合作伙伴”了，起莊子的時候就沒少從晉宇手中賺過錢，來送豬肉的時候遠遠的看到過晉宇，所以他認識晉宇，只不過晉宇不認識他罷了。

“你管我吃不吃？怎么賣？”屠戶這么問，晉宇有些不高興了，他打算買回去喂狗，屠戶這么問豈不是在糟踐人？不過也怪不得人家屠戶，人家怎么會知道晉宇心中怎么想的呢？

“不賣！送，送您了。”晉宇說話夠噎人吧？不過人家屠戶沒跟晉宇一般見識，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畢竟身份在這里擺著。

“大方的，一會不忙了給送到府上去，就說我讓送的。”楊穎隨手扔給屠戶一把銅錢，這東西她自己肯定是不拿的，而且也不讓晉宇拿，都是碎骨頭，自己手上又沒有竹筐之類的，用繩子串起來拎著還不夠丟人的呢，要是讓人家以為窮的都吃不起肉就不好了。

屠戶拿了錢，把骨頭往筐子里一摟，就要立馬行動。這時肉已經賣光了，他兒子還要過一會才能到，所以跟人家家主示個好也未嘗不可。

“著啥急？還沒買完呢！”晉宇喊住屠戶，“這豬頭怎么賣？”別看豬蹄沒肉，放上些花生米，熬個豬蹄凍，切上些蔥絲，澆上點香油醋，倍香！

“送``````”屠戶說溜了嘴，一張嘴就發現有閃失了，骨頭不值錢，可這豬蹄還能賣上些錢。

“一塊送過去吧。”楊穎雖然不明白自己夫君為啥要買豬蹄，不過還是又掏出了一把銅錢扔在豬肉攤上，明顯比上次要多些，看來楊穎這家當得很合格，商品價格在她心里都有一個譜。

晉宇還想再逛逛呢，卻被楊穎死死拉住了，這集市上都是莊戶，楊穎有些不自在，晉宇無奈之下只好帶著楊穎一塊回家。

兩人進門的時候就見陳瑞抱著一捆竹竿往里走，這引起了晉宇的好奇心。陳瑞現在是什么身份？這種體力活已經很久不干了，再說家里沒啥能用的上竹竿，這玩意燒火都不好用。

“陳叔，抱這么多竹竿干啥？”晉宇喊住陳瑞，指著那拇指粗細的竹竿問道。

“爆桿，年上燒的，辟邪，聽個響，也能圖個吉利。”陳瑞放下手中的竹竿，朝晉宇兩口子行禮道。

“怎么放？”晉宇來了興致，沒想到這年頭就有鞭炮，這應該是鞭炮的最早雛形吧？

“就這么扔火堆里，霹靂啪啦的響。”陳瑞給了晉宇一個毫無創造性的答案，看來現在還沒人想著朝里加些東西。

晉宇點點頭，“哦，那抱進去吧。”既然是習俗，晉宇也沒反對。人家陳管家說了，圖個吉利，誰也不想不吉利不是？

楊穎覺得自個夫君有些丟人，跟陳瑞道了個乏，拉著晉宇就朝后宅走去。“陳叔您先忙著。”

晉宇任由楊穎拽著自己的袖子，把自己牽引到后宅，如同行尸走肉，這娃還在糾結那爆桿呢。要說爆桿，歷史也不短了，傳說上古時期有一頭兇獸，名字喚作“年”，chūn夏秋冬三百六十五天都在sāo擾百姓，不是吃了這家羊，就是叼了那家的小孩，百姓們是對其恨之入骨。后來這個“年”又要去禍害下一家，家里當爹的要護著孩子啊，可手里沒趁手的武器，于是隨手抄起一根還在灶里燃燒的竹竿揮舞起來。見風之后，這竹竿是“噼里啪啦”直響，“年”還以為來了比自己更牛叉的怪獸呢，一溜煙跑了，從此這法子就流傳開來。

后來“年”又去禍害別人的時候，又見了這“爆桿”，心下大驚：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忙活了這么些年也沒休過班，算了，自己退休吧！于是“年”再也沒出現過，不過這燃燒“爆桿”的習俗卻流傳了下來。

聽陳瑞這么一說，晉宇才發現這個年上缺少些啥。后世的小孩哪個沒玩過煙花爆竹？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娶親的時候放，不放爆竹就仿佛少了些什么一樣。但是晉宇不敢把爆竹鼓搗出來，那玩意影響太大了，多造殺孽不說，更不符合秦老國公的囑托——少折騰些！

爆竹不能鼓搗，煙花總可以吧？這玩意可折騰不死人，除非自個活的不耐煩了，把自己扔進煙花里來個“火花浴”。燒死是不太現實的，不過燃燒過后，發炎死倒是有可能。（注：煙花的出現要晚于火藥，歷史上火藥第一次出現在唐初，不過沒有推廣起來。雖然唐詩有“煙花三月下揚州”的詩句，但這里面的“煙花”指的是霧氣中若隱若現的花花草草。）

煙花也不難配，火藥的基礎上加些金屬屑就成。說干就干，晉宇擺脫楊穎的手，神神秘秘的說道：“為夫這就去干一番大事業！晚上折騰給娘子看！”

楊穎俏臉一紅，啐了晉宇一口，還以為自己夫君又起了什么壞心思，不過自己夫君的“壞心思”確實的緊，楊穎很喜歡。

小時候家里經濟不好，買不起成品的煙花，唐爺爺就找來青磚自己做。說穿了其實很容易，青磚的耐熱性好，驟熱驟冷不會破碎。若是用鋼管做煙花筒，那是再好不過了，但現在并不具備那樣的條件，所以晉宇決定自己動手。一把錘子，一根鐵釬，幾塊青磚足矣。晉宇在院子里“叮叮當當”就干起來石匠這份有前途的工作。

晉宇這邊“丁零當啷”的正起勁呢，程懷默竄了進來，“大哥咋了？跟青磚過不去？”這都是程懷默年前來的第三趟了，每次都是一大車年禮，程家咋就這么多禮節？看來富有的很，這么送禮都送不窮。

“來了就別閑著，一塊干！”別看青磚不大，但是個技術活，大冷天蹲在地上個把時辰也不好受。“陳叔！再找套錘子、鐵釬來。”晉宇大聲吆喝著把陳瑞喊進來吩咐道。有程懷默這么好的勞力不用，有違上天“廢物利用”之美德。

程懷默明顯是不會用巧勁的人，一錘子下去就報廢了一塊磚。“靠！怎么干活呢？”晉宇瞪了程懷默一眼，現在晉宇脾氣見長，欺負起小弟來很有大腕的模樣。

“小弟這不是手冷嘛，沒控制好力度。”程懷默覺得自己有些冤枉，爭辯道。

“哦，那咱去書房倒騰。”讓程懷默這么一說，晉宇也覺得有些冷了，自己也笨，又不是夏天，犯得著在外面受凍？

“大哥整這玩意干啥？”程懷默一邊朝書房搬磚頭，一邊好奇的問道。

“你大哥我要做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發明！若干年以后，你小子將會在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晉宇忽悠程懷默道。

“啊？真的？”在史書上留下名字，這可是揚名立萬的好事，程懷默有些驚喜。

“假的！騙瓜子的你也信！”晉宇打擊程懷默道，沒想到這娃還是這么沒腦子，騙他多少次了？怎么就一點長進都沒有？

程懷默不滿的嘟囔道：“就知道大哥是在戲耍小弟。”

“乖，別哭，一會有好吃的。若是你用心干活，吃完飯讓你開開眼！”晉宇用自己的臟手拍拍程懷默的黑臉，反正這娃膚色深，看不出臟來，權當自己的抹布了。

“啥好吃的？”程懷默一聽有好吃的就來了興致，晉宇的手藝他還是信得過的，用手背擦了一下臟臉，興趣十足的問道。

“火鍋魚！”晉宇說完，推開門，把在外面溜達的丫鬟喊過來，“去廚房讓雪管事做鍋火鍋魚，四條，撿大個的，要草魚！”

丫鬟喜氣洋洋的領命而去，因為過年是個大節，楊穎發的紅包也格外鼓，一氣發出去了二百多兩銀子！折合每人三四兩的樣子，足夠一家六口人三月的富足開銷了，不喜慶才怪！（貞觀初年的一兩銀子相當于現在人民幣2300左右，唐朝的賦稅都是秋收按糧食折算，所以這些是純收入，不用繳納個人所得稅，更不用操心家里的水電費、物業費等等。）

“魚有啥好吃的？”程懷默本來還有食欲的，一聽晉宇拿魚招待自己就有些不樂意了。

晉宇白了程懷默一眼，“沒見識真可怕！一會別把舌頭咬掉了。趕緊干活！”

小哥倆整了一下午，天擦黑的時候終于趕制出了十來個“青磚煙花筒”，若是火藥充足，能燃放一大晚上了。（青磚要有個冷卻的過程，放完以后不能立即填藥。）

火鍋魚沒讓程懷默失望，四條魚他足足自己吞了兩條半，而且這娃挑嘴的很，魚頭一概不吃，只好讓晉宇補補腦子了，省的讓媳fù說他笨。

“走，咱把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最后一步完成區。”晉宇抓過毛巾來擦了一把嘴，都顧不上喝口水。煙花啊，已經折騰了一下午了，就差配藥了。

晉宇拎進一塊磨石，把幾塊廢銅爛鐵丟在程懷默面前，“把這玩意磨了，干磨，可不能摻水！”現在可沒有銼刀之類的東西，若是想讓煙花燃放出不同的顏色，只能靠手工制取金屬屑，麻煩的很。

程懷默甩甩已是酸痛的胳膊，嘟囔了兩句，“這就是大哥‘驚天地泣鬼神’的偉業？”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技術活，你干不了。”晉宇揮揮手，“甭看我，也甭想偷學，這秘方傳兒不傳女！”晉宇不是不放心程懷默，只是火藥的配方還是放在自己肚子里更安全些。

晉宇去廚房拿來蒜臼子，還順手抓了一大把粗鹽，這年頭也沒有金屬鈉，粗鹽里面富含鈉、鎂等金屬，可以湊合著用。晉宇的行為驚得雪娘眼都瞪圓了，這是要吃鹽嗎？一頓下去還不成蝙蝠了？（古人相信蝙蝠是因為老鼠吃鹽多了變成的。）

由于晉府這產火鐮，自己府上也備了些硝石和硫，都是純度很高的那種，木炭也是現成的，晉宇只需要把這些材料研磨細了，按比例配置好就成了。

程懷默干活很賣力，晉宇配完火藥的時候，他已經磨好了很多金屬屑。晉宇也沒嫌棄里面摻雜了石粉，掃起來都倒進了配好的火藥里，然后就是猛地一通攪拌。

“看著，一會就成了！”晉宇也安奈不住內心的小激動，趕緊把鑿好的青磚拿過來。先把引信從正面的小孔里放進去，再倒過來填上些火藥，然后撕塊小紙片墊好，最后填上粘土，用錘子砸實就大功告成了！（自制煙花的過程，請勿模仿，危險性比較高，若最后一步將粘土砸的太結實，有可能您造出來的只是一顆會響的地雷。）

“那誰，去把請夫人出來。”晉宇逮住一個丫鬟吩咐道，也不知道這是咋了，為啥這兩天總有丫鬟在院子里閑逛？難道不怕天冷？還是發錢太多給燒的？

楊穎出來的時候，晉宇早已把香點好了，楊穎都是吩咐人請的正宗檀香，冷冽的天氣中聞起來更是讓人心態平和。

“娘子站遠些，為夫給你耍個小把戲。”晉宇看人員就位，立馬點火。

自制煙花的效果很不錯，竄了近三米高，保證在院子外面都能看到。楊穎和程懷默更是看直了眼，連驚聲尖叫都忘了，好歹也拍個手叫好啊！氣氛一時間有些冷場。

還不等氣氛暖過來呢，陳瑞帶著一眾人嚷嚷著就過來了，“走火了！還愣著干啥？趕緊去打水！”

“陳叔！沒事！鼓搗了個小玩意，不是走火。”古代的房子基本都是木制的，火災的后果相當可怕，所以深宅大院一般家里都有個池塘，就是用來防火的。晉宇大汗，趕緊制止了陳瑞一眾人。

“嚇死老奴了，還以為走火了呢。”陳瑞聽晉宇這么說才放下心來，趕緊將手下解散，若不是走火這樣的緊急事情，男仆是不能進后宅的。

“大哥，再來一個！”程懷默終于反應過來了，興奮的催促晉宇，楊穎在一旁也是朝晉宇暗暗點頭，極大了滿足了晉宇的虛榮心。

看完煙花表演，程懷默抱著那個盛火藥的銅盆不放手，“大哥，把剩下的給小弟吧，這樣小弟也能回去跟老爹交差了。”

晉宇驚愕，原來程懷默三番五次朝自家送年禮感情是老爺子吩咐的，而且是等著自己拿些新鮮玩意去回禮！程老妖精不愧是程老妖精！晉宇當然不會阻止，只是囑咐了程懷默一通注意事項，以防爆炸。

程懷默一一牢記在心，臨走時還恬不知恥的跟晉宇要去了火鍋魚的方子，說什么老爹就好這一口，簡直就是扯淡，老爺子還沒吃過，怎么會好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