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江賢也打了個寒戰,他煞費苦心,才在墨帝身邊按插了胃,東征剛剛開始,果真暴露了,怕是他的統一大計真就要滿盤皆輸了。
可是,想到一旦她死去,就再活不過來了,江賢的心沒由來的一陣抽搐。
“欒姑娘要給您療毒,奴才知道她對您的重要……”見江賢神色矛盾,江參試探著勸道,“要不,奴才讓宮中其他暗蝶保護她?”見江賢不語,又道,“要不,奴才親自潛進宮去?”
江賢眼睛候的一亮,隨即淡了下來,沉吟片刻,不動聲色道:
“欒姑娘醫術高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要給我解毒,還要配制軍中用藥,她絕不能有事……”又道,“胃兒難得取得墨帝信任,他也不能動,你只傳信給他,如墨帝召見欒姑娘,讓他盡力保護她就好,別的不用他管。”
“這也不可……”江參急得臉色發紅,“三哥一直以來都是鼓動墨帝吃喝玩樂的,他喜歡有夫之婦,三哥就四處牽線搭橋,一旦他對欒姑娘起了色心,按常理三哥只有鼓動的份,怎可說情?”
“也是……”想起那個蠢陸軒竟鼓動云初接近墨帝,而她也跟著執迷不悟,江賢就皺皺眉,“你只讓他想法提醒欒姑娘就行,她是個聰明人,一旦看清形勢,一定會想法自保的……”
“是,奴才這就去傳信……”
“還有……”江參走到門口,又被江賢叫住,“傳話給奎,這幾日,讓他把收集欒國后宮的情報列為重中之重……”
江參應了聲是,匆匆地出去傳話。傍晚時分返回來,見江賢正在繪地圖,就湊上前,一邊看,一邊嘻嘻笑道:
“如煙姑娘讓奴才問您,廉淑妃和姚貴妃之爭,欒姑娘站哪邊好?”
筆鋒一滯,江賢隨即輕笑起來,他認真地想了想,道:
“你告訴她,沒必要非站哪邊,見機行事最好……”頓了頓,又道,“怎么選擇都無所謂,能保住性命就是上策。”
“可是……”江參一怔,“您說過的,東征剛剛開始,欒國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不是亂,一旦欒姑娘站在廉淑妃一邊,害死了姚貴妃和太后,亂了朝局,怕是姚相爺狗急跳墻,會立即斷了大將軍的糧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大將軍前線失利,雖然廉淑妃會跟著失寵,但您的滅赤計劃也將毀于一旦……”
“姚相爺想斷糧道,也需要時間謀劃……”
想了半晌,江參還是有些糊涂,就擦擦額頭上的汗,喃喃道:
“說得也是,果真那樣,你可以在姚相爺出手前重新調整部署,或者晚幾年再攻打赤國,可一旦欒姑娘死了,您的毒就沒人能解了……”
一踏進懿祥宮,便恍如進入了空谷荒漠,原本一座朱楹玉扉,金碧輝煌的大殿,因為沉寂,就多了幾份肅穆陰森,繡鞋落在蓮花方磚上的聲音,清晰地印在云初耳邊,越發顯得身邊輝煌殿宇的空洞悠遠,看了眼帶路的小太監,云初余光悄悄向四處掃去,偶爾幾個太監宮女立在殿角處,卻如玩偶般垂手挺立,對她們的到來,連眼皮都不曾動一下……
這么肅靜,不會是密殿吧?
她接的是明旨,不是密旨,按說太后應該先公開召見她,之后才會把她引入內殿瞧病,她原打算那時再見機行事,如果太后直接把她帶入密殿,她可如何是好?
不知里面什么情況,她是現在暈呢,還是進出再暈?
余光瞥向如煙,見她臉色發白,一雙空靈的大眼正不安地看著她,云初手心瞬間攥滿了汗。
“董夫人安好……”正思慮著,一個俏麗女官迎出來,“太后在怡和殿,董夫人請隨我來……”
瞧見女官和善的笑容,云初的心踏實了不少。
“姐姐安好……”掏出太太給準備的銀票,云初笑盈盈地塞給她,“怡和殿是哪?是太后的寢宮嗎?”
“太后的寢宮是壽安殿,怡和殿是娘娘們請安的地方……”把銀票收入袖籠,女官滿臉笑意,“我是太后的貼身女官,董夫人叫我玉蓉就好。”又看了云初身后的喜菊、如煙等人一眼,“太后不喜歡喧嘩,你們待會兒仔細些……”
難怪好好的一座宮殿搞得像墳墓,云初心一緊,看來太后的性格一定很怪戾,張嘴想叫住玉蓉,要再問幾句,玉蓉已轉過身,不肯再多說一句。
穿過一條曲折的雕龍畫鳳的廊廡,玉蓉帶云初等人來到一所陰森森的朱門前停了下來,回頭道:
“董夫人稍等……”走了一步,又回頭低聲道,“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和賢妃娘人都在里面……”
淑妃娘娘?
云初眼前一亮,她正惦記著進宮后怎么搭上她,不想一來就見到她,真是天助
盡管董國公再三叮囑,為穩定朝局,要她無論如何想法保姚貴妃母子平安,可思慮再三,云初覺得,選擇廉淑妃對她最有利,風險也最小,承諾無用,只要廉貴妃能給她請一道免死圣諭,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和她聯手,姚家敗了,姚闌對她也就不成威脅了。
至于亂了朝局,那與她何干?
就算大將軍飛揚跋扈,斗敗姚家后,跟著會對付董家,她也不怕,她只求國公府有一年的穩定足以。
這么肅靜,云初原以為殿內的人不會太多,不想竟斂心靜氣,鴉雀無聲地站了二十多人,正中紫檀邊座嵌寶石雕鳳大椅上端坐著一個枯瘦的老婦人,身后四個俏麗女官,不用猜就是太后。
她身穿縷金繡鳳寶石藍宮裝,頭挽倭墮髻,斜插一枚丹鳳朝陽金釵,除頸間用水晶針別著一條吉祥紋緙絲圍領很是雅致外,再無其他飾物,裝扮不繁瑣,卻是華貴奪目,威儀自生,見云初進來,只眼皮動了動,無語地打量著她。
自太后以下,恭恭敬敬地立著兩排花枝招展的嬪妃,聽到門聲,齊刷刷地看向云初,為首一纖腰細背、柳眉鳳目的女子,相較與他人,一習淺色宮裝還算平實質樸,卻從骨子里透出幾份嫵媚來,只看她一眼,云初腦海中便蹦出“妲己”兩字。
如果換上一身火紅,此人的妖媚相較于妲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云初暗暗詫異,后宮中貴、淑、德、賢四位妃子,姚貴妃有孕沒來,這首位應是廉淑妃了,可她怎么看,這人也和“淑”字搭不上邊,不知是不是她搞錯了。
正猜測著,玉蓉低聲示意她給太后磕頭。
“云初坐吧……”太后就指著身邊的一把紫檀木云龍紋椅,“哀家上次見你,還是三四年前呢,那時你才這么高,粉雕玉砌的……”太后用手比量著,“剛在欒城詩會上拔了頭采,見了哀家,一點都不怕,忽閃著大眼睛給哀家念詩聽……”
只字不提她的醫術,太后一開口就談起了她的文采。
臉上神色不變,云初的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瞥了眼立了一地的妃嬪們,云初更是惴惴。
“臣女……”
她想說臣女不敢,這些女人雖說都是妾,但在她來說,都是君,她們都站著,她怎敢坐。
剛一開口,玉蓉就悄悄扯了她一下,云初一激靈,太后的語氣雖輕,但也是懿旨,她不坐便是違旨,忙磕頭道:
“臣女謝太后恩典……”
起身端坐在椅子上,瞥見太后眼底露出一絲笑意,云初暗舒了口氣的同時,心也一寒,太后這是故意的。
讓她一個低賤的臣女坐著,卻讓那些高貴的娘娘們站著,顯然是想在她們之間劃一道鴻溝,余光瞥向眾嬪妃,果然,已有人撇起了嘴角,眼里滿是怨懟,卻是敢怒不敢言,目光移向廉淑妃,正對上她投來的目光。
朱唇輕抿,廉淑妃沖云初一笑,就轉向太后,道:
“誰說不是,董夫人不僅文彩好,醫術也高,聽說竟能治孕吐……”又上下打量云初幾眼,“董夫人也有喜了吧,精神竟這么好,看來是真的……”又道,“……后日就是牡丹會,本宮還擔心你害喜不能參加,看來是白操心了,董夫人這次一定參加了牡丹會再走……”
“這……”
云初一陣心跳,她下意識地看向太后。
今日為了裝病,她早上特意把臉化的白白的,廉貴妃竟看不出來?聽得出,她是示好,可就這樣揭了老底,自己還怎么裝暈?還有,她哪兒會做詩啊?
廉淑妃邀她參加牡丹會,是想借那個機會和她談條件吧?
不知太后會不會替她拒絕?
如煙會武,她可以讓如煙想法去見廉淑妃,沒必要非得參加牡丹會。
見云初遲疑地看著她,不肯直接應了廉淑妃的邀請,太后心里很受用,慈愛地說道:
“云初就多住些日子吧……”又拉著她的手,“安樂公主活著,也有你這么大了,和你一樣,她打小也愛念詩,才五歲就能出口成章了……”
仿佛陷入了回憶,太后的聲音低了下去。
安樂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兒,七歲那年一場天花妖折了,太后為此抄了三個太醫的家,連公主身邊伺候的人也沒一個幸免,當時震驚了整個后宮,后來,安樂公主便成了懿祥宮的禁忌,不想今日太后竟主動提起。
空氣頓時一滯,眾人皆斂了氣。
生怕呼吸聲大了,就會被扣上對安樂公主不敬的帽子而身首異處,這一年來,太后的脾氣可是異常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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