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三日,便到京師,
頭兩日,元好除了每日給那叫小梅的姑娘針灸外,其余的時候便是被那宋哲拉著閑聊,幾日下來,兩人倒是談的頗為投機。
但沒想到第三日一早,許是天氣太冷的緣故,而河面風大,吹了風,元好便昏昏沉沉的發起燒,都說醫者難自醫,再加上元好是先天病弱,這一發起來便是沉沉之勢。
似乎感受元好的難受,小魚小小的身子就在元好的懷里不安的拱著,那臉頰子貼著元好的脖頸。好在元好在罪奴宮里段練出了堅強的意志,幾個月的游醫生活也磨練著她的生存本能,此刻見船到渡頭,但咬著牙,帶著小魚下船,先要尋個住處。
元好明白,自己的身體是胎里帶來的病,再加上多年沉疴,即便是當年神醫莫望天也不能冶逾,只是要養,所以找個住處,慢慢將養先日子也就能挺過去了。
“哲在這京城有一棟無人住的小宅子,看沈兄弟這病不輕,不若先到哲的宅子暫居養病,沈兄弟以為如何?再說了,之前,內弟在舟上行的荒唐事,關于那解毒方,哲還有未解之處,正好向沈兄弟請教。”一邊正準備上馬車的宋哲看到病得一臉痛紅的沈四郎,卻停下腳步,溫言勸道,也不知為什么,宋哲對這位叫沈四郎的游醫很有好感,不忍見他病的這般,于是上前道。
元好雖然病的昏沉,但腦子還是清楚的,聽宋哲之話,不由的在心里感嘆,宋大哥還是不好糊弄的,其實那叫小梅的姑娘身上何嘗有什么毒,只不過,元好不忍見她被那尹衙內糟蹋,胡意這么說的,至于她后面做的那個試驗,只不過是她用銀針逼出人體的雜質,然后促使雜質腐化于膚表的一種表現,說到底其實是體內的一種火毒,人吃五谷雜糧,這種微毒每個人身上都有,只有等這種微毒積蓄到一定程度后,人便會生病,而至于平時,是不會有事的,更不會傳染別人,至于那個解毒的藥方,那更是她為了惡心那姓尹的小子開的。
此刻元好聽宋哲這么說,人家一片誠意,倒是不好拒絕,再說了此刻,元好也實在沒有精力去解決食宿的問題,于是元好撐著笑道:“叫宋兄見笑了,看來什么都瞞不過宋兄,那就麻煩宋兄了。”
“沒什么麻煩,我那小宅子一直空著,宅子里沒人氣,都快能招鬼了,沈兄這正好是幫我看宅子,解決了我的難題呢。”
宋哲道,聽元好這么說,便知自己猜中了,一開始,咋一下,他還真嚇了一跳,可后來看那小梅,哪有什么中毒的樣子,再說了,如果真是一沾就染上的毒,那為什么那拉胡琴的老者沒事,平日里,爺孫倆一起討生活,不可能沒有接觸的,再加上最后那個藥方,委實惡心了點,于是宋哲肚里就揣了個疑問。
“宋兄太客氣了。”元好道,宋大哥的秉性還是如以前,即便是萍水相逢的人,也能一腔熱情的相待,當年,自家爹娘也正是看中他這一點,只可惜,兩人終究無份。
這時,一邊的尹衙內總算聽出問題來了,不由氣的大叫:“我就說哪有那樣惡心的藥方,弄得小爺這兩天吃不下睡不著的,豈有此理,快把真正的解毒方給我。”尹衙內伸著手,他顯然還沒太聽明白,只以為藥方是假,中毒卻是真。
元好看了他一眼,卻是一手撐著腦袋:“不行了,我這腦袋糊里糊涂,可想不出什么藥方。”
“你……”尹衙內憋屈的。
“好了,二弟,你帶著隨從先回府,你姐在家中定要等急了,我安頓好沈兄弟,再向他討教藥方。”宋哲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家內弟,這內弟真是叫家里的女人給寵壞了,囂張跋扈不說,還不學無術。
“那好,姐夫,你可一定要把藥方弄清楚,我若是有事,我姐可不輕饒你。”尹衙內邊瞪了眼元好邊跟自家姐夫道。
“知道了,路上小心,不可再惹事。”宋哲叮囑道,心里也無力,不知這個內弟能聽幾分。
“知道了,知道了,我那藥方的事你可盯緊。”尹衙內揮揮手,帶著人呼呼喝喝的走了,顯然沒把宋哲的話聽進去。
“倒叫賢弟笑話了。”宋哲微微有絲苦笑的道,沒辦法,宋家依附于尹家,因此,他這個做人姐夫的也沒什么威性。
元好搖了搖頭。
“來,賢弟快上車。”宋哲十分熱情的道,然后小心的扶著元好上車。
元好點頭感謝,上車的瞬間,卻瞥見那賣唱的爺孫有些不知所措的跟了上來,元好這才想起,自己答應過后給那叫小梅的姑娘開藥方的呢,當時這么說只是不想讓人起疑,于是便沖著那老者和小梅招了招手。
兩人快步上前。
“老人家你放心,令孫女沒毒呢,我那只是嚇唬那惡少的。”元好撩著馬車簾子道。
“沒毒,可我孫女兒那手背為什么會起泡化膿呢?”老者急急的問,一邊那叫小梅的姑娘也開著黑白分明的眼神,望著元好,期待解惑。
“那個不算毒,人吃五谷雜糧,身體里不免有些雜質,當時,我用針炙之術刺激雜質的腐化于膚表,自然就起泡化膿,回去用茶葉水清洗幾日就不會有事了,在船上時,我之所日日般小梅姑娘針炙是不想讓那惡少起疑罷了。”元好笑道。
聽元好的解釋,那爺孫倆才明白,這位沈小哥是用這種方法為自己解圍。
一邊的宋哲有些尷尬,總之一切都是他內弟造成的,看著這賣唱爺孫一身補丁的穿著,神色又惶惶不安,深覺過意不去,有心想補償,便道:“二位若是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如就隨著我這沈兄弟一起去我那宅子里住,沈兄弟如今病著,也需要人照顧。”
說完,那宋哲看那賣唱的老者舉棋不定的樣子,知道這老丈是顧慮自家內弟又找事,便道:“老丈放心,我那宅子一直空著,除了一個門房沒其他的人,住進去也就你們幾人,不會有人為難小梅姑娘。”
那老丈看了看宋哲溫和的神色,又看了看馬車前,病的兩眼無神的公子,之前,多虧這位公子解圍,如今這位公子病了,自己二人照顧他本是應當,另外,雖說這位公子說中毒是假,可看著自家孫女那手背還滿是小泡的樣子,老丈終是不太放心,住一起互相照應也是不錯的,想到這里,老丈便望著自家孫女。
那小梅,十四五歲,平日里也是隨著自家爺爺跑慣了江湖,有些隨性,這會兒聽有個住處,還不需要花錢那心里早就點頭了。
于是,最終一行人一起奔向宋哲的小宅。
宋哲的這棟小宅子在城西,不大,就一進的院落,進門就是影壁,影壁的一邊是一間小門房,影壁的里面就是院子,院子正北面正房兩間,東西廂房各三間,由廊道貫穿,麻雀雖小,卻是五臟俱全。
整棟宅子,只有一個看門兼打掃的老仆。
小梅姑娘快手快腳的,一進宅子,就先打掃了一間房間讓元好和小魚休息。
“陳老伯,你再去城里找個大夫來。”宋哲掏出碎銀要交給那賣唱的老者。賣唱的老者姓陳。
“宋兄,不用了,小弟自己就是大夫,陳老伯,還麻煩你按這藥方幫我抓幾貼藥回來就行了。”元好從懷里拿出一個方子給陳老伯,又從包裹里拿碎銀遞給他,讓他順便再買些生活用品。
“嗯。”陳老伯接過元好的碎銀,應了聲,又叮囑小梅好生照顧,這才出門。
宋哲收回了碎銀,臉色有些悻悻,只覺這位沈兄弟太過計較和見外了點。
“宋兄,非是小弟拒人千里,只是宋兄為我們解決了住處,對于小弟來說已是天大恩惠,若是生活上還要再讓宋兄破費的話,那小弟真的無顏再住下去了。”元好一臉真誠的道。
宋哲本就是寬厚之人,聽元好這般解釋,也就釋然,畢竟是萍水相逢,自己這般熱心,若換個疑心重的人,怕是會以為自己別有所圖吧。
“那好,我就不打擾了沈兄弟休息了,沈兄弟有什么需要盡管跟門房的宋叔說,我回去了。”宋哲拱拱手道。
“多謝宋兄。”元好欲相送,卻又被宋哲擋在門前:“不用送了,你還是先休息。”說著,又叮囑了小梅兩句,這才離開。
而此時,元好的腦袋里已經一團漿糊了,回到屋里,就和衣躺下,沉沉睡去。
小魚此刻卻意外的精神了,睜著眼睛,望著帳頂,呵呵,呵呵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