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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書上最簡單的一句話叫做‘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句話說得雖然簡單,卻包含著極其深刻的道理。レ♠思♥路♣客レ
知己就是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兩,不要去招惹強敵,但偏偏很多人都沒有自知之明,或是為了強撐面子,或者是習慣使然。
知己難,知彼就更難,知彼也分有層次,知道對方軍糧有多少,兵力有多少,裝備是怎樣,那只是一種低層次的知彼,多派斥候就能知道。
而了解對方主將的背景、經歷、作戰習慣,喜歡偷襲還是喜歡劫糧道,這只是一種中等層次的知彼,這個需要事先做功課,需要派情報人員事先去調查,難度稍大。
而清楚對方的處境、了解對方的心思,根據對方的處境和心思來判斷對方可能采取的決策,這就是一種高層次的知彼,當然,這種知彼的風險很大,需要一定的魄力才能做出,但風險收益也很高。
李靖這次襲擊無疑是一種高層次的知己知彼,他知道自己的實力,他只帶了八千騎兵,加上紫河堡的軍隊也不過一萬三千人,而對方是兩萬人,雖然隋軍的鎧甲要強于對方的皮甲,但在騎術上卻要遜對方一籌,雙方的弓箭長矛的區別都不大。
而且對方走的是紫河北岸的草原,沒有供埋伏的藏身處,沒有可依憑的城墻,沒有可利用的地形或者河流,只能和對方硬拼,就算隋軍的陣法先進,最后以弱勝強戰勝對方。
但殺敵三千,自損八百,隋軍至少也要付出四五千人的陣亡。所以李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和敵軍硬拼。
在知己的情況下。他又抓住了對付最大的一個弱點,突厥人追擊烏圖部失敗,他們主將無法回去交差。
在這種情況下。主將必然會想辦法尋找戰機,那么他就會發現烏圖部婦孺從紫河谷逃走的秘密,那他會不會想到穿過紫河谷。去南方攔截烏圖部戰士的撤退?
李靖無疑在冒險下了一個大賭注,因為紫河谷里面藏著一個機會,他在賭對方主將會抓住這個機會,李靖便毅然在紫河谷布下了天羅地網,等待突厥軍的入甕。
頭頂上,鋪天蓋地砸下的石塊令突厥軍一片混亂,士兵被砸得頭破血流,戰馬嘶鳴,重重摔倒在地。慘叫聲此起彼伏,士兵紛紛高舉盾牌防御,或奔到懸崖下緊靠石壁站立。
山頂上沒有那么多石塊。僅靠石塊是無法殲滅兩萬突厥軍。但中埋伏、遭到隋軍伏擊的心理沖擊,卻引發了山谷中極度混亂。
兩萬突厥騎兵調轉馬頭向北方奔逃。這是人的本能,在危難時刻,人總是會奔往自己家的方向。
但狹窄的山谷里容不下萬馬奔騰,恐慌和求生的本能使突厥騎兵爭先恐后地向北逃命,他們互相踐踏,踩踏著同伴的身體和戰馬的尸體,慘叫聲哭喊聲響徹山谷。
主將哈吉一馬當先,帶著一萬多突厥騎兵向山谷北口奔逃,在離谷口還有數里時,他忽然驚恐地拉住了馬韁繩,他發現地上全是黑漆漆的油污,空氣中有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
這個發現令他魂飛魄散,猛抽一鞭戰馬向谷口疾速奔逃,就在這時,頭頂上忽然滾下來十幾個大火球,砸向密集的人群。
士兵們驚恐萬分,狂呼亂叫,拼命避讓頭頂上的火球,但火球卻只是打開地獄大門的鑰匙,霎時間,山谷中熊熊燃燒起了大火。
熾烈的火焰吞沒了突厥士兵,哀嚎聲響徹了山谷,頭頂上一桶桶火油砸下,烏黑的石油四處流淌,所過之處火焰騰空,儼如火魔舔著毒舌,濃烈刺鼻的毒煙彌漫了整個山谷。
主將哈吉率領兩千余人拼死逃向谷口,谷道越來越寬,已經寬至百步,這就是快要到谷口了,他們已經看到了遠處的光線,聞到了新鮮的寒風。
可就在這時,一聲梆子響起,密集的箭矢卻如暴風驟雨般射來,哈吉沒有防備,霎時間,他被射得像刺猬一樣,連慘叫聲都沒有喊出來,便連人帶馬重重摔倒在地。
前面有隋軍的箭雨埋伏,后面是烈火滔天,毒煙彌漫,兩千多突厥騎兵沒有選擇,只能舉起盾牌拼死向谷口沖去。
一批一批的突厥騎兵慘死在密集的箭雨之下,但強烈的求生玉望還是使數百騎兵沖出谷口,亡命地向遠方的草原奔去。
一個多時辰后,火勢漸漸被融化的河水熄滅,濃煙也漸漸散去,整個紫河河谷幾乎成了修羅地獄,兩萬多突厥騎兵,除了四百余人沖出谷口脫逃大難外,其余騎兵幾乎全部慘死在河谷中。
巨石雨落、互相踐踏、烈火焚燒、毒煙熏炙、勁弓箭雨,各種殘酷的手段無不用其極,一隊隊隋軍士兵手執利刃進入了河谷,將受傷尚未死的突厥士兵全部殺死,不留后患。
從此,紫河河谷被當地人稱為‘鬼谷’,夜晚風吹過鬼谷發出的尖利嘯聲就仿佛是冤魂的哀叫,直到很多年后,依然沒有人敢夜間從紫河河谷通過。
次rì一早,已率領二十余萬大軍殺到云內縣的頡利可汗得到了兩萬突厥軍在紫河谷被全殲的消息,這個消息令他異常震驚,也使他意識到隋軍開始反擊,由于不明隋軍人數,他不敢大意,下令大軍停止南下,駐扎在隋朝軍民已撤離一空的云內縣。
三天后,也就是十一月中旬,楊元慶率領八萬隋軍主力抵達了馬邑郡郡治鄯陽縣。
此時的鄯陽縣已成為隋軍北抗突厥的大本營,由于事先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城內已儲備了大量的軍事物資,糧食、草料、軍械、火油、帳篷、戰鼓,以及床弩、投石機、霹靂炮等上千架各種防御重武器。
而鄯陽縣的數萬居民也已全部撤離,城內只有從各地征集來的一萬精壯民夫,負責搬運物資。楊元慶的指揮軍衙也就是從前的馬邑郡郡衙。劉武周所修的宮殿被拆除后,這座郡衙便成了城內最大的官署。
上午時分,鄯陽城外一隊騎兵飛馳而至。為首大將正是代州總管李靖,他的軍隊已經南撤,此時他得到楊元慶的命令。趕到鄯陽城述職。
騎兵飛馳到城下,一名騎兵上前大喊:“李總管奉楚王殿下之令趕來述職,城上開門!”
守城軍官認識李靖,急令開啟城門,騎兵隊催動戰馬,向城內奔去。
軍衙議事堂上,楊元慶正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沙盤前沉思這場戰役,他和突厥作戰有著豐富的經驗,他知道和突厥人打仗比較簡單。不像進攻李唐時需要各種戰術情報分析,也沒有城池的爭奪,只需要選擇合適的時機發動一場大戰。就能決定戰爭勝負。
但就算發動一場大戰也有很多講究。和突厥軍的戰役還是一樣要考慮到天時、地利、人和。
天時就是天氣,此時已是十一月中旬。最寒冷的冬至即將到來,下雪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一旦下雪,對突厥人的士氣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地利就是作戰地形,在平坦的草原上,突厥人占有優勢,但到了地形復雜、崎嶇不平的中原腹地,突厥騎兵的優勢就會降低,而利用地形作戰,那卻是中原軍隊的擅長。
而人和可以解釋為士氣,頡利可汗剛剛登基,他對內部的控制力還并不強大,如果突厥軍勢如破竹、一帆風順的話,內部矛盾還顯示不出來,可如果突厥軍遭遇打擊,或者得不償失時,各種矛盾就會出現,甚至會引發突厥內部分裂。
楊元慶更多是從大局上進行考慮,當初他并不想和突厥作戰,為了抑制突厥南侵,他不惜考慮利用西突厥來牽制,但這樣做也會產生很大的風險,西突厥很可能會強勢東進,成為中原新的威脅。
而現在突厥已經南侵,那么還有沒有必要再把西突厥引入,這就值得商榷了,如果這一戰能再次削弱突厥的實力,那么草原必然會出現分裂,甚至會爆發內戰。
那時就不再需要西突厥,他同樣也能消除草原威脅,等他統一天下后,再徹底滅亡突厥。
正思考時,有親兵在堂下稟報:“殿下,李總管來了。”
楊元慶大喜,這是李靖來了,他連忙令道:“速讓他進來!”
片刻,李靖快步走上臺階,進入議事堂,他上前深施一禮,“卑職參見殿下!”
楊元慶已經得到李靖殲滅兩萬突厥騎兵的報告,這場及時的勝利拉住了突厥南下的鐵蹄,為民眾最后的撤離贏得了時間,也為隋軍北上進駐鄯陽縣贏得了關鍵的戰機。
可以說是一場打在骨節眼上的戰役,當然,楊元慶心里也明白,李靖這一戰也有點太冒險了。
“李總管辛苦了!”
楊元慶毫不吝嗇地贊許道:“紫河谷之戰是挽回整個戰局最關鍵的一戰,保住了鄯陽縣,為隋軍贏得了主動,這次突厥之戰,我要記下你的首功。”
李靖心中感動,連忙謙虛道:“卑職這一戰贏得非常僥幸,就贏在敵將的一念之間,實屬冒險,不值得提倡,卑職不敢受殿下之賞。”
楊元慶搖了搖頭,“有件事你需要明白,你是總管,怎么打仗由你決定,我不過問,我只管最后的結果,勝了受賞,如果敗了,你一樣要接受懲處,所以我希望你下次在做決策時,要把后果和責任先考慮清楚。”
李靖默默點頭,他明白了楊元慶的意思,并不完全是嘉獎他,同時也帶著一絲含蓄的jǐng告,在突厥軍大舉南下之際,他最該做的事,是要保住鄯陽縣,而不是冒險去紫河堡。
“卑職明白了,卑職下次考慮決策,當以大局為重。”
楊元慶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提此事,話題一轉道:“關于這次突厥之戰,我想聽聽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