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丁立軒小朋友的番外是丁立軒從丁家出發,去碧琰山莊之前的一段自敘。)
“二少爺,老夫人請您過去用午膳。”春蘭站在我面前,一邊說,一邊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我當然聽到了她的話,但我就當沒聽到,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窗外,只想知道十八怎么還沒回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隱約中聽到了一聲細微的貓叫。這是我和十八之間的暗號,我覺得我的心快蹦出來了,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說:“你去對祖母說,我換了衣裳就去。”
我知道春蘭早已等得心急如焚,額頭生汗,聽到我說還要換衣裳,生怕祖母責罵她才硬著頭皮開口:“二少爺,老夫人她……”
我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你還不去回稟了祖母,若是讓她老人家等急了,小心姨娘治你的罪!”
雖然我才六歲,但丁府的奴才沒一個不怕我的。兩年前,大家都欺負我是沒娘的孩子,父親又不喜歡我。雖然我是嫡子,看起來有祖母疼著,寵著,可實際上,祖母最喜歡的是姨娘生的哥哥。我最討厭那個哥哥了,他總喜歡說一些奇怪的話,以為我不知道他在說我是有娘養,沒娘教的孩子。
還有下面那些奴才,總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天天想著怎么占我的便宜。張姨娘看著對我不錯,可哥哥是他親生的,她又那么恨我娘搶了她嫡妻的位置。
我不知道什么是嫡妻,十八告訴我,嫡妻就是指父親的第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后來別人告訴我,張姨娘才是父親第一個娶的妻子,后來因為我外公很厲害,所以我娘就變成了第一個,他們說這叫“貶妻為妾”。
第一個就是第一個,第二個就是第二個,為什么第二個能變成第一個?我不知道大人們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想不明白,只是覺得張姨娘明明是第一個,后來又變成第二個,心里肯定十分難過。
我們家是大楚第一皇商,起初我不知道什么是皇商,后來十八告訴我,就是專門和皇帝做生意的。所有人都說我的父親很厲害,我家是除了皇帝以外最有錢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有錢,我只知道我從沒見過我娘,父親我只見過一次,在我三歲的時候,而今年我六歲了。
十八告訴我,按規矩姨娘只是奴才,是不能當家的。可我們家什么都得聽張姨娘的。因為哥哥是姨娘的兒子,所以大家也要聽哥哥的,不然他會向姨娘告狀。
以前,在十八沒來之前,我院子里的奴才都不聽我的話,還經常給我吃冷飯,他們自己吃好吃的。冬天的時候,丫鬟們還拿著應該給我做衣裳的布做了棉襖,拿出去賣,我就只能穿哥哥的舊衣服。
后來十八告訴我,只要我不說話,裝作很生氣的樣子,他們就會給我吃好吃的,給我穿新衣服。如果我裝作很生氣,他們還是不聽我的,我就拿杯子扔他們,拿熱水燙他們,他們就會聽話了。
起初我不敢,因為他們每個都比我高,比我胖,比我兇。后來有一次,他們給我吃的菜不但是冷的,還是餿的。我實在太生氣了,就把那些飯菜扔在了丫鬟的身上。
我以為他們一定會把我關在屋里不理我,沒想到半個時辰后,他們就給我端來了好吃的飯菜,還有我最喜歡的蒸魚。那時候我才知道十八是對的,他是對我最好的人。
后來十八還告訴我,如果我摔了東西,他們還是不聽話,我就應該一邊哭,一邊把這些事都告訴祖母。他說祖母雖然不見得最喜歡我,但是因為外公是很厲害的人物,祖母最害怕的就是外公了。
我問十八,外公明明已經死了,為什么祖母還會害怕。他說,外公是開國功臣,又是皇上的老師,還有很多很厲害的學生。反正他說了很多,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我知道,我對祖母哭得越大聲,那么欺負我的奴才就越害怕。
現在,我雖然知道祖母在等著我吃飯,如果我不去,春蘭一定會挨罵的。可是我實在太想知道我是不是沒娘的孩子,所以我一定要第一時間見到十八。
看到春蘭不愿意出去,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終于低頭退了出去,臨出門時給我屋里的紫藤使了個眼色。紫藤急忙從柜子里取出一套衣服,還沒等她給我換衣服,我馬上就說:“把衣服放著,你們都出去吧。”
這也是十八教我的,他說這叫“先發制人”。雖然他說的很多話我都聽不懂,但他教我的我都學會了。他還夸我是最聰明的人。
紫藤今年十五歲,是我屋里的大丫頭,一年多前剛從張姨娘的屋里被指派過來。原本她只是一個二等丫鬟,到了我這里就成了大丫鬟。她很喜歡張姨娘,經常我張姨娘打我的小報告,又不聽我的話,所以我不喜歡她。
看到她又不聽我的話了,我拿起桌上的杯子。她好像知道我要拿杯子扔她,她馬上放下衣服走了出去。還把其他人都帶了出去,最后把門關上了。
門板剛合上,十八就從窗口跳了進來,我急忙拉著他問:“她是不是真的沒死?”
“主人,你看。”十八把一幅畫作展現在我面前。看到我不明白,他指了指畫上的落款與年月。
“三青士?”第三個字我不認識,他的意思我也沒明白,追問:“我娘是不是還活著。”
“主人,屬下不知道夫人是不是還活著,但據說這是夫人的妹妹宋清霜小姐的別號,瞧這幅畫作的時間,應該是在夫人及您的外公過世后不久所做。聽字畫鋪的老板說,一同送來的還有其他幾幅字畫。屬下本想都買回來的,多番尋找后發現,其他的字畫輾轉幾次之后都被甘州的陸家買走了。這一幅還是因為字畫鋪老板的女兒太過喜歡,私自留下的。”
我虛歲才六歲,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只能用迷茫的眼神望著十八,十八只得繼續解釋。
“甘州的陸家是大楚最大,也是最后的門閥世家,陸家的大少爺陸博濤本來與宋清霜小姐有婚約,宋家傳出宋小姐病故的消息后,陸家沒有任何反應,而陸博濤至今未有婚配……”
“我不想知道宋家的事,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沒死!”我失去了耐心。什么世家,什么門閥,這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沒娘的孩子。
聽到我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十八急忙朝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門外。外面的丫鬟不是張姨娘的人,就是太夫人或者幾位嬸娘送來的。我們現在說的事可不能讓那些人知道。
我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我實在太著急了。半個月前,當我從一個臨死的仆人口中得知,他的親生母親根本沒死,我就再也坐不住了。府中,除了十八,一個人都不能相信,所以只能讓他去查,沒想到他一走就是半個月。
“主人,還有兩件事也很奇怪。第一件事,據說在三年前,陸家下了一道密令,如果有人敢與碧琰山莊為難,就是和陸家過不去,而字畫鋪老板證實了,我手中的這幅字畫就是碧琰山莊的人拿去賣的。”
十八的話我聽得迷迷糊糊地,但是聽到了一個地名:“碧琰山莊”
“碧琰山莊原來叫綠石寨,本來只是做一些打劫,偷盜的勾當,三年前才改名碧琰山莊,之后他們專門打劫貪官奸商,在上也有幾分俠名。”
“那第二件事呢?”我著急地問。我還是沒辦法把所有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十八告訴我,他也不是很明白,只是隱約覺得這些事應該都有聯系。說第二件事的時候,他“噗通”一聲跪下了。“主人,屬下確實不知道是誰把屬下買下送給主人的,但屬下知道,那人是在三年前把我買下的,他花了五萬兩白銀……”
雖然我很想知道是誰把十八送給我的,但現在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把他拉起來。可是他已經十三歲了,比我高許多,我急了,就大聲叫他起來,然后聽到丫鬟在外面敲門。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又在大聲說話了,急忙對外面喊:“沒事,我換了衣裳馬上出來。”然后很真誠的感謝十八為我做的一切。
“主人,就算屬下死了,也只會忠于您一人!”
聽了十八的話我很想哭,雖然我不明白什么是忠于一個人,但我知道,如果沒有十八,我依然是被欺負了,只能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泣的可憐蟲。
紫藤真的很討厭,又在外面叫嚷:“二少爺,讓奴婢為您更衣……”
“閉嘴。”我呵斥了一聲,轉而低聲問十八,“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她可能在碧琰山莊?”
“屬下不知。”十八搖搖頭,滿是疑惑,“既然字畫來自碧琰山莊,那么宋清霜小姐可能曾經去過那里,只是……”他猶豫了一下,不解地說:“夫人及宋清霜小姐都是名門閨秀,綠石寨即使改名為碧琰山莊,但那里的人依然是山賊,她們怎么會委身賊窩?可如果書畫的事只是巧合,那里和宋家沒有關系,,陸博濤為什么會下那種命令?屬下實在想不明白。而且即使宋太傅死了,宋家也不可能連自家的小姐都保不住……”
十八說了很多我聽不懂的話。不管他說了什么,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要去碧琰山莊!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