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名門貴胄第215章
()第215章
穿越前，在無數辮子戲的熏陶下，宋舞霞對孝莊太后與姑姑同嫁皇太極的故事極為熟悉，想當然地認為宋繡屏與宋墨黛的姑侄關系并不是問題。理所當然地覺得，既然宋墨黛需要一個孩子，如果不考慮宋繡屏的意愿與將來，那么安排她進宮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可惜，她忘了，滿族是關外的游牧民族，在那種苦寒之地，死了男人的女人很難生存，安排寡婦嫁給適齡男子算是人道主義，所以才有了父死子娶母為妻的習俗，甚至在沒錢娶老婆的窮苦人家，有一家的男人合用一妻的典故。而當下宋舞霞所處的大楚是地地道道的漢族統治，姑侄同時嫁一夫是有違露n理道德的。宋家雖算不上絕對的清流，但明目張膽讓侄女嫁姑父絕對會招人病垢，被御史彈劾。
趙嬤嬤并不知宋舞霞受清朝歷史影響。她自小入宮，一直明白，雖然那些名門貴胄整日把禮義廉恥掛在嘴上，但在皇權政治、家族利益面前，道德倫常就是個屁。相比前朝父奪子妻，兒娶父妾等等皇家秘辛，只要掩飾得好，讓侄女給姑姑生個孩子真的算不了什么。站在宋氏家族的立場，用一個卑微的庶女換一個能保障家族利益的皇子確實有百利而無一害。
趙嬤嬤這般想著，覺得宋家如果讓宋繡屏入宮也無可厚非。再從宋舞霞個人利益出發，既然她一心想躲著皇帝，那么讓宋繡屏分散眾人的注意力也不錯，至少明面上皇家也不能先娶了姑姑，再納侄女，之后又娶另一個姑姑，至少短期內不行。
也許在宋舞霞眼中，宋繡屏是一個有血有肉有生命的人，但在趙嬤嬤看來，別說這種庶出的女兒，就算是陸妙彤這樣的嫡長女也不過是維系家族利益的工具。想著宋修文的舉動，她若有所思地對主子說：“小姐，如果你想讓她入宮，可以從宋維德大人這邊著手，依老奴想，宋大人即是叔父，又是生父，應該能說服郡王爺犧牲女兒……”
“犧牲？我想宋繡屏并不認為這是一種犧牲，她正盼望著入宮盡享榮華富貴呢”宋舞霞的語氣中忍不住帶著一絲譏諷。
“小姐，您不會以為……”趙嬤嬤驚訝地看著她。
“有什么不對嗎？”宋舞霞有些茫然，“雖然她只是庶出，但只要生下兒子，沒有妃位，至少也是個淑媛，昭儀什么的……”
“小姐，您怎么這么糊涂”趙嬤嬤有些恨鐵不成鋼，“貴妃娘娘想要皇子，一旦有了皇子，她怎能容得下皇子的生母？即便娘娘念在姑侄之情留她一條活路，其他人為了掩蓋事實……”
“嬤嬤的意思……”
“宋小姐即便入宮也得偷偷的，在余慶宮中生下皇子，然后悄無聲息地……”
宋舞霞已然明白了趙嬤嬤的意思，不可思議地搖頭：“可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人命又如何？后宮之中暴斃，失蹤，溺死的人不計其數，即便是太后娘娘的兒子，當年也是莫名其妙就夭折了。”
趙嬤嬤的聲音平靜無波，沒有一絲情緒，仿佛只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可聽在宋舞霞耳中，她只覺得全身發冷。穿越前，她小說，電視中看過這些事情，她一直覺得那只是“藝術”需要。
莫名地，她想起了兩年前的那次連環追殺，趙嬸子和她的手下們手起刀落，頃刻間，無數的人頭落下了，鮮血飛濺，幾乎染紅了整條官道，還有那蒙面人，耳朵被削，滿頭鮮血……
“嘔”她干嘔了起來，頭暈目眩，虛弱地問：“嬤嬤，兩個多月前，如果陸公子沒有及時趕到，碧琰山莊是不是一定會被血洗？”
“小姐，你為什么這么問？”
宋舞霞搖搖頭。
趙嬤嬤看著她，遞上一杯溫水，輕輕拍著她的背。“小姐，你萬般都好，就是太善良了。當日的事，你明知道有人不惜一切想殺你，你卻一直不肯相信。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想就不存在的。你一味地退讓、忍耐，只會讓事情越變越糟，甚至賠上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
“嬤嬤，別說了”
“小姐，宋繡屏小姐的事，您體恤她生活艱難，讓她搬回秋水閣，她不止不感激，反而在監視你；你想教她管家，甚至為她準備嫁妝，可她一轉身就爬上了皇帝的床；今日的事，你一直在維護她，可她說不定早已恨上了你。”
“嬤嬤，我是不是太蠢了……”
“不，小姐，很多事情你只是不愿深思，因為你害怕發現真相，甚至很多事情你心中都明白，因為你不愿相信，所以寧愿自己欺騙自己。”
“我……”宋舞霞頹然地坐著，只覺得這個世界太可怕了，她越想越覺得好怕。
“嬤嬤，我們離開京城……不，離開大楚”她跌跌撞撞跑去書桌前，拿出地圖，指著上面的標注，“我們去北遼，去西夏，去吐蕃，我們離開這里”
“小姐，你明知道你根本走不出昌平王府。”趙嬤嬤殘忍地陳述著事實：“如果可以走，早在碧琰山莊時你就選擇一走了之了。”
兩年多前，她離開綠石山半個多時辰就被人追殺，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一直以來都有人在監視著她。趙嬤嬤說得不錯，她知道走不了，所以乖乖等著回京的日子，天真地以為追查出真相，她就能幸福快樂地過日子。可事實上，京里的情況遠比她想象的復雜，每一個人她都看不透，甚至連年僅十六歲的宋繡屏她都應付不了。
“嬤嬤，我該怎么辦？”
“一步步往下走。”
“一步步？”
趙嬤嬤點點頭，幫著她收起地圖，輕輕握住她的手，“小姐，你既然說出了離開大楚的話，恐怕您已經猜到，您的父親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甚至您早就知道了，換嫁的事恐怕不是皇上所為。只是，當下想這些還太早了，您首要做的，在京城站穩腳跟，至少不能讓昌平王府的人拖您的后腿……”
“不，既然明知是送死，我不會幫助宋繡屏入宮的，我不當儈子手，這是我的底線。”說到這她突然笑了起來，“我真的太傻了，這事恐怕已經由不得我了。我想在七夕之前姐姐就會召她入宮了。”
“小姐為什么覺得是貴妃娘娘指使繡屏小姐傷了你的右手？”
“太后娘娘把我軟禁王府，長公主話里話外都在告訴我，太后并沒生氣，我不會在七夕當日見到皇上，恐怕只是為了確保我在七夕之日入宮。皇上忌憚陸家這是眾人皆知的，皇后娘娘為了讓兒子坐上太子之位，只能依靠娘家，她一定會和太后站在同一陣營。至于馮妃，這么好的機會，她只想得漁人之利，應該只會作壁上觀。眼見著蘇娜公主即將入宮，皇后和馮妃都有兒子，我想貴妃娘娘最需要的不是與她爭寵的人，而是一個兒子。”
“小姐既然已經明白，那么就應該知道，七夕當日必定有事發生。”
宋舞霞點點頭。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可逃避沒用，害怕更沒用。皇權之下她只是一只螻蟻。
趙嬤嬤見時辰不早了，安撫了她幾句便勸她先歇著，熄了燈就出去了。宋舞霞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按照趙嬤嬤所言，宋修文一心維護女兒，不想她入宮，那么很可能他對長子宋允琪的冷淡也是裝的。回過頭想想，宋修文看著懦弱無用，可結果呢？，成了郡王的是他，涉及換嫁秘密的瘋婦在他手中，他繼室的父親接觸過宋維善，他的兩個岳丈，一個是鎮國將軍，一個避居要塞徐州。再想想這么日子他的行為，沒有任何把柄和紕漏。他無能，卻不會犯錯……
“貴妃娘娘想讓宋繡屏入宮，而你不想，那就看看你們誰會是贏家。”她喃喃自語，翻了一個身，想到了蘇四娘。
很明顯，今天晚上，蘇四娘借著勸慰的機會故意讓宋繡屏挨了父親的打，宋修文在做戲，她也在做戲，而她的目的是挑撥他們的父女關系。相比之下，蘇四娘的目標是最清晰的，一切為了兒子。為了讓兒子取代宋允琪成為王府的繼承人，她不能讓宋繡屏成為宋允琪登上世子之位的助力，所以讓她死在宮中是最好的選擇。
“我很傻，傻傻地以為我真心待別人，別人也會真心對我。可事實上，傻的又何止我一個。貴妃娘娘，既然你入宮六、七年都沒生下一兒半女，皇上又怎么會讓宋家的女人在這個當口生下皇子呢？還有大嫂，你一心世子之位，如果連昌平王府都沒有了，又哪里來的世子之位？至于繡屏，你一心想擺脫自己的處境，你想向上爬，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可你知道嗎？你選擇的是一條死路。”
宋舞霞嘆了一口氣，又轉了一個身。“女人都很傻，女人……”她突然坐了起來，“如果秋水閣沒有陌生人出入，那么挑唆宋繡屏的會不會是她？”她問著自己。